五十四、我能去你家嗎
「你昨晚跑出去思考人生了?」 陳廷瀾昨天回來得晚,跟舒望安講完電話,他搖搖晃晃地起身,緩慢地走回宿舍。男生宿舍的門禁有跟沒有一樣,就算超過時間也不會回不去。 他回去的時候大家都睡了,只是一早醒來全是酒味,陳廷瀾忍著不適去浴室沖澡,渾身上下都沖了好幾遍。 「你又在扯什么?」 陳廷瀾皺眉,還有點宿醉,整個人不太舒服。 「什么扯什么,這不是看你終于有夜生活了,關心一下嗎?」蕭銘昇笑笑的,看不出情緒,「就是你身上這個味道,看來夜生活很糜爛啊。」 「隨你說吧。」 陳廷瀾躺回床上去,他的心情還是亂的。哪怕舒望安昨天的那番話給他一劑強心針,他還是會忍不住去想他們家那段復雜的母子關係。 「說起來,我記得你前幾天才放了你們安神的宣傳圖吧。」 陳廷瀾閉著眼,只有聲音從床上傳下來:「你哪時候這么了解了?不是沒關注我粉專嗎?」 蕭銘昇不認同他的觀點,說話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調子,「誰說我沒關注了,我只是不常開起來看,你應該也知道,我向來不愛用社交軟體,很多訊息都是別人那聽來的,凱子平常也會說。」 陳廷瀾沒特別想法:「是嗎。」 「不過,你底下有個評論,讚數很高,那是阿姨吧。」蕭銘昇話鋒一轉,「她的頭像還是你去年的比賽圖,我印象可深刻了,你還有拿來問我意見。」 聽到這名字他就一肚子火,「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這就是你昨天跑出去借酒澆愁的原因?」 「……我好得很,沒借酒澆愁。」 「沒有?那你還真去思考人生了?」蕭銘昇好笑地說,「你可真有創意,晚上的校園不要說帥哥美女了,就算有,頂多也就發情的母貓吧,搞不好還有禿頂的保安巡邏,這你也能將就?舒望安知道嗎?」 陳廷瀾徹底無言以對:「……我就是瘋了才回答你問題。睡了,閉嘴,別吵我。」 蕭銘昇當然不可能閉嘴,他做作地嘆了一大口氣,眼神瞥一眼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人。 「有時候不是很明白你在糾結什么,你跟阿姨冷戰這么多年,在意她不愿意講,說不在意要當陌生人,你又做不到。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有情有義了?」 蕭銘昇自顧自地說:「我家就沒這么復雜了,彼此互看不順眼,各玩各的,我跟老頭井水不犯河水,明面上不撕破臉,沒有誰在意誰,更沒有誰對不起誰。」 陳廷瀾裝睡不成,這下是真的惱了:「你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你在意人家就去找她啊,那是你親媽又不是繼母,面子有你的感受重要?把自己搞得要死要活的,又不正視問題,你這低氣壓要影響我們到什么時候?」 陳廷瀾氣笑了,「你能被我影響?我什么時候面子這么大了?」 「你面子是挺大啊,這不是俞凱不在我才敢這樣跟你說嗎?」蕭銘昇顯然還在開火,「你不是陳廷瀾嗎?你決定好的事情,哪件事是不能解決的?還是說碰上你那個像撿來的媽,什么都不敢了?」 陳廷瀾直接朝底下扔了一個枕頭,蕭銘昇反應很快,不費吹灰之力躲開了。他不想浪費口舌,只是對蕭銘昇豎起了中指。 一月時光飛梭,他們今年是二十號開始辦退宿,禮拜一是十八號,有人運氣好,期末考十八號就結束了,正好到時間了就能收拾走人。不過他們寢室目前沒這類人,一個個都是不做人的科系,沒這么多好事。 陳廷瀾是另外分類的那派人,美院的唯一特例,礙于比賽比得太多,指導老師是系上教授,當過他指導老師的都愿意讓他直接免考,以至于他只需要交通識課的報告就能開心迎接寒假。 至于蕭銘昇,他從來不提期末,法律系的期末是出了名的變態,這個系也專出變態,有一個變態到全科免考。雖然蕭銘昇沒到那個份上,但他沒怎么讀書,學期成績卻總穩佔及格線以上,是個神人。 某種程度上來說,比陳廷瀾還不得了。 俞凱就沒這么好運了,中文系有個怪物校草,平常沒個好樣子,卻總在這種時候成為老師的正面教材,讓大家好好跟他學習。 期末報告不論放哪個系都是大家最頭痛的一環,特別是中文系的,古詩選、說文解字,甚至有文學電影賞析。俞凱原本想找人抱團取暖,奈何他寢室的人沒一個有參考價值,導致他永遠是被拋下的那一個。 俞凱一臉沉痛地看著教授發的論文題目,一邊看一邊哼唱,唱出來比原唱還有感情:「我們執拗去探討一個結果,未果,原因在我。」 