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67節
不過他身體不好,大家也都知道,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異議。 再說,誰敢呢?這山上沒有纜車,去年,他就是坐的自己的直升飛機。 “老三。”“三哥。”靳楚澤、靳承越和靳樂言幾乎異口同聲。 靳朝安輕輕“嗯”了一聲,也沒看他們,直接閉了眼。 靳舒寧不滿他的態度,到他身邊剛要嘮叨兩句,靳朝安就“嘖”了一聲,朝延良招了招手。 今天萬里無云,這會兒快中午了,太陽尤其毒,轎子雖然帶頂棚,可是也管不了什么用,該曬還是曬。 延良立刻把墨鏡和扇子遞給三哥。 靳朝安戴上墨鏡,扇子一鋪,直接蓋在臉上,起轎。 靳舒寧嘆了口氣,沈夏過來挽住她的胳膊,“走吧,舒寧姐。”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上了山。 他們走的是專為工作人員修葺的私人步道,和游客的游覽路線相比,更近也更好走一些,就是四周的風景不如前者,不過大家也都只顧著趕路,沒什么心思看景色。 靳朝安的轎子在前面,也沒有人敢比他走得快。 …… 靳朝安本想再瞇一會兒,可轎子顛簸,他也沒有睡著,越往上走,植被越茂密,倒是涼快了不少,他把扇子“唰”地合上,伸手一揚,示?????意轎夫停下。 轎子停在一棵茂密的大樹下,靳朝安悠悠躺在樹蔭里,等了大概十分鐘,靳楚澤第一個趕了上來。 “大哥。”靳朝安鋪開扇子,朝他勾了勾。 靳楚澤微笑著走過來,他只穿了件寬松款短袖,此刻脖子和胳膊都是汗,“三弟,怎么停下了?” “等等你們。” 靳楚澤從身后的背包里拿出瓶礦泉水,擰開,先遞給靳朝安,靳朝安還是躺在轎子上,他不渴,便懶洋洋地擺了兩下扇子,靳楚澤于是才遞到自己嘴邊。 他也立在樹下,向身后看了幾眼,“老四被舒寧拖著給她和夏夏拍照,一準是最后一名,老二估計快了,剛才就在我后頭。” 突然起了陣風,樹蔭底下有些陰涼。 靳朝安輕微咳嗽一聲,直接無視他的話題,“聽說大哥好事將近,具體日子定了沒?我好給大哥備份大禮。” “確實快了,就是日子還沒定下,一旦定了,肯定第一時間通知三弟,昨個你三叔還在念叨,說我這做大哥的,怎么著也得趕在三弟你頭里。” 靳朝安把墨鏡推到頭頂,握著扇子的手腕輕輕一掃,撣去了落在胸前的一片葉子。 他翹著二郎腿,悠悠地扇著扇子,嘴角噙起淺淺笑意,“大哥就沒想過進萬清?” 這話題轉得太過突然,靳楚澤愣了兩秒,隨即淡然一笑,“我現在這份工作挺好。” 他早幾年以領頭人的身份創辦了一家慈善機構,如今在社會上已經有不小的知名度及影響力。 其實他從一開始走公益這條路,也是授了他父親的旨意。 “可惜了,和慶來集團千金聯姻,我以為大哥是有什么打算呢?”靳朝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靳楚澤微笑,“自然是因為愛情。” 這句話像是戳中了靳朝安的笑點,他忽而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看到一臉暴汗,呼哧呼哧的靳承越扛著一個lv的旅行袋從坡下的臺階上爬了上來。 “二哥。”靳朝安笑著喊了他一聲,他不喜歡仰視別人,便抬了抬扇子,讓轎夫把轎子抬起來。 靳承越已經走到靳朝安跟前,后者居高臨下地打量他兩眼,搖著扇子笑吟吟道:“二哥怎么累得跟條狗似的?這身體素質確實不如大哥,不然把行李給我好了,我幫二哥抬上去。” “我這個人,向來最是體恤兄長。”靳朝安說著,手里的扇子便朝延良輕輕一點。 延良立刻從轎子左側繞到靳承越面前,準備去接他的行李,不過,手還沒抬,就被靳承越開口拒絕了,“多謝三弟好意,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您費心了,何況轎夫也是人,人家也會累,我也不喜歡麻煩別人。” 