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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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窗外,一路經歷了鬧市的灼熱,山野的孤寂。 其實她期待司機是一個亡命之徒,將她劫持。這樣在經歷危機波折后,他或許會表露他的愛,他會在她得救那一刻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并熱切吻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淡漠地掛斷電話。 松濤陣陣中,夜幕降臨前,最終在一座位于半山腰的花園前停下了。 那三層樓的房子像巧克力蛋糕的剖面,奶白色為主,覆蓋著黑棕色的殼子。 司機幫忙從后備箱將她29寸的大行李箱搬了出來,露西下車向她道別,她亦簡單對二人道謝道別。見到司機那張溫和禮貌的臉,自己竟期待他為罪犯,她心里有踩碎一朵花的歉意。 她猶豫著是否該直接走進那個庭院。目送露西離去后,她且不緊不慢感受著靜謐的山景。遠山在霧中層迭,近處小道上小鹿在慢慢散步,山風很清冷,帶著秋的味道,濕潤沁人。 不知什么時候他從房子里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上,遠遠看著她。 他不愛笑,她總盼著他笑。因為他生得太好太好了,不笑的時候他不像塵世中人,那時候大人常說,他不像塵世中人,在塵世留不長的。 他這時候沒有笑,雙手背在身后,和她對視片刻,轉身走了進去。 她這才拉起行李箱,慢吞吞地挪過來,繞過幾叢低矮的灌木和一池未開的噴泉,通過緩坡將箱子弄進了門廳。 他的家里空曠而簡潔,門廳很大,她懷疑這里可以站下一頭非洲象,頂上吊著一盞蘭花狀的大燈,地上貼著黑白相間的小磚,到里面則是胡桃木地板。 見她將行李箱靠在鞋柜旁,他看著回廊遠處一顆虬雜的樹說,“上下看看,挑一間作你的臥室?!?/br> “我們不住一起么?” 他沒有回答,慢慢轉身,走開了。 她仰看著浩大樓梯,像是一灣洪水奔騰了下來。懶怠爬上爬下,她脫了鞋,僅穿著一雙白襪,跟著他往客廳方向去了。 他進了廚房。她站在客廳的軟皮矮沙發旁,被窗外院子里的一棵莫名感到熟悉的樹吸引,正想象月光照過來時會怎樣美麗,卻突然打起雨點來,把那樹打的搖搖擺擺。 只見他從廚房里拿出一束嬌嫩帶露的白色茶花來。她心中一喜,才落地,這花定是他提早吩咐助理買好放在家里保鮮的。 她的眼神跟著花移動,那花枝上珍重綁著白蕾絲。 “我和朋友約好落地吃飯,現在去赴約。請你自便?!彼愤^她后,忽然想起有她這么個人似的,轉身來對她說了一句。 她只覺窗外的雨霧從縫隙里涌入了室內,茫茫地阻隔了他們。 “外面在下雨,帶上傘?!痹谒谋秤凹磳⑾У臅r候,她說。 “我開車?!彼^也不回。 “帶上我?!?/br> 他半轉過身子來,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濃霧散去,西方美男子的英與東方美男子的俊在他的臉上完美融合,且和少年時并無多大改變,因而她幾乎感覺到他就要伸開雙臂。 他的微笑稍縱即逝,“不方便?!?/br> “等等!”她叫住了他,幾步跑到他面前,仰看著他,從他的臉上找端倪似的,而他的神態只是禮貌的“悉聽尊便”。 她喘了一大口氣,就像跑了很遠的路,抬頭倔強著對他說,“今天是我第一天,在你身邊在美國,你沒有道理撇下我去見朋友。我們就算只是‘試試’,也不該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荒郊野嶺,更何況我肚子也餓了,不知道怎么吃晚餐。” “家里什么都有,自便罷了。至于荒郊野嶺……”他環顧了一下家里,笑道:“我看還好?!?/br> 她追到門外,跟著他從門廊走向一個未知的地方。這房子被山林圍繞,在風雨交加的黑夜里,山林們是敵友莫辨的沉默巨靈,對他們冷眼旁觀似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和我睡覺,又答應讓我來?!?/br> 他走進車庫,拉開汽車駕駛艙時,聽到她的質問,不由得先將手中的花束鄭重放到座椅上,再轉過身來俯視著她。 淅瀝嘩啦的雨聲,像是掌聲。他們從小總是一起在臺上聆聽掌聲的。 他眉目溫和,“睡覺不代表什么,那晚你太熱情,我若拒絕會讓你太難堪,同意你來美國,也是一樣?!?/br> “你所謂的‘試試’,是想我自己放棄吧?” “好,不如我把話說得再明白些。”他拿起花束坐進車里,將其放好才說道,“我承認,小時候你是我活在這世上的唯一原因,但后來沒有了你,我反而活得更好。我不想讓你難堪,但也不想被你干擾。