陳廷瀾在回訊息,被他嚇得按錯了一個鍵,語氣冷得像冰:「你要這樣糟蹋安神的歌,不用等安神知道,我先把你埋了。」 話剛說完,他又覺得不對,「等一下,你為什么知道這首歌?這首歌安神還沒公開發表過。」 「靠!」俞凱被陳廷瀾的威脅嚇到,「不至于吧瀾哥,我都這么絕望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說完摸摸鼻子,「我不知道這首歌是安神的,但聽著就覺得歌詞很像安神的風格……就你有次畫圖哼出來了,被我聽到不自覺就記住了;但我只記得這句,我覺得跟我現在的處境一對比,特別貼切。」 陳廷瀾把手機放下:「你可以繼續說,我連全尸都不打算留了。」 俞凱欲哭無淚:「不是你問我的嗎?我就是照實回答啊!」 「有時候我覺得你也挺白目的。」蕭銘昇涼涼地說:「明知道你瀾哥為他們家那位降低底線到什么地步,還硬要往槍口上撞。」 俞凱反駁:「我不就唱首歌嗎!」 蕭銘昇嗤了一聲:「你的腦袋跟成績讓這首歌跟著你一起丟臉。」 「……」 離宿當天,陳廷瀾婉拒了他媽的好意,自己坐車離開。陳廷瀾的行李一向少,一個人回去也不太成問題,就是陳廷瀾現在不太想回家,他不知道怎么面對那個「似乎」很關心他的mama。 陳廷瀾攔了輛車,還沒想好要去哪里,嘴卻下意識報了舒望安家里的地址。陳廷瀾還在恍神,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開了一半的時間了。他有點懊惱,拿著手機想要不乾脆給舒望安打個電話。 想著想著,對方倒是先打過來了。 『廷瀾?接這么快,已經離宿了?』 「嗯?你記得我今天離宿嗎?」 『記得,你提過。』 陳廷瀾有些臉熱:「我還以為你忙忘了,你現在在家嗎?」 『在,不過等等要出門,怎么了?』 「我……現在不太想回家。」 陳廷瀾還在想要怎么解釋他不小心報錯地址的事,舒望安就先開口了。 『那你來我家吧,我這里隨時歡迎你。』 陳廷瀾到舒望安家里的小區時,又拖了一些時間才去準備按電鈴。手指碰到之前,他愣了一下,才想到自己的指紋已經錄進去了。 陳廷瀾開門的時候,舒望安正坐在客廳用筆電,他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針織衫跟深色長褲,模樣很居家。陳廷瀾站在門口看他,不自覺笑了,過了一會才走進來。 舒望安聽到腳步聲才抬頭:「這么早就來了?怎么不告訴我,我可以去小區門口接你。」 陳廷瀾把行李放到桌子旁邊,走到舒望安對面坐下,「不用,東西不多,你忙比較重要。」 舒望安把筆電上的資料關了,眼鏡也摘下來:「其實沒什么事了,過來也是等編輯那邊的通知,才要做進一步調整。」 說完,舒望安兩隻手撐在臉頰上看他,陳廷瀾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但又不甘示弱地不想轉頭。 「你的行李這么少,想來我這住多久啊?」 陳廷瀾順著說:「臨時起意,不然安神委屈一下,衣服借我穿?」 舒望安瞇著眼笑,「不委屈,你喜歡的話送你都行。」 陳廷瀾的行李是真的少,只有他平常出去上課時偶爾會揹的背包,跟一個大的行李箱。舒望安掃了一眼,起身去拿他的行李。 「等等,我拿就好。」陳廷瀾連忙攬過來,「都借住你家了,哪里還有讓你拿行李的道理。」 舒望安不以為意:「可是我樂意。」 「……」陳廷瀾深吸一口氣,「我不樂意。」 最后他還是沒能從舒望安手中搶到那個行李箱,好在那是推的,并不重,他揹著自己的包包,跟著舒望安去客房。舒望安把東西放下后,稍微整理了一下。 「這間平常都是若晨來才會用到,不過她一年來不到三次。我這里很少有客人,不太整理,偶爾我出遠門的時候,會請阿姨來幫我打掃。」 舒望安簡單說了幾句,就拉著陳廷瀾的手往外走。陳廷瀾有點不明所以,行李都放這了,按理來說他應該是要住那才對。 「安神,你把我拉出來干嘛?不讓我熟悉一下自己房間?」 舒望安的表情比他還困惑:「不用,你跟我一起睡就行。」 看陳廷瀾有些錯愕,舒望安又接著補充:「如果你覺得擠的話……應該也不至于吧?不然你之前就會說。」 陳廷瀾還在做最后掙扎:「等、等等……安神,這樣不太好吧?」 舒望安猛地停下,陳廷瀾撞上他的后背,還沒來得及說話,舒望安逕自轉了過來,輕吻了他的嘴唇。陳廷瀾比他再高一些,但差得不多,親上去不費力。 舒望安嘴角噙著笑:「睡都睡過了,還有什么不太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