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未來可期
陳廷瀾遲遲沒等到下文,他想對方可能去忙了,便關掉聊天頁面,轉而做其他事打發時間。過了一會他才想到,還沒問舒望安,多出來的票怎么處理,只好再打開聊天框,把問題發上去,等他有空的時候給自己解惑。 陳廷瀾去處理自己通識課要交的報告,他的期末雖然被免考不少科目,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上心,有些跟美術無關的課程依舊得參考期末或準備報告,好在都不難,能夠稍微混水摸魚。 電腦上的圖檔很多,平常的作業跟作品多以畫圖居多,一時之間他不小心開了繪圖檔案,甚至過了一段時間才反應過來,看著上頭是之前給粉絲畫的舒望安側寫,突然有種舒望安看著他出糗的羞恥感。 真正把事情處理完的時候時間已經往后走了一大段,陳廷瀾舉著手機,也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或許是那張誤打誤撞的畫,也或許根本沒有原因,他把放在一旁的耳機插上,點開語音訊息再聽一次。 而后睡意襲來,他就這樣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似乎做了一個夢,夢里的內容并不清晰,陳廷瀾像是聽見他媽的聲音,又像是沒有,她好像在對自己說話,說很愛她丈夫,又說了很多自責的話,陳廷瀾沒聽清楚,也不想去管她究竟說了什么。 隨后場景輪轉,他看見舒望安,舒望安朝他說,只要你想離開,隨時都能離開。陳廷瀾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松開了舒望安的手,兩個人漸行漸遠,再也沒有交集。 陳廷瀾是被喊醒的,蕭銘昇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拉起來,語帶調侃:「在椅背上睡覺,挺有創意,就是差點睡到地板去了。」 陳廷瀾充耳不聞,反正蕭銘昇也說不出什么多有營養的話,他只挑重點聽:「我睡著了?」 蕭銘昇驚訝了一瞬,「你不知道?」 難怪肩膀有點痠,估計姿勢不良造成的,陳廷瀾按了按肩膀,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后來又像是想起什么,「現在幾點了?」 蕭銘昇的眼神很微妙,「快吃飯了,凱子還沒回來。」 陳廷瀾困惑蕭銘昇的眼神,而后發現自己的手機一直握在手上,他終于明白對方那個看智障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大概認為他睡傻了。 陳廷瀾起身去洗澡,脫衣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冒了一身汗,他不以為意,把臟衣服隨意扔下就進了浴室。沖個澡的時間,陳廷瀾出來的時候俞凱還沒回來,蕭銘昇正坐在位置上,抬頭看了他一眼。 「怎么?」 覺得對方的眼神有深意,陳廷瀾開了個頭,蕭銘昇只是搖頭。 「俞凱說有事不回來了,讓我們自己吃飯。」 「哦,難得他也會有事。」陳廷瀾隨口一說,發現蕭銘昇在看他,一臉莫名其妙,「你還有話要說?看我干嘛?」 蕭銘昇這才開口,「現在清醒了吧?」 「什么?」 「你今天睡著的時候做夢了?」 陳廷瀾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知道你說夢話了嗎?」 陳廷瀾一時無語,蕭銘昇看著他,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卻像個槌子,敲進他腦海里。 「你在我喊你起床的時候抓著我的手,一開始說既然本來就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了。后來突然改變態度,輕聲說連你也要離開我嗎?我沒有回答你,你后來就自己松手了。」 蕭銘昇瞇起眼睛,「松手后沒多久你就醒了,你當時意識不太清楚,我不想說什么,但你是不是沒注意到,你眼睛紅了,你在夢里哭過。才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夢?」 蕭銘昇很篤定,就像確定了答案,只是想親口聽他說。 陳廷瀾的眼神很平靜,他的記憶里對這場夢已經很模糊了,但能根據蕭銘昇的描述拼湊出大概。