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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圖關(guān) 第78節(jié)

    美森邀請陸詔年和他們一起,他們準(zhǔn)備徒步去找海子。

    “遠(yuǎn)嗎?”陸詔年有些顧慮。

    埃德聞收回了他那清冷的目光,“走吧,美森。”

    美森遺憾地說:“真的不和我們一起?it’s up to you.”(看你吧)

    埃德聞走到門口,背上輕便的背包。

    陸詔年不知怎么較起勁來,欣然地對美森說:“好啊,我和你們一起。”

    埃德聞回頭睨了她一眼,戴上鴨舌帽,出了門。

    和美森一起出門時,陸詔年在門口取下鴨舌帽重新戴上,讓逆光描摹出同樣完美的側(cè)臉。

    “切。”

    第四章

    天剛剛亮, 還不明朗。他們朝雅拉雪山的方向走去,一開始路途平坦,上了緩坡, 眼前仍然是一片蒼翠草原,實際泥土濕潤,充斥碎石,并不那么好走了。

    美森對這段路很熟悉,“他們要找的海子, 走過去就像散步一樣簡單。”

    陸詔年看出他和埃德聞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戶外玩家, 他們穿著防水夾克和速干工裝褲,背包上綁著太陽能電池板之類的裝備。埃德聞腰間還掛了一個銀色鈦杯咖啡杯。

    “對,他第一次來中國,還在適應(yīng)時差。”美森說, “這附近海拔較低, 我?guī)⑸⒉健!?/br>
    陸詔年估計這個散步會很長。

    埃德聞話不多, 美森和他搭話, 他才說點(diǎn)什么。但陸詔年隱隱感覺,只要她參與了話題, 埃德聞就巴不得變啞巴似的。

    陸詔年仔細(xì)回憶和他相處的細(xì)節(jié),沒覺得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反而昨晚他用趕客的口吻說“there you go”, 讓人不爽才是。

    “我們會穿越雅拉雪山嗎?”陸詔年已經(jīng)和美森學(xué)到專業(yè)詞匯的表達(dá)。

    埃德聞看過來,頗憐憫她的天真:“不會。”

    “哦, 那么只是去看那個海子?”

    美森說:“是啊, 散散步。我們沒帶裝備,走不了多遠(yuǎn)。”

    陸詔年指了下埃德聞的背包:“難道裝的咖啡豆?”

    這話不知怎么惹埃德聞笑了, 陸詔年觸及他的視線, 一下就避開了。

    這哥笑起來還怪迷人的。她腹誹。

    “你喜歡咖啡嗎?”美森問。

    “不怎么喝。”陸詔年說。

    “那太可惜了, 埃德聞帶了特別好的豆子。”

    “我也可以嘗試。”

    埃德聞挑起眉毛:“你什么都要嘗試?”

    陸詔年感覺他這話有點(diǎn)挑釁,可又不知從何而來,“為什么不?you only live once,當(dāng)然要多體驗了。”

    “希望你如愿以償。”埃德聞?wù)f著往前走去。

    陸詔年覺得這真是個怪人,如果他是啞巴,說不定她會心動一秒。

    長這么大,她從未體驗過傳說中的“小鹿亂撞”。

    *

    墨灰色碎石在傾斜的山背劃出一道瀑布,上了四千多海拔,陽光撒落下來。他們暫時停下了,埃德聞在調(diào)試他的航拍無人機(jī),準(zhǔn)備拍點(diǎn)什么。

    陸詔年不想好奇他的事情,站在遠(yuǎn)處看山看云,又賞花觀木。

    她發(fā)現(xiàn)淡紫色的小花,一簇簇的點(diǎn)綴在草地間,很是別致。于是蹲下來,想仔細(xì)觀察。

    背后傳來輕微的鈴鐺聲,陸詔年有所警覺地回頭,只見一群牦牛從山谷上沖了過來。

    “hey!年!”美森大喊。

    遲緩了幾秒,身體才作出反應(yīng),陸詔年慌忙地跑起來。

    牦牛群轟隆隆的聲音在山谷間回蕩,陸詔年甚至感覺到塵土從背后涌來。

    無人機(jī)飛越高空,朝她頭頂俯降下來,而后一個輕盈地旋轉(zhuǎn),無人機(jī)朝牦牛群飛去。

    領(lǐng)頭的幾只牦牛嚇得往回跑,后面的牛群全都跟著,轟隆隆地踏過山地,朝反方向跑去。

    陸詔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遠(yuǎn)處,cao作無人機(jī)的男人輕輕瞥了她一眼,繼續(xù)低頭看顯示屏。仿佛只是試飛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把牛群趕走了。

