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生也無法割斷的血親之愛
葉韻沒有和異性在同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的經(jīng)驗,而葉鶴亭雖然有過很多女朋友,但似乎也還沒有習(xí)慣除了“女朋友”之外的異性角色。于是,剛開始的幾天,葉韻總是能在清晨時分不經(jīng)意撞見只穿著一條褲頭的葉鶴亭。 前兩次,葉韻紅著臉及時避開了,輕手輕腳地隱身在了拐角,葉鶴亭并不知情。然而在第三次面對面撞見之后,葉鶴亭也立刻察覺到了不妥,一時兩人呆站原地,相對無言,只有令人腳趾抓地的尷尬蔓延。 好在自那之后,葉鶴亭終于翻出他壓箱底的睡衣穿上。而葉韻在出門逛街的時候,路過男裝服飾店,突然想到這個事兒,出于“盡孝”的原因,也買了兩套睡衣送給他。 葉鶴亭收到那兩套嶄新的睡衣的時候,雖然有點窘迫,又有點哭笑不得的樣子,但還是接受了。于是后來的幾個清晨,葉韻便常常能見到葉鶴亭穿著她送的睡衣,在廚房做早餐的模樣。不得不說,那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場景,足以讓人戒掉睡懶覺的壞習(xí)慣,一早爬起來,只為看他拿著鍋鏟,在灶臺前施展廚藝的英姿。 諸如類似種種在生活習(xí)慣上的磨合,父女兩人雖然在這個逐漸適應(yīng)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許多個尷尬的瞬間。但是在打破尷尬后,兩人也由此變得更加親密,而愈漸開始無話不談。 終究還是繞不開關(guān)于異性的話題。葉韻作為女兒,本不該干涉他的感情生活,但仍舊對他是否會帶女朋友回家過夜這一點表示強烈的關(guān)切。而葉鶴亭則攤著手,一臉坦蕩地表示: “我從不帶女人回家。” “雖然我不太信,但是我希望如此。” 葉鶴亭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無可奈何地笑:“李曼瑾到底對你說了些什么,我可以一一解釋。” “你不用解釋,關(guān)于這一點,我有經(jīng)驗。這些年我媽也交過不少男朋友,我也和她達(dá)成了一致,不把陌生的異性往家里帶,除非打算結(jié)婚。所以,為了我的健康成長,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至少在我還住在這里的時候,你能做到。” 葉韻口齒伶俐,那張未脫稚嫩的小臉上,顯出一副成熟理性的表情。這是小姑娘的另一面,葉鶴亭不止一次有幸得見,有種莫名的情感在他的心頭滋生,教他說不出一個“不”字。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葉鶴亭漸漸發(fā)現(xiàn),無論葉韻在他面前展現(xiàn)出的是哪一面,他都再也難以對她說出一個“不”字了。 葉韻就像是一個魔法師,將他催眠,任她予取予求。 否則他無法解釋,為什么這個世界上還會存在這樣一個人,讓他氣也氣不得,恨也恨不得,只能愛著她,愛她的“可愛”與“不可愛”。 并且這份愛與別的感情不同,這份愛需要他無條件的付出,是長久的、會持續(xù)一生也無法割斷的,血親之愛。 夜晚,書房里。葉鶴亭坐在電腦面前辦公。 “葉鶴亭,你在忙什么?”葉韻從電腦屏幕后面突然探出臉來。 “不同型號產(chǎn)品數(shù)據(jù)分析報表,研發(fā)趨勢預(yù)測分析,財務(wù)銷售報表……” 呃,聽不懂,葉韻無趣地走開,開始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東摸摸西看看,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有趣。 “葉鶴亭,你這里東西挺多啊,這是什么啊?” “葉鶴亭,這個好好玩哦,弄壞了你不要我賠吧……” “葉鶴亭……葉鶴亭……” 十八歲的小姑娘不僅好奇心重,精力還極其旺盛,大晚上不去睡覺,光在書房里鬧騰他。兩個小時之后,葉鶴亭在心底里哀嘆一聲,終于暫且放下手上的鼠標(biāo),目光從電腦屏幕移向書房一角的女孩。 她正背對他,饒有興致地擺弄一排木架上密密麻麻擺放的一堆手辦,那些花花綠綠的機甲小人是他青春的見證物,許多已經(jīng)逐漸褪色了,遠(yuǎn)不如以前光鮮英武。放在十幾年前誰若敢碰一下,他一定會剁了那個人的手,誰曾想今天,如同英雄末路,它們正在一個十八歲懵懂少女的手中,被不知所謂地肆意玩弄…… 這些日子以來,葉韻習(xí)慣了連名帶姓叫他。