這并不是什么多光彩的事,就這樣被攤在陽光下,就算是熟人,他也仍然感到不堪。 他的語氣很冷:「這很重要嗎?」 不料,蕭銘昇只是搖了搖頭,「你如果認為它不重要,那你可以不用說,我也沒那么想知道。」 這不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陳廷瀾的神色滯了一瞬,就聽見蕭銘昇補充:「當然,如果你認為那很重要,并且找不到人說,你也可以自言自語。」 陳廷瀾笑了,背過身來去拿吹風機,「我好像夢見我媽。」 蕭銘昇頓了一下,才正要開口說什么,就被吹風機的風聲打斷了。在陳廷瀾吹完頭發之前,他們的話題都沒有繼續。 陳廷瀾放下吹風機,稍微整理一下自己半乾的頭發:「有點記不清了,她好像是在對我解釋她真的很愛我爸,不是故意讓我沒有完整的家,總之說了很多自責的話,我沒記清楚,或許其實也根本沒仔細聽。」 陳廷瀾覺得很諷刺,他曾經認為既然對方不要他,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那么也沒什么大不了,頂多他也不要她了,大家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反正沒爸沒媽的人那么多,多他一個也不會死。 可是他卻做了不只一次關于他媽的夢,夢境總能反映人的內心,他根本不像自己以為的那么無動于衷,沒辦法很灑脫地放手,卻又不愿意承認。好像說了就是輸了,是失敗者,是懦夫,那不該是他會做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他明明曾對舒望安剖白過一次,再爛再惡劣的情緒,都應該扼殺在那個瞬間,從今往后都不該再出現了;可現在這股不甘跟失重感卻綁架他,逼得他束手就擒,再次對著另一個人揭露這個化膿的疤。 「我不知道我在夢里跟她說什么,也可能我一句話都不屑跟她說。」他頓了頓,「后來我夢見舒望安,聽見他跟我說,只要你想離開,隨時都能離開。我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什么,但我松開了他的手,后來他的身影越來越遠……」 陳廷瀾沉默了一瞬,呼出了一口氣,「后來我就醒了。」 蕭銘昇看著他,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現在看來,我回答的話應該是: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陳廷瀾徒然笑了起來,笑容里參雜了幾滴眼淚,比哭還難看:「我以為那個女人不會給我造成任何影響,現在才發現自己錯得可笑,她大概很得意吧,她明明不要我,我卻那么在意她,像個跳樑小丑。」 蕭銘昇拍拍他的肩膀,語氣難得鄭重:「只要你還是人,在親人面前,就無法做到真正的無動于衷。就像你媽對你感到自責,她害你沒有爸爸,她心里也難過,她可能無數次想找你懺悔,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 「可是那又怎樣,我們不可能互相虧欠來虧欠去,顯得矯情,又顯得多馀。」 「是啊,可你也的確受到影響了不是嗎?」陳廷瀾一時無語,就聽見蕭銘昇說:「像你這樣的人,可以很無情,卻也可以很重情,既然你做不到漠視,那么就學著去跟矛盾相處吧,你不是陳廷瀾嗎,我認識的陳廷瀾,一定能做到。」 陳廷瀾笑罵了一句:「靠,學法律的就是能說,每次都能被你繞進去。」 「能不能說不重要,有沒有說進心里最重要。」蕭銘昇朝他眨眨眼,「所以我說進你心里了嗎?」 陳廷瀾故作驚訝地開口:「真說進我心里了,但你別用那種表情看我,怪噁心的。」 「哇哦,我不是你最愛的人了嗎?」 「沒愛過,滾。」 后來他們出去外面吃飯,陳廷瀾的心情已經平復很多,還難得有耐心聽蕭銘昇說些廢話。等菜途中,他打開手機,發現舒望安已經回覆他了。 〔望安〕:票你隨意就好,反正就送你了,你要轉賣也可以oao 〔望安〕:還有我喜歡美夢這個名字,但是夢會醒,再怎么美都會消散,我不知道你當時聯想到了什么,我覺得你并不開心 〔望安〕:副歌充滿了生機,也帶有一點希望,其實我是想表達未來可期,不管是什么樣的未來,只要還沒發生,就值得期待 〔望安〕:廷瀾,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