轎子上面坐人,下面是放行李的地方。靳朝安聽了他的話后,微的挑了下眉,像是佩服他的勇氣——跟他陰陽怪氣的勇氣。 他將扇子一合,在掌心拍了兩下,給他鼓掌,“去,把我的行李也給二哥,既然二哥有這份善心,自然不能辜負二哥一片心意。” 延良馬上把行李箱從轎子底下取出來,推到靳承越面前,無視他一張吃鱉加慘白的臉,捉著他的手腕便放在了拉桿上,力氣之大,容不得他拒絕。 “還不謝謝二少爺?”靳朝安對轎夫說。 幾個轎夫忙不迭地朝靳承越點頭,“謝二少爺,謝二少爺……” 靳承越手抖臉抖,最后一段距離是一千級的臺階,靳朝安也不知都帶了什么,行李箱都是別人的兩倍大,就這么扛上去,等于要了他的命。 一旁的靳楚澤剛要開口勸兩句,靳朝安便搶先一步將頂在額頭的墨鏡撥了下來,意懶音倦地說了一聲“走。” 轎子應聲而起,在靳朝安的慵聲大笑中,從喪著一張臉的靳承越身邊直接擦了過去。 第37章 紅羅寺篇 到了山上, 已是下午三點。 這個時候,是寺里的和尚們禪修的時間,門口有個小沙彌專門等著接待他們, 人齊了以后,就被一起領進了東院兒。 靳朝安是第一個到的,靳舒寧沈夏和靳樂言隨后, 前面兩女孩的行李已經被提前運上了山, 靳樂言沒帶什么東西, 他們三個, 屬于輕裝上陣的那種,無事一身輕,后半程還走了一條新的路線,邊看風景邊爬山, 竟然也很快就趕了上來。 靳承越和靳楚澤是最后一名,看著靳承越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以及靳楚澤那張汗涔涔的臉, 就知道行李和人肯定都是大哥拽上來的。 靳朝安不咸不淡地掃了靳承越一眼, 讓延良過去把行李箱拿過來,路過他身邊時,毫不掩飾眼底的輕蔑, 涼涼送他兩字, “廢物。” “朝安。”靳舒寧明白過來怎么回事兒, 又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責怪他,只好用眼神示意他閉嘴。 靳承越這會兒還扶著墻呼哧帶喘地,快要死了一樣, 一個勁兒地干嘔, 話都說不出來。 靳朝安懶得再看他們, 率先一步進了院子。 本著節約樸素的原則,靳楚澤、靳承越和靳樂言睡在一間大屋子,靳舒寧和沈夏睡在小屋子,靳朝安則自己獨自一間。 沒有人對房間分配有問題,大家便各自回房放行李。 一直到晚飯前,老爺子才遲遲出現。 這會兒所有人都已經換上了寺里為大家準備的僧服,棉麻質地的短褂和褲子,一整套全是深藍色,穿著也很寬松,腳上也都穿著黑色的羅漢鞋。 靳舒寧和沈夏都把頭發盤了起來,靳舒寧在發尾還扎了根桃木簪子。 幾個人在長桌前規規矩矩地坐好,又過了一會兒,靳盛洪才在元空方丈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件咖啡色的海青服,袖袍垂在兩側,脖子上掛著一串長長的佛珠,他雖然鬢發花白,可是整個人看起來相當精神。 他們進來后,那些小的便齊齊起身,給爺爺和大師請安,“爺爺好,元空方丈好。” 起身的時候,明顯靳朝安慢了半拍,倒是跟著大家一起彎腰點了個頭,就是嘴巴金貴得很,半點沒張開。 靳盛洪挨個看了他們一眼,第一眼,看的是靳楚澤,老爺子倒沒什么表情,這就說明還算滿意。 第二眼,看的是靳承越,眼鋒掃過去的時候,臉色同時就黑了。 靳承越累了一天,此刻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點精氣神都沒了,老爺子哼了一聲,看都不想再看他,直接轉向靳朝安。 靳朝安其實也好不到哪去兒,不僅一張臉無精打采,整個身子都懶洋洋的,別人都還在站著不敢落座,他就已經盤腿坐在了長桌前,一手撫上了茶壺。 