雖然在中國文化里,會被當(dāng)作是“目無尊長”,但是葉鶴亭覺得他們家里的情況不同,也并不認(rèn)為有什么不妥。 而且現(xiàn)在也很少有人連名帶姓叫他了。 職場里,同事客戶等一干有生意往來的人叫他“葉總”;生活里有幾個學(xué)生時代就認(rèn)識的朋友,稍微親近一點,叫他“鶴亭”;還有一些或真或假拉關(guān)系套近乎的,叫他“葉哥”。為數(shù)不多連名帶姓稱呼他的,就是他的父母,不過他們目前在新西蘭的農(nóng)場小院里頤養(yǎng)天年,在英語環(huán)境中,現(xiàn)在也學(xué)著當(dāng)?shù)厝耍_始叫他的英文名了。 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某些人……在某些比較激烈的場合下……會叫他的全名。 比如上個月才跟他分手的前任女朋友,他對那段關(guān)系突然就全無興趣,選了個高檔餐廳請她吃飯,因為了解她的個性,指望她在人多的場合能顧及自身的形象,不要做出什么過激的行為。沒想到他預(yù)判失誤,當(dāng)他說出分手后不到一分鐘,那女人就甩開酒杯站起身來對他指名道姓破口大罵,著實惹得一身狼狽。 其實他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渣男,無論是在工作交際中,還是在私下朋友聚會的場合,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總是一波又一波。他是個處在擇偶期的正常男人,當(dāng)然也不會刻意抗拒女人們的圍攻,也總能從中尋覓到他愿意付出愛情的女人,然后水到渠成地共赴一場情愛盛宴。 之所以說他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渣男”,是因為在男女關(guān)系上,他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就是從不褻瀆自己的欲望,即絕不在他不愛的女人身上進行任何性探索。他對女朋友保持絕對的忠貞,如果他的愛情維持足夠長,那這份愛情的行進方向一定會是婚姻。 然而很可悲的是,他的愛情永遠(yuǎn)短暫,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突然就不愛了。 打個不恰當(dāng)?shù)谋确剑诟星樯希拖袷且粭l記憶力只有七秒的魚。七秒前,魚愛上了一株水草,決定棲息在那里,可是七秒后,魚突然忘記了自己為什么會愛上那株水草,于是擺擺尾巴,游走了,然后愛上別的水草…… 愛是愛過的,可是只有七秒。這個七秒的時間映射在現(xiàn)實里,最長的時間是六個月……最短的只有十五天。 曾經(jīng)他愛過一個女人,只有十五天。他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fā)生點什么,女人非常矜持,只停留在親吻的階段。某一天早上醒來,他就突然像失去記憶一樣,失去全部的興趣。 那個女人以為是自己過分的矜持讓她失去了他的愛,在他說分手后第三天又來找他,眼里含著淚,表現(xiàn)得像堅貞不屈的女子一般要主動獻(xiàn)身于他。可他呢,竟無法記起自己當(dāng)時為什么會對她產(chǎn)生興趣,而這興趣又是為何會突然消失的。女人怨憤地離開了,哭著稱他是“渣男”。 面對這么多女人聲淚俱下的控訴,使得他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患有生理意義或者心理意義上的某種情感缺失癥,畢竟站在女人的角度上,他確實是夠“渣”的。可是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他隱隱感覺他并不是沒有長久愛下去的能力,他只是沒有遇到那個人,沒有遇到他的愛情。 想到這里,葉鶴亭趕緊打住思緒,他一個36歲的馬上就要步入中年的老男人,竟然還在矯情地分析什么“愛情”,實在令人牙酸。 “葉鶴亭,這個小人可以送給我嗎?”視線里,一個身影綽約的小姑娘正沖他揚起手,手上捏著一個小小的人偶。 “喜歡什么就拿什么,它們都是你的。” 葉韻幾乎要開心地跳起來:“天哪,葉鶴亭,你也太大方了!” 葉鶴亭笑著,笑容里滿是寵溺和滿足。情場失敗又怎樣,老天爺賜給他這么個女兒,已經(jīng)著實是厚待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