    “嚇壞了吧?”美森把陸詔年叫過去,關(guān)切地問。

    “第一次見無人機(jī)趕牛的吧。”

    陸詔年笑了下,“第一次。”

    埃德聞cao作著旋鈕,淡淡地說:“你的體驗又增添一個。”

    陸詔年扯了下嘴角,道歉話語被堵在喉嚨里。

    *

    快到正午,光線時陰時晴。

    他們已經(jīng)徒步三、四個小時,最后一段路攀坡,陸詔年有點(diǎn)喘。

    埃德聞把他們甩在后面,陸詔年感到抱歉,對身邊的美森說:“沒關(guān)系,你不用管我。”

    “我是想慢慢走。”

    美森一個乍看兇悍的紅發(fā)絡(luò)腮胡大漢,體貼如斯,陸詔年不禁感嘆,有的人就是人模狗樣。

    美森聽不懂,“什么?”

    “我是說,眼前的風(fēng)景太美了,‘美不勝收’。”

    美森學(xué)起來,“美不勝收。”

    “對,ㄇㄟ美,美不勝收。”

    埃德聞奇怪地看過來:“你們在講段子?”

    陸詔年索性鬼扯:“相聲,你聽說過嗎?”

    埃德聞話比先前略多些了,三人一路掰扯到一座海拔四千五百米的高地。

    仙氣縹緲的云霧間,一眼望去就看到了那山谷中的銀色湖泊,像大地生出來的一面鏡子,安靜又誠實。

    陸詔年發(fā)出低聲感嘆,原來這就是海子。

    陸詔年忍不住要將漢語的美分享給兩個老外,內(nèi)陸的人因為向往海,所以將高原湖泊稱為海子。

    美森很有興趣,也分享他了解到的:“藏語里把湖泊稱為‘措’。”

    “下去吧。”埃德聞?wù)f。

    他們從經(jīng)幡飄蕩的高地下行一兩百米海拔。

    海子近在眼前。

    埃德聞收起無人機(jī),和美森一起扎營。他們帶了一頂徒步帳篷,以免下雨,無處可躲。

    埃德聞支起露營火爐,燒瓶裝礦泉水,準(zhǔn)備做咖啡。

    柴燃燒的味道讓人感到溫暖,陸詔年蹲在火爐旁休息。

    埃德聞從背包里拿出一只橢圓收納袋,“坐椅子嗎?”

    陸詔年有點(diǎn)意外,下意識說了“謝謝”。

    埃德聞把收納袋放低上,沒有要幫她組裝的意思。

    露營折疊椅大同小異,陸詔年平時就喜歡搗鼓這些東西,抽出金屬伸縮桿組好椅子框架,鋪上椅墊,陸詔年假裝問埃德聞:“坐嗎?”

    埃德聞忽然露出玩味的眼神,“你總是這樣嗎?”

    陸詔年有種強(qiáng)烈的被洞悉了的感覺,盡管這根本不算什么把戲。她故作鎮(zhèn)定:“是什么?”

    “挑釁。”

    陸詔年笑了,“難道不是你先嗎?”

    埃德聞思索般的微微蹙眉,“我們還不熟悉,不是嗎?”

    “我……”

    埃德聞沖好一杯咖啡,戴手套的手掌心托?????著背底,遞到陸詔年面前:“先彼此認(rèn)識吧。”

    陸詔年以為杯子會很燙,一下縮回手。瞄了下埃德聞的眼睛,她握住了杯子。

    鈦制杯子隔熱,反而在杯子交接那一瞬,他指腹在她手上留下的感覺更深刻。

    “燙。”他說咖啡。

    陸詔年吹了吹水面,垂下眼睫不去看他。

    他好像在觀察她,注視著她,她不想撞上那樣的眼神,讓她懷疑自己始終做錯了什么。

    海子岸邊,美森的皮劃艇充足了氣,到旁邊來歇息。

    埃德聞把另一杯咖啡給了美森,他們是咖啡愛好者,聞豆子,又聞沖出來的咖啡的氣味,喝一口,抿一抿。

    陸詔年聽他們討論著,只嘗到苦。

    這種苦,在夢里有過,以至于讓人產(chǎn)生了既視感。

    *

    埃德聞繼續(xù)搗鼓他的飛行器去了,陸詔年請美森教她劃船。

    最后她霸占了人家的皮劃艇,獨(dú)自劃到湖心,輕躺下來,看近在咫尺的雅拉雪山。

    其實那山峰很遠(yuǎn),只是過于龐然的東西,即使離得再遠(yuǎn),也讓人自以為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