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圖關 第91節
吉普穿行在大峽谷壯觀的巖壁之間, 沿途見到咆哮著的怒江,最終抵達今晚停留的八宿。 八宿和芒康同屬昌都市,車隊在滇藏公路繞了一段, 回到了藏東南。 老李“擺龍門陣”,據《舊唐書》記載,昌都是吐魯番王國的屬地,一度還是經濟文化中心。 陸詔年給美森他們翻譯,美森注意到“龍門陣”這個詞, 問什么意思。陸詔年想了半天, 說:“chatting with tea?”把大伙兒逗笑了。 美森難以理解,“是這個意思嗎?” 老李來勁了,從袍哥說到茶碗陣,陸詔年一一翻譯。 美國人最是捧場, 美森表示, 這太有趣了, 他去過好幾次重慶, 可完全不知道那座城市的文化。 老李說:“以后我天天給你們擺。” 美森說:“那太好了了!” 后來從怒江大峽谷,談到美國著名的科羅拉多大峽谷。美森說, 他去過好多次,又問埃德聞, “你一定也去過。” 埃德聞牽唇角,表示當然。 “埃德聞是名副其實的探險家, 我在印度尼西亞工作的時候遇見了他, 當年我們計劃近距離觀看火山爆發,可惜他因為要做一個實驗, 不得不提前離開了。” 有人感嘆他們的冒險精神, 有人更感興趣現實話題:“實驗?” “噢, 說來話長,”美森轉頭問,“是為了準備畢業論文吧,ed?” “沒錯。”埃德聞說。 陸詔年記得上次看到印尼火山爆發的新聞的時間,如果那一年埃德聞大學畢業,那他比她大好幾歲? 連意繁也感到好奇,接著問:“學什么的呀?” 人們都以為埃德聞不會回答的時候,埃德聞出聲了,“物理。” 陸詔年側目,“你學物理的?” “你也是?” 陸詔年心說,差點兒是。 在一般大學念物理系,前程堪憂,所以她選擇了一個能靈活?????就業的專業,上能造衛星,下能搞汽修。 “我修車的。”陸詔年打哈哈。 “我賣汽車保險。”埃德聞說。 陸詔年眼皮一跳,果見胖哥打趣,他們這是婦唱夫隨。 埃德聞裝樣:“什么意思?” 陸詔年抿唇不語,胖哥說“郎情妾意”,老李拍了胖哥一下,叫他別再逗小年了。 陸詔年生怕人們發現了什么,轉頭加入別的話題。 胖哥賣弄他從短視頻看來的物理知識,陸詔年忍不住辯駁:“量子物理學顛覆力性的一點是,事物具有隨機波動性,認知先于存在。一個粒子是以多狀態疊加在一起的,當我們觀測它的時候,這個‘疊加態’就坍塌了,它會隨機呈現一種狀態。” 原以為沒有人聽她說話,這時一個女孩說:“像這樣說,薛定諤的貓就是既死又活的了?只有打開箱子那一刻,疊加態坍塌,貓呈現出生或者死一種狀態。” “可以這樣理解。量子糾纏意味著某個粒子的狀態,取決于糾纏中的另一個粒子的狀態,無論它們相距多遠。把糾纏中的兩個粒子分別發射到光年外的距離,只需要觀測其中一個粒子,立刻就能得知另一個粒子的狀態。但這只是說,量子糾纏目前討論的范疇是信息傳遞,和心靈感應完全不是一回事……” “可是,這種超越時空的糾纏與瞬息傳遞,你不覺得很像宿命嗎?” 陸詔年默了默,“也許。從物理學角度來說,人類探索意識,和探索蟲洞一樣難。” “你們有沒有看過那部電影,《星際穿越》……” 陸詔年和埃德聞離得近,杯子從他一只手到另一只手的過程中,她的手心也被勾了一下。 陸詔年僵了一下。 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明知這幫人這么八卦,他還搞小動作。 陸詔年收攏手心,往旁邊坐了一點。用余光偷瞄埃德聞,他沒什么表情,目光一貫的冷冽,好像對桌上的談話不感興趣,可存在感又那么強烈。 從側面看,他睫毛很漂亮,尤其在挺拔的鼻梁映襯下,說是造物主細心雕琢過的也不為過。 