山上的井水倒是不錯,煮出的茶帶著一股特有的清甜。 靳朝安轉著手里的小瓷盞,知道爺爺在看他,也沒抬頭,反而自顧自地啜飲一口。 “最近身子還好?”老爺子揮了揮手,讓大家都坐。 “托爺爺的福,還能再湊合活兩年。” 靳朝安親自給靳盛洪倒了茶,他就坐在老爺子對面,其他人分別坐在他兩側,儼然他是一家之主的地位。 他這話讓大家都不敢接話,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靳舒寧看爺爺臉色難看,剛要開口,靳朝安就搶先一步,把沏好的茶推到靳盛洪面前,“爺爺請用茶,嘗嘗我帶來的毛尖,味道如何?” 靳朝安隨后又給坐在老爺子身邊的元空方丈沏了一杯。 這茶和茶具都是靳朝安自己帶來的,剛剛靳承越坐在邊上,看著靳朝安的手下把一整套茶具搬上來的時候,整張臉頓時綠得跟怪物史萊克一樣!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行李箱這么沉呢!原來連茶臺都搬來了! 而且靳朝安的這面茶盤,還是頂級金絲楠木的,市面上根本見不到,價格堪比市中心的一棟大樓,靳楚澤看到的時候,眼波也微地晃了一下。 老爺子放下茶盞,“茶不錯。” “爺爺喜歡就行,正好也給爺爺帶了些過來。” “算你有心了。”靳盛洪看著他道,“喝茶是個慢功夫,只有慢下來,才能得其所,你能有此愛好,也算不錯,只是希望你能真正體會到茶中的真諦。” 靳朝安笑笑沒說話,反而順手把剛送到嘴邊的茶一把潑進了茶盤。 靳盛洪轉頭看向靳舒寧, 在看到舒寧和沈夏的時候,板著的一張肅臉才終于有了點溫柔笑樣兒。 “夏夏也來看爺爺了?” 沈夏立刻回道,“很早就想來看爺爺您的,是我一直抽不出時間,拖到了今日,夏夏這就給您賠不是。” 靳盛洪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沈夏是滿眼的喜愛,“無妨,無妨,你能有這份心意,爺爺就已經很知足了。” “爺爺,夏夏是特地來給您送請柬的,夏夏和老三的訂婚日,您可一定要來哦。”靳舒寧還像小時候一樣,不管什么場合,看見爺爺就想跟他撒個嬌。 誠然,這招對老爺子來說也很受用,他看了靳朝安一眼,后者在愜意?????飲茶,連眼皮都沒抬。 “既然是夏夏親自送來的,那爺爺肯定是要去的,不僅要去,還要給夏夏準備一份大禮。” “謝謝爺爺,您能來,我和朝安就已經很開心了。”沈夏還是懂事,這會兒靳朝安怎么也該說句話的,可見他無動于衷,一副懶得開口的樣子,就趕緊把他的話一起說了,省得爺爺發難,也是給自己找了臺階下。 聊了幾句,就準備用飯。 其實寺廟里講究的是過午不食,他們雖說是來修行,但歸根到底還是客人,很多規矩自然就沒有那么嚴格。 這一餐,也算是給爺爺過壽,靳盛洪留下來和孩子們一起共用晚餐。 說是晚餐,其實就是幾個清淡的素菜,吃飯的時候,也繼承了靳家食不言的規矩,用餐過程中,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用餐過后,天色已晚,靳盛培也到了經行的時間,“經行”說白了就是在院子里四處走走,行走的過程中要保持內心的覺知,回向人生,也算是一種修行。 他便讓孩子們一起出來,陪他去院子里經行。 靳舒寧和沈夏一左一右,走在老爺子身邊,其他人就都跟在后面。 靳朝安走在最后,大家都很安靜,院子里,只有晚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那聲音無知無覺地沁入他的心中,一下,一下地搔動著他心上的軟rou,讓他感到心口越來越癢,越來越燥,越想越煩。 那種思念一個人,牽掛一個人的感覺,真讓他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