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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前雪 第220節

    紅色通緝令已出,事情不會有假,康洪逃了,警方沒找到哈恩博士,哈恩博士被康洪藏了起來。

    “這事兒你知道嗎?”康政道撥弄著窗邊的花花草草,很顯然是在問靳朝安。

    靳朝安隨意三字,“聽說了?!?/br>
    “絕對不能讓人落在警方手里!”康瑞霖在一旁怒瞪著他。

    康政道轉過身,把手里的鏟子丟進瓷盆,清脆一聲響兒,像在宣告著什么,他抬頭看向靳朝安,正式的眼神,“你知道哈恩博士在哪?”

    “警方圍剿三江會當天,我在y國的手下趁亂將人救出,漂洋過海需要三周,三周后,我必將人親自送到您手中,作為我孝敬岳父大人您的一份孝心?!?/br>
    半晌,康政道仰天大笑,將手重重拍在他肩膀,“好,好女婿,你孝敬我,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準備準備,一周后,我帶你的人進駐實驗室?!?/br>
    ……

    康洪被抓是真,逃跑才是警方放出的煙霧彈,他賭他等不及甘愿冒險,結果果然沒讓他失望。

    一周,要謀劃的事情太多。

    不僅警方要,靳朝安自己更要。

    齊優回來了,靳朝安的傷和毒一直是他心里的牽掛,解毒不是一朝一夕,他也需要實驗室配藥,倒是靳朝安自己不慌不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他做。

    這一周他暫住康公館,莊燦幾乎沒怎么和他聯系。

    她給萬叔發消息,追問事情進展,萬叔只叮囑她好好休息,其余的事無需她再cao心。

    她明白,萃山居外重重保鏢,明里暗里,警方的人,靳朝安的人,或許還有康政道的人,有保護,也有監視,靳朝安在做最大努力,保她置身事外,保她平安無虞。

    行動前一晚,康可馨從她mama那里回來,靳朝安去接。

    他特地繞路回了趟萃山居,莊燦還在熟睡,他沒多留,只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眸光沉寂,鐫刻著她眉眼。

    他起身帶走了一點風,莊燦在夢中敏銳捕捉到這片微涼,她睜開眼,從床上跳下,跑到玄關去拉他的手,又去親他的下巴。

    他單手圈住她的腰,貼緊胸腔,“聽話?!?/br>
    莊燦靠在他懷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打圈圈,“昨天我在電話里聽到你交代延悅的事,我知道,你想在行動前把你媽救出來,正巧我有一巧計,要不要聽?”

    “靳太太省點心,多睡幾個美容覺,我比得到什么都開心?!彼H親她,推開。

    莊燦不松手,“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你的辦法絕對不如我的方便好使,你信嗎?”

    說完她又立刻蹭到他懷里,撒嬌加誘哄,“不動刀不動槍,不會暴露,也不會受傷,保證萬無一失,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再參與到這件事,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如何?我只是想為你做件事?!?/br>
    靳朝安久久凝望她的臉,最后在眉心落下一吻,他擁住她,“你說,我聽?!?/br>
    莊燦想了想,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咳了咳,“倒也和我關系不大,我這法子,還得康meimei肯幫忙?!?/br>
    ……

    當天,莊燦打扮成康可馨丫鬟的模樣,和她一起回了康公館。

    康可馨對外說莊燦是她mama送給她的新丫鬟,專門照顧她婚后的飲食起居,沒有人懷疑。

    反正莊燦只需在康公館呆一晚,這一晚只要不碰上康瑞霖,就絕對不會有一點問題。

    康可馨養了一只金漸層,養了五年多,婚禮那天莊燦就看到了,昨天她靈機一動,想到了那只貓,人不能亂跑,但畜生可以,畜生跑了人去追,順理成章,至于畜生跑去哪兒,那可能的地方就太多了,跑進了關押他媽的那棟小樓也不是不可以。

    零點剛過,康可馨便帶著莊燦和兩個老媽子急匆匆地來到了小白樓前,康可馨二話不說便往里沖,果然被門口的兩名保鏢立刻攔下,“對不起小姐,老爺特地吩咐過,不經他允許誰也不能擅闖這棟樓?!?/br>
    “我親眼看到我的貓從窗戶里跳進去了,我進去找我的貓你也要攔?”康可馨氣得直叉腰,莊燦裝腔作勢繼續施壓,“誰都知道小姐的貓是她的心肝寶貝,貓命比人命還值錢!這樓里黑燈瞎火的,萬一出點意外你們擔當得起么?”