這就罷了,他喝水時,喉結滾動,如同果核,讓人忍不住咬一口。 察覺自己陷入了花癡,陸詔年敲了敲額角。抬頭,正撞進埃德聞的目光。 陸詔年傻笑了下,故作自然地挪開視線。 “在想什么?”埃德聞不顧眾人打探的目光,傾身問。 陸詔年想裝不熟,指著碗里的“哦,你說這個啊,酸奶酥油茶,你要來點嗎?” 埃德聞很配合,用筷子沾一點酸奶,抿了口。 陸詔年松了口氣,卻聽到埃德聞淡然地說,“沒有昨晚的好吃。” “昨晚你吃了?”旁邊的人問。 “什么時候啊?昨晚我們在營地啊……” 埃德聞在說什么呀。 陸詔年低頭,期望臉不要紅得太明顯。 埃德聞仍若無其事:“可惜沒吃完,今晚可以吃到吧。” 陸詔年抬頭,有人看過來,她撥了下耳邊的頭發,說:“你們慢慢吃,我車上落了點東西。” “一會兒再去拿呀。”意繁說。 陸詔年小聲說,想先去休息了。意繁點點頭。 * 今晚住的越野營地在冰藍色的然烏湖上,正對蒼茫的雪山山脊。 從餐廳整扇的落地窗看出去,傍晚余暉散去,星光璀璨。一群年輕人聊的起勁,都不愿意散。 陸詔年一個人回房間,心亂的靜不下來,索性先去洗澡。 吹頭發的時候,看著鏡子,陸詔年想起埃德聞,臉不爭氣地又紅了。 他不會以為,她是聽了他的暗示,來準備的吧? 雖然,他很會吻,撓得她蠢蠢欲動,可這也…… 就在這時,停電了。 比起打雷,陸詔年更怕黑。她趕忙拿起手機照亮,走出房間。 房間像玻璃盒子一樣并在一起,室外冰天雪地,身上的暖意被吹散,陸詔年迷失了方向。 頃刻間,現實和夢境交疊。 * 營地里的人都在找蠟燭,埃德聞也問管理員要了些。 房門沒鎖,暖氣停止作用,冷風灌進房間,一下吹滅埃德聞手中的蠟燭。 埃德聞重新點燃蠟燭,放到房間各處。 陸詔年正站在窗邊,埃德聞走過去,放一支蠟燭在杯子里。 “你還好吧?” 幽暗的燭光下,陸詔年看起來比多了些優雅。她說著“你來了”,問埃德聞要了一支煙。 “你怎么知道我吸煙?”埃德聞身上帶了煙,不過是為排遣煩躁。 “我就是知道。”陸詔年笑著把煙放進嘴里,埃德聞幫她引燃煙。 她身上有梳洗過后的清香,吊帶裙勾勒出自然輪廓。埃德聞靠近她,不愿再拉開距離。 陸詔年亦沒有拒絕,他們有一陣沉默,但她能感覺到,男人溫柔地注視著她。只要她一開口,他就會為她做些什么。 陸詔年呼出煙霧,埃德聞把煙塞到自己嘴里,陸詔年吃吃笑了,推著他一步步在坐下。 埃德聞坐在了床沿上,膝蓋稱量她身形。 陸詔年跨坐上去,埃德聞的手一下就覆住她腰臀。暖氣停止作用的房間溫度降下來,但他的手還是那樣干燥暖和。 寸縷貼近,埃德聞漸漸察覺一絲古怪,“年?” 陸詔年迷蒙地發出單音節。 “你喝了酒?”埃德聞輕聲問詢,沒有得到回應。 埃德聞捧起陸詔年的臉,卻是沒聞到酒氣。 陸詔年似乎以為這是一個吻,仰頭承接,埃德聞拉開了些許距離。 陸詔年垂眸,“我一直在等你。” “我是埃德聞,”他還是帶著調情的語調,卻是試探。 “你知道吧?” 陸詔年露出困惑的表情,“埃德聞?” 幻象中,蟄伏的蝶群驚起,鋪天蓋地。 * 營地早上才來電,房間里能聽到外邊的吵鬧聲。 陸詔年起床去梳洗,整個人搖搖晃晃,有些發軟。 意繁聽到動靜,跟上來:“小年,你還好吧?” 陸詔年一下有點緊張,“昨晚我……” “昨晚你喝酒了嗎?” “沒有,我想我是……” 意繁關切道:“昨晚埃德聞送蠟燭過來,你還記得嗎?” 陸詔年心下一沉,果然夢游了,可她記不得具體發生了什么。 “埃德聞守了你一夜,本來我說我看著你就好,他說我是向導,白天還要照顧大家。我就在他房間睡的,剛才過來,換他去吃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