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63節
此刻的他,臉上、身上全都是傷,已經奄奄一息,連站都站不住,可想而知剛剛經歷了怎樣的煉獄。 沈君柏躺在地上,臉腫得跟豬頭一樣,完全看不出他現在的表情,他拉扯著嘴角,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你一腳踏兩船,是世界上最無恥的渣男……” 靳朝安聽了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里,他一手扶著車身,從西服內側的口袋里掏出一方疊的方方正正的煙灰色絲綢帕子,將眼鏡向上推了推,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 隨后,他來到沈君柏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說得很好,但你又能拿我如何?” “不說了?”靳朝安瞇起眼睛,蹲了下來,俯身在他眼前,用剛剛擦過眼淚的那方帕子擦了擦他嘴角流下來的鮮血,“你若不說,我便要開始了?!?/br> 說完,他便起身看向彭晉,聲音冷硬地命令道,“給我打斷他雙腿?!?/br> 十五分鐘后,靳朝安從車上下來。 保鏢迅速散開,水泥地上的沈君柏,已經處于半昏迷的狀態,他的雙腿以一種極其夸張的姿勢扭曲著,那種姿勢,絕對已經超過了正常人體的承受極限。 靳朝安一腳踩在他的小腿上,但沈君柏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看在沈夏的面子上,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廢掉你第三條腿。” 靳朝安轉身對彭晉道,“送我大舅子去醫院。” …… 靳朝安回到車里,摸出煙盒,靜靜坐了一會兒。 半小時后,他下車,往電梯口走。 可是剛走兩步,他就停了下來,靜止了一樣,在原地默了兩分鐘。 彭晉喊了一聲三哥。 靳朝安才緩慢回過神兒來,他掀起胳膊,像是在自言自語,“味道太大,先回家吧?!?/br> 回家去洗個澡。 彭晉說好。 醫院。 護士給莊燦重新包扎好傷口,上碘酒的時候,莊燦把枕頭捂在臉上,死死皺著眉頭,半聲都沒哼出來。 延悅看著心疼,護士走后,她端起剛剛熱好的小米粥,繼續勸她,“中午就沒吃飯,晚上好歹吃一口吧,你現在的身子可禁不起折騰了,聽話,再不高興也不能拿咱自己的身體開玩笑?!?/br> “我沒不高興啊!誰說我不高興啦?你哪看出我不高興啦?”莊燦掀開枕頭,明明是氣鼓鼓的樣子,卻裝得若無其事的模樣,延悅放下粥,順手把枕頭墊回她腦后,“好好好,你沒不高興,是我不高興?!?/br> “你為什么不高興?” 延悅沒說話,但很明顯,她這一整晚都擔驚受怕的,臉色跟茄子一樣,莊燦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靳朝安臨出門時說的那句話,莊燦也聽到了。 這個邏輯鬼才!別人沖進來撒潑打滾,因為延悅不在所以沒攔住,于是就賴延悅,憑什么賴延悅?! “你別怕,他敢罰你,我跟他沒完!”本來莊燦就一肚子火呢。 延悅剛想說你可饒了我吧,嘴還沒張開呢,門就開了。 聽見腳步聲,莊燦連看都沒看,“呼啦”一聲直接把被子蒙在了頭上。 延悅趕緊站好,緊張兮兮地喊了聲,“三哥。” 靳朝安淡淡“嗯”了聲,繞過病床,來到莊燦身前。 聽語氣倒是不喜不怒的。 延悅給三哥讓出位置,她低頭認錯,態度誠懇道:“對不起三哥,是我擅自離開病房,才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傷害到了莊燦小姐,是我沒有照顧好她,我這就去領罰。” 靳朝安盯著眼皮子底下起起伏伏的一團被子,淡聲反問,“我敢罰你?” 延悅快哭了。 “去,樓梯上下走十圈?!?/br> 延悅走后,靳朝安伸手扯了下她的被子。 莊燦又死命拽了回來。 這次是越裹越緊。 “不怕憋死?” 沒人理他。 他直起身子,一手松了松袖口,順手把腕上的手表取下。 放到床邊柜上時,同時看到了一側的冷銀色鐵質托盤里的那幾團帶血的紗布。 剛剛護士忘記拿走的。 他眉心微的一跳,抵在手角上的手腕,半天都沒有挪開。 莊燦憋的快喘不過氣的時候,突然覺得周圍一切都靜了下來。 她偷偷掀開一小角,向外看了看,面前已經空無一人。 莊燦以為人走了,這才把被子撩了下來,可剛剛露出腦袋的頭一秒,肩膀就被身后突然偷襲而來的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牢牢固定在懷里。 “別動?!?/br> 莊燦的后背抵著靳朝安的胸膛,手腕被他攥緊,她氣的只能呼哧呼哧地喘大氣,“滾開滾開,誰允許你爬上來的?”這人什么時候爬上來的,走路怎么沒聲音的! 話音剛落,靳朝安就在她的耳垂輕輕親了一口,“傷口還痛么?” 痛,怎么不痛,尤其在他對她大吼?????