    保鏢左右為難,莊燦知道,放她們進去肯定是不敢的,她有意拿話引他,“我們也不為難你們,但是小姐找貓心切,你們也得體諒體諒小姐的心情吧?”

    康可馨配合地哭出了聲,嗚嗚嗚的。

    莊燦說:“這樣吧,辛苦您其中一位進去幫我們找找,我們在外面等著,這總行吧?”

    其中一個擦了把汗,“那,那小姐您稍等?!?/br>
    “還不快去嗚嗚嗚嗚”

    莊燦看著他掏出了鑰匙,轉身快走兩步上了臺階。

    門開了一條縫。

    另一個保鏢守在門外,“小姐您放心,如果您的貓真的在里面,我們一定會毫發無傷地給您送出來的?!?/br>
    康可馨哭得更大聲了,保鏢一慌,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說錯話,莊燦看保鏢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被康可馨引了去,她立刻朝身后的灌木叢打了個手勢,很快,一只肥嘟嘟的小花貓躥了出來,別看它肥,躥得倒快,像道影一樣,很快就躥進了另一邊的灌木叢里。

    “哎呀,那是花花!快幫我追啊!”康可馨指著灌木叢直跺腳,看保鏢沒動,又推了他一把,保鏢反應過來,立刻沖了過去,趁這時,反方向的灌木叢里瞬間站起來一個人,康可馨狂打手勢,莊燦分秒沒耽誤,拉著那個人就閃進了小樓。

    “可馨最多也就再糾纏十多分鐘了,我們要盡快?!鼻f燦壓低聲音,邊走邊說,她緊緊抓著靳朝安的手,樓道里黑漆漆的,有種暗無天日的感覺,看起來很是瘆人。

    靳朝安的親生母親就被關在這里。

    莊燦想到了洲省的精神病院,她不自覺地攥緊了他的手,從進來到現在,靳朝安一句話也沒說,莊燦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她扭過頭,透過微弱的月光艱難辨認他臉上的表情,“怎么了?”

    這時前面傳來了之前那個保鏢原路返回的腳步聲,靳朝安一把圈住莊燦的腰,隱進了樓梯口的拐角處。

    這里幽黑、狹窄,靜的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他們的胸腔緊緊貼在一起,莊燦想抬頭,可下一秒,他的手便從她的腰挪到了頭頂,將她的臉又按回了他胸膛。

    她聽到那聲聲貫穿著她靈魂和生命的心跳。

    不知怎么,她想哭。

    她想到當年,他寧愿舍棄母親,舍棄千辛萬苦追尋終于即將觸手可及的答案,不惜一切代價帶她逃離北城,只為換一個和她雙宿雙飛的夢。

    后悔么?也不后悔,重來一次,她還是不會改變當時的決定,但這一次,她一定不會傷他這么深。

    他震動的胸腔像蓄勢待發的土壤,莊燦知道在那片溫熱的土壤下是一顆努力掙扎著即將破土的苗。

    她也知道那代表什么。

    保鏢離開后,莊燦拉著靳朝安的手,沿著他剛剛的方向快速尋了過去。

    在最盡頭的那一間,她停下腳步,“我等你?!?/br>
    靳朝安推開屋門,吱呦一聲,像年老失修的留聲機發出的噪音,坐在窗邊的女人癡癡地回過頭來,看到靳朝安的第一眼,她笑了。

    她手里握著一把桃木梳,把目光從房門緩緩移開,移向了懸浮虛無的窗外。

    她蒼老,卻不荒涼,她像一朵頹敗的玫瑰,而不是一株風干的野草,莊燦想到第一次在照片里看到她的樣子,那大概是在影樓里,她身上的束身旗袍便是她初次來到大都市而欣喜留下的紀念。

    她起初的夢多渴望,后來現實便給了她多么沉痛而慘烈的一擊。

    這二十多年的窗前明月,時圓時缺,又是怎樣伴她度過的?