阿嫻,很抱歉,我約會不喜歡遲到。” 車門轟的一聲關上,她嚇得眼睛一眨。 汽車駛離時,她還下意識地往前跟跑了兩步,看著那輛黑色的大東西,拐彎不見了,就像他當年那樣消失,而大雨就像臺上的幕布,合上后不留一點痕跡。 兩個半小時后,晚上十點,他回到了家里。 客廳的落地燈昏黃的亮著,雨水是一層透明的簾蓋在玻璃窗上。 家里太過安靜,廚房那邊像是一個漆黑的山洞。 走回門廳一看,她的鞋子不見了,鞋柜里也沒有。只有行李箱還擋在那里礙事,箱子半開著,她總是拎著的一個藤編手袋也在其中。 手袋里有一個小本通訊錄,隨手翻到第一頁,排第一個的,在姓名處用花體英文字寫著“the person I love most”,而從號碼來看,顯然不是他,或許是她的前男友。 她展露出的‘非他不可’的癡心,有幾分可信呢?他冷笑著隨手將那通訊錄扔回行李箱,打算去樓上泡個澡。 然而十分鐘后,他撐著一柄大傘,走在一條已經被沖成湍急小溪的路上。她不在家里,而離他們最近的鄰居也住在一英里以外。他知道自己是出于對一般朋友甚至陌生人的善良來找尋她的。 傘沒有一丁點用,將他渾身打得透濕,強風將傘吹的左搖右擺,時時刻刻要離他而去,便干脆將其收了起來??駚y的雨點劈頭蓋臉,四周花木摧折一片,伏在那里像沙場上陣亡的將士。群山環繞中,他感覺自己渺小得如同眼前飄過的一片浮葉,在風雨里打著旋兒,再一次被遺棄在這厚地高天中。 “阿嫻!” 當她的渺小身影隱約出現在道路盡頭的時候,他忍不住大聲呼喊出來。 當她發現他的存在,向他奔跑的時候,他轉身快步走掉,并不等她。 一個在前走,一個在后跑,終于進到暖黃的室內,就像進入了另一個迥異的溫暖的人間。 風雨無法闖入,門廳里的他們,是兩眼不斷涌水的靜泉,汪了一地。 他有幾縷濕透的發絲搭在額前,眼睛泛紅,再加之深目高鼻,很像歐洲古典小說里雨夜復仇的王子。 “你想看我會不會擔心你,是嗎?”兩兩相望良久,他冷冷說,“我出去找你也不代表什么,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找的。” 她一邊喘氣一邊搖頭,“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還以為你是會在外面過夜的?!?/br> “你跑到森林里做什么?” “我一個人在這里有些害怕,想出去走走?!?/br> “這么晚了又下雨,外面不會比家里安全。你在撒謊?!?/br>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怕什么,就是難受得一刻也不能待,想去透透氣?!彼钗豢跉?,“聽說洛杉磯很少下大雨,我只從香港帶來一柄擋太陽的小折傘,剛剛路上還壞掉了?!?/br> “一刻不能待,那你為什么要回來?” 她沒有回答,而是拉開灰色運動衫的拉鏈,里頭穿著件白色吊帶。在她的兩只豐滿rufang間的一痕雪溝上,竟然趴著一只渾身濕透的小奶貓,橘色的毛發稀疏,黃豆大的眼睛腫脹著,如果不是因為它的細小前肢不時滑動,會讓人以為它已經死了。 “這東西臟得要命,不許你帶進來!扔出去!”他生氣了,他也對自己的憤怒感到詫異。 “它好可憐的。我聽見草叢里有‘喵喵’叫聲,撥開一看,發現它一個兒孤零零在那里發抖,忙把它抱起來暖著?!彼D身看了看廊外的雷雨大作、駭浪驚濤,又向他懇求道:“好歹容我明天聯系動物署,今晚就讓它留下,我保證它不會弄臟你的家。” “自然界常有的事——幼崽因為太弱,養不活,mama會把它扔掉。這樣的東西撿回來又有什么意義?”他向她侵進了一步。 她不確定他說這句話時,是否意識到他們的孤兒身世。只是在說貓還是另有所指,她沒有深究,低頭看著小貓,微微晃動了上半身,搖了搖:“才不是,它只是走丟了。” 那貓忽然兩只小爪子在她軟嫩的胸上不斷滑動,像在游泳,像在證明生命力。 他兩只手握住了她的雙肩,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她推出門外,倏而將她的行李箱立起來,也用力推了出去,箱子“晃啷”一聲倒在地上,她的東西嘩啦啦散落出來,海灘的一陣浪撲上岸來似的。他看到那本通訊錄滾到了廊柱邊。 “你做什么?。俊彼呀泿Я丝耷?。 他沒有回答,雙手將門合上,把她鎖在外面。 通過門上嵌著的凹凸玻璃,看到她嬌美的臉,水滴滴的慘白著。 她呆住了片刻才開始低頭哀哀抽泣。門一關上,風雨聲完全聽不見了,她的哭聲也是。門外的整個世界是一部突然失聲的電影,她忽然隔得很遠,遠到好像她并不真實存在,只是電影里的人。 他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過分、或許像有顆牙舔起來會痛,人反而總忍不住去舔,一遍一遍去引誘那份毫無意義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