的那個時候,她摸著腹部繃帶里滲出的溫熱,感覺都要站不住了。 “要你管。”她倔強道。 靳朝安緊緊把她抱在懷里,薄唇貼在她耳邊,“我不管你誰管你?” 莊燦像是被這句話突然刺激到了,這句話就好像是在提醒她,她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一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任何人都可以隨便欺負她,侮辱她,甚至踩她一腳,反正永遠也不會有人管她。 可是,她曾經也有mama啊,她的mama,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受到別人的一點點欺負,她記得離開家后的有一年,她在街邊和幾個小混混打了起來,那幾個小混混也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她不是對手,臉上自然掛了許多彩,后來她mama看到后,把她背在身上,不管那些小混蛋的家住的有多遠,都堅持走到每一戶家的門口,就為了給她要一句道歉。 莊燦想到mama,更是想到白天孫幼蓉嘴里說出的那些侮辱她mama的話,她的身子就抑制不住地顫抖,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她哽咽道,“你憑什么管我?不是你吼我的時候了?別人罵我就可以,我罵別人就不行!別人女兒是你心肝寶貝兒,不能說不能罵的,就我活該,就我誰都不許罵?!?/br> 靳朝安把她的身子掰了過來,與他面對面,此刻她的臉上小河一般,蜿蜿蜒蜒的淚水順著下巴往下滾,靳朝安看的心頭一抽,忍不住湊過去碰了碰她的唇, “讓你罵我?!?/br> 他一只手繞到她的腦后,安撫性地順了順她頭頂的毛,“嗯?” 莊燦哼道,“我敢罵你?” “敢。” “少釣魚!”罵完你還不得拔了我舌頭? 莊燦抽抽鼻子,揉揉眼睛,知道自己也不能太任性了,于是適可而止,懶得再理他。 可手指頭剛放到眼皮上,還沒開始揉,就被靳朝安一把攥住了腕。 “我幫你。”說著,他的舌尖就輕輕舔了上來。 …… 靳朝安今晚留在醫院過夜。 明明隔壁就是陪護床,可他偏偏不睡,就要和莊燦一起窩著這張單人病床上。 但是為了防止碰到她傷口,以防萬一,靳朝安還是向外靠了靠,只貼著床邊緣的位置,稍稍扯過她被子的一角,蓋在腹部。 延悅跑完十圈回來,給三哥和莊燦把晚飯準備好,靳朝安就準她回景園了。 莊燦最近的晚飯都很清淡,她沒什么食欲,吃了兩口就不想吃了。 剩下的半碗粥,還是在靳朝安的威逼利誘下喝完的。 喝完以后,她也懶得看他,在護工的幫助下洗完臉刷完牙后,直接躺下睡了。 她今天耗了太多精力,所以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臨睡著前,看到身邊躺著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一手墊在腦后,另一只手舉著手機,像是在閱覽什么文章。 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識。 直到半夜,感覺傷口上爬上了什么東西在咬她,像是螞蚱似的,有一種蟲啃蟻噬的瘙癢。 她迷迷糊糊伸過手去—— 在小腹下面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物體。 下一秒,她這只小手的五指就順勢滑入了另一只大手的五指之中。 兩只手的十指緊緊交疊在一起,掌心炙熱對guntang。 “別?!彼棺h一聲。 “不會碰到。”他保證。 …… 一周后,莊燦轉去了齊優的私人診所。 其實她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轉到齊優這兒,主要也是為了給她調理一下身子。 莊燦以為自己是第一次見齊優,和他禮貌打了個招呼,“最近就要麻煩您啦?!?/br> 齊優樂了兩聲,倒是沒說話,只看了一旁的靳朝安一眼,此刻他正低著頭,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自顧自地喝茶。 莊燦察覺到這個齊大夫好像有話要對靳朝安單獨說,于是識趣道,“那我先去病房看看吧?” “好。”齊優立刻安排護士帶她過去。 莊燦走到靳朝安身邊,本來只想給他個眼神,豈料直接被他拉住了小手,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把她的手抬到唇邊突然親了一口。 “乖乖養病,等我回來,要見到你胖一點?!?/br> 齊大夫和小護士可還還在旁邊看著呢! 莊燦立刻抽回手,有點臉紅,不過她剛剛好像聽到了什么,“等你回來,你要走?” “出個差?!?/br> “哦。”莊燦也沒繼續問,畢竟靳朝安出差那是很正常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