    她沒有大哭大鬧,沒有歇斯底里,只是歪頭在笑,邊笑,邊梳著枯黃的發尾。

    其實莊燦有點意外,她并不像靳長豐說的那樣瘋瘋癲癲,反而讓莊燦覺得自己兜里的鎮定劑是多余的。

    莊燦看著靳朝安徑直走到她面前,在她腳邊,毫無征兆地跪了下去,女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他跪在地上良久,眼窩發紅,眼里的血絲一點點地往中間聚攏,他一手垂在地上,肩膀輕輕地顫,嗓子啞得發不出聲。

    康可馨給莊燦發信息,說她要頂不住了,問她十分鐘內能不能出來。

    莊燦快走兩步,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回去有的是時間?!闭f完,把一小?????瓶迷藥塞入他手中。

    她說我去門口等你。

    一一靳朝安攥著手里的那瓶藥,嘴唇張張合合,似乎說了什么,莊燦沒有聽清。

    她看到他將手伸進上衣口袋,拿出了另一瓶藥。

    里面只有一粒紅色的膠囊。

    他握住女人的手,把那瓶藥卷入了她布滿皺眉的掌心。

    木梳掉在地上,靳朝安撿起,卻攥在了自己手里。

    緊緊的。

    “走。”他起身時身子微晃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莊燦匆忙跟前,又回頭看了一眼,她徹底蒙了,“不帶你mama離開嗎?”

    靳朝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步向前,沒有回頭。

    腳步聲漸漸遠去。

    徹底消失的那一刻,女人蒼老的目光緩緩垂落在掌心那?;鸺t的毒藥,淚水微笑著落了下來。

    ……

    康可馨滿頭大汗,和保鏢糾纏,每次都在保鏢即將鎖門的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絆住了他的動作,就在她馬上就要扛不住的時候,終于從門縫里看到莊燦,她立刻把手背到身后打手勢,第一次放出的是假花花,這次才把真花花放了出來,“是花花,真的是花花!快幫我追啊!”

    趁著所有人一擁而上的時候,莊燦拉著靳朝安的手,飛速地從臺階上沖了下來。

    回到車里,靳朝安閉著眼睛,臉色煞白,左手緊緊握成拳頭。

    月黑風高,吹得路邊的梧桐葉沙沙作響。

    莊燦突然想到,區區兩個保鏢,靳朝安若真想救人,什么法子沒有?何苦等到現在,他按兵不動,就是為了不讓康政道起疑。

    康政道若真想挾持他媽做人質,又豈會只派兩個保鏢。

    一切都是試探。

    他應該,從一開始就未想過救他媽出去。

    他吩咐給延良的任務,是讓他派人在飯菜里下毒,了結她的生命。

    只不過莊燦的法子,讓他有了機會可以在他媽臨終前見她最后一眼。

    也是他人生的第一眼。

    莊燦心中蓄滿酸楚,也蓄滿了對眼前這個男人無窮無盡的心疼。

    她雙手環住他的腰,身子依偎在他身上,給他溫度,給他依靠,給他安全感。

    “她解脫了,不會怪你?!?/br>
    他頭抵在她肩膀,疲憊得“嗯”了聲。

    隨后她身上的重量便逐漸沉了起來。

    ……

    這一夜,狂風大作。

    氣象上說,今夜有超強臺風“天星”登陸港城,天文臺先后發出8號、9號暴風信號、10號颶風信號,是五年來最嚴重的一次。

    靳朝安的人馬在碼頭集結完畢,特警偽裝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