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75節
…… 這兩日,靳朝安和莊燦幾乎形影不離,倆人每天就手拉著手到處亂逛,一個也不練功了,一個也不修行了,于是很快,倆人就被分別叫去了方丈室談話。 方丈親自談,這真是最高級別的待遇了,看來這倆人最近的行為確實已經到了眾人忍無可忍的地步。 莊燦還好,沒被說兩句,就被元真師傅領了回去,把她帶到藏經閣。 說是讓她讀經修心,實際就是趁機使喚她打掃經書。 莊燦知道本周該是她師叔值日,也沒拆穿他,元真便舉著卷經書躺在窗戶下,一邊當督工一邊曬太陽,莊燦就樓上樓下認認真真地擦起了經書。 另一邊,方丈室里。 靳朝安盤腿坐在方丈對面,雙手垂在大腿上,他微低著頭,眼皮子不停打架,身子已經有點搖搖欲墜了。 方丈咳了一聲。 靳朝安睜開眼,昏昏欲睡,“結束了?” 方丈搖了搖頭。 “老衲方才所言,你可聽清?” 如此一車嘮叨,靳朝安全都左耳進右耳出,怎會聽清? “聽清了。” “好,你來說說,學佛之人需要遵守最基本的五戒是指哪五戒?” 靳朝安掏掏耳朵,打了個呵欠。 “不殺生、不偷盜、不邪'yin、不妄語、不飲酒戒。” 方丈點了點頭,“那你可知五戒之首為何戒?” 靳朝安按了按太陽xue。 老方丈伸出手指點了點茶水,在木桌上寫下兩個字。 色戒。 “何為色戒?” “不近女色,清心寡欲。” “非也,‘色戒’并非完全戒掉色與欲,”方丈捋了捋花白胡須,“所謂‘色戒’,其更強調的是‘禮’,它所倡導的是節制,是不可過度。 ‘色戒’要求信眾重禮,不可荒yin無度,要懂得節制,重禮法,只有在如此清凈心之下,一切想法才不會失色,才真正做到了戒。” 心有節制,不能過度,乃為色戒。 靳朝安哼笑一聲,“妙。” 回去后,靳朝安和莊燦就被隔離了。 他倒也踏實了兩天,規規矩矩去念聞堂修行,到點去爺爺那兒打個卯。 只是兩天過后,就有點心不在焉了。 靳盛洪在書房寫毛筆字,叫靳朝安立在一邊為他研墨。 墨汁沾了手,都沒有發覺。 老爺子點了點他。 靳朝安回過神來,望著指尖的墨漬,斂了眉。 何止是指尖,硯臺四周也是亂七八糟。 老爺子搖頭嘆氣,揮揮手把他打發了回去。 莊燦在藏經閣過得倒是不錯。 這個地方,尤其給她安心的感覺。 這一日,有個小沙彌過來喊她,說是東院兒的貴客請她過去一趟。 到了,才知道,請她過來的人正是靳朝安的爺爺,靳盛洪。 老爺子端坐在棋盤前,抬抬手招呼她,“會下棋嗎丫頭?” “會一點。”何止是會一點,莊燦以前和他師傅下棋的時候,可是能把他殺個落花流水。 “過來陪爺爺下盤棋。” 莊燦歡快地坐在了靳盛洪對面。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傳說中的大人物,怎么瞧著,都覺得這老人還挺和藹可親的,和靳朝安可一點都不一樣。 他那個性格,真不知道是隨了誰。 莊燦下得認真,技術也好,老爺子倒是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小丫頭還真有兩把刷子。 但最關鍵的,還是莊燦的態度。 這盤棋,靳盛洪雖然險贏半子,卻也十分滿意。 畢竟對弈,就是要棋逢對手才有意思。 “謝謝爺爺。” “謝我作何?” “爺爺故意讓我了,才讓我沒有輸得那么慘。” 靳盛洪哈哈笑道:“再陪爺爺來一局。” “正有此意!” 其實第一局,兩個人都放了水,以至于這二局的戰況,就比第一局時要激烈許多。 莊燦把棋子抵在下巴那里,微微簇著眉頭,絞盡腦汁地思考。 正在膠著之際,耳邊便傳來懶洋洋的聲音。 “十六之四,爬。” 莊燦扭頭看到靳朝安,這人不知何時來到的她身后,此刻一只手正不老實地纏著她的發尾。 還揪了揪,示意她快點聽他話。 “走開走開,觀棋不語懂不懂?”莊燦瞪了他一眼,把散在背后的長發撇到胸前。 靳朝安轉而揉了揉她的頭頂,“聽話,爺爺累了。” 什么意思,合著爺爺一直在逗她玩呢? 靳盛洪讓靳朝安不要說話。 靳朝安便獨自坐到一邊,泡茶飲茶,老神在在。 半刻鐘后,莊燦認輸。 “丫頭的水平可比老三強多了。”爺爺由衷表揚了她一番。 莊燦下巴一揚,趾高氣傲地來到靳朝安面前,哼了一聲,“聽到沒?爺爺夸我比你強呢,就你那半吊子水平,還好意思指點我?” 靳朝安端坐在桌前,薄唇微微揚起,把剛沏好的茶遞到嘴邊吹了吹,隨后喂到莊燦唇邊。 莊燦斜倚著桌沿,下意識俯身過去,也沒伸手,就著他的姿勢喝了一大口。 杯子本來就小巧,一口很快見底。 他們用的是同一只杯子。 老爺子在他們身后咳了咳。 莊燦才反應過來,耳朵微紅,明顯害臊的樣子。 靳朝安自始至終淡定自若,唇角微微揚起若有似無的淡笑。 那笑,也并無其它含義。 莊燦陪老爺子聊了會兒天,聊到她家里的事時,靳盛洪明顯頓了一下。 “你姓莊?” 莊燦點點頭。 “你外公可是莊九年莊教授?” “爺爺認識我外公?” “我與你外公有著七年同窗之情。” “可惜外公在我很小時就去世了,不然一定能從外公口中聽到很多他和您老人家的學涯趣事。” “?????你外公可是個很厲害的人,連我都自愧不如啊。” 只可惜她外公去世得早,莊燦外公外婆去世后,莊家隨后也沒落了……不然就憑一個孫幼蓉,哪能這么容易就欺負到她們頭上? 莊燦并不想提這些事,她把注意力放到了書桌一角。 那里擺著一個原木相框,里面是張老照片,照片外沒有玻璃罩著,但是看起來卻干干凈凈,半點灰塵都沒有。 想來,是被人每天精心擦拭過的。 莊燦湊近,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嘆。 “好美啊!”照片中是個民國風打扮的年輕女子,看著似乎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陰士丹林的旗袍裝。 女孩眉眼深邃,五官小巧,重點是超級精致!一點點缺陷都找不出來的那種,臉型也是標準的鵝蛋臉,微微一笑,顯得又清冷又高貴。 乍一看還有點眼熟,莊燦正想著像哪個港臺明星呢,腦海里就忽然閃過靳朝安的那張臉——臥槽,這不就是女版的靳朝安嗎?簡直一毛一樣! 莊燦像是發現什么新大陸,一抬頭,老爺子就已經把相框拿在了手邊。 他從懷里掏出一方帕子,眼神專注地盯著手里的相片,一下一下地沿著相框的邊沿擦拭著,四周凹陷的地方最容易落灰……老人的動作溫柔輕緩,像是在擦拭著什么寶貝,讓莊燦忍著連大氣也不敢出。 她看得出老人眸中流露出的深愛,便不想打擾了這片刻的美好。 “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靳盛洪眼含熱淚。 莊燦輕輕拍了拍爺爺的背,表示安慰。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靳朝安的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