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消失
回家的車上,柏小枝想到了那通電話。 羅香廷的聲音有些干啞,她說她要回老家了,大姨在縣城開了家服裝店,她回去幫忙。 本來還想等到不用把手臂吊著的時候再走,但是仔細一算,要真傷好了再回去,錢也剩不了多少。 明天就要坐列車走了。 “我明天晚上有點事要出門。” 柏小枝手機屏幕還停留在羅香廷的聊天窗口。 “去哪?” “北站。我有個...朋友要走了。” 老實說,其實她也不知道和羅香廷算不算朋友。 朋友要一起哭或者一起笑,但是她和羅香廷之間,這些都沒有。 “誰?”紅燈,何進將車停下,他看出柏小枝聽他問是誰時,有些不知如何作答的無措,又道:“讓你去偷東西的人?” “嗯......”柏小枝坐在副駕上摳了摳手指,急急忙忙道:“但是有一個人,對我挺好的。” “不行。” 何進發動車子,收回自己的目光注視著路況。 “你聽我講嘛...我當時沒地方住,都是她收留我,讓我住她家,而且...” “所以你就幫他們偷東西?” “我也要用錢啊...” 見何進沒說話,柏小枝又道:“而且她當時還幫了我...”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但是,不行。” “為什么?” 那伙人找到Scabbard那天,領頭的男的手里還拿著個紫色薔薇手機殼包裹的手機,解決完之后再查這件事,便知道那個手機是那伙人搶的羅香廷的。 他對羅香廷印象不佳,本就是個后宮KTV的陪酒女,收留柏小枝,指不定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想讓柏小枝幫她做些什么事。 再加上羅香廷算是幫柏小枝躲過了一劫,如果是羅香廷現在后悔覺得不平了,想要再報復到柏小枝頭上,誰也說不準。 “她能幫你也能害你,上次能被人搶手機聯系你,這次呢?” “這次是給我打的電話。” 她其實能理解何進擔心的是什么。 “沒必要那么去相信她,你們未來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柏小枝沒說話了,低低的應了一聲。 車子隱入夜色,駛入了大宅的院門。 ...... 第二天傍晚,柏小枝的身影還是出現在了海城北站。 她坐在臨近入站口的椅子上,手邊提了個口袋。 經過她的人紛紛側目,不為別的,只因為這個小姑娘在掉眼淚。 自己趁著何進出門時,是如何狼狽的在自己的房間收拾了東西,又因為提行李箱的話會引起下人注意,只能收拾出一個袋子。 柏小枝知道自己應該去向何進要個解釋,但是自己竟然沒有膽量去那樣做。 她怕,她怕何進說——這樣才是合理的。 下午的時候,她午覺睡醒,從床上爬起來梳了梳自己頭發,就上了四樓找何進玩。 彼時的何進正在打電話,她無意去聽,卻還是捕捉到了那句——畢竟你是小枝的mama。 大腦幾乎是轟地閃了一瞬的白,回過神來的下一句,便是——你是打算親自接小枝?什么時候? 沒辦法冷靜了,她努力平定好神情,才敲了敲何進的房門。 何進注意到柏小枝的一瞬間,第一反應是將手機捂住,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在打電話,轉身走出房間,進入了四樓的空中花園。 柏小枝就坐在何進房間的沙發上等,聽不到他和自己的mama在談些什么。 何進進入房間的時候,電話還沒掛斷,他還在說著——現在她狀態好了些,我現在來找你一趟,當面說。 柏小枝不知道自己當時笑得有多苦,抬頭朝男人說: “你現在有事嗎?我還想讓你教我打臺球。” 何進側頭看他,將已經掛斷了的電話揣進褲兜。 “現在有點急事,要不在家等我回來教你?” “什么事這么急?” 以往,她聽到何進說自己有事,自己都會默默的不再過問。 何進沒有注意她的反常,只是道: “有關小枝上學的事,當然很急。” 她張了張嘴,想問何進是不是要把自己送走,發出的聲音卻是: “好,那等你回來。” 注意到何進的車子駛出時,她坐在飄窗上還在糾結。 到底要不要等何進回來問問,還是說,現在走掉就好了。 她恨自己年齡小,所有人都覺得可以替她做決定。 腦袋里的想法一個比一個偏激。 最終,她還是極快的收拾了一些東西,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在四點半走出了院門。 她也將何進的話聽了進去,沒有告訴羅香廷自己會來北站。 如果她真的要走,自然會遇到;如果羅香廷被人利用或真的自己別有用心,在她昨晚已經說了自己不會來的情況下,羅香廷也不會來的。 近七點,她看到了拖著行李箱的羅香廷。 羅香廷也看見了她,疾步走來。 “你哭什么?” 她今天沒有化妝,還有一只手臂吊著,空出來那只手抓著行李箱,還沒走到柏小枝面前就大著嗓門喊了一句。 柏小枝也站起身子,開口的第一句便是: “我不想回家...” 羅香廷聽的云里霧里,道: “不想回就不回啊,有什么哭的?” 要柏小枝怎么說才好,自己在何進的攻勢難得做好準備,準備面對自己與前五年截然不同的人生。 卻發現何進正在和自己母親商量什么時候把她接回去。 如果不論如何,都有人把那條最痛的道路強行的擺在自己面前,她寧愿早一步跳出這個定式。 “因為一想到就會很難受...” 最想哭的原因不是回家與否,而是那個認知——何進對她的好會消失。 也許何進本就是閑來無事幫她一把,又覺得照顧她實在麻煩,準備將她送回。 她知道自己的揣測沒有什么依據,但是那個家,自己的mama,都是只要在大腦中出現,都會剝奪她些許理智的存在,甚至無法好好思考。 “那就別想,我在你這個年齡和家里也鬧得不可開交的,后面你就懂了,家人才是會永遠對你好的。” 看吧,人都是這樣想的,就連羅香廷也是。 柏小枝聽到這話,也不反駁,只是垂著眼皮,道: “好了,別在這浪費時間了,我只是想來送送你。” “那我檢票咯。” “嗯,拜拜。” 直到羅香廷的身影消失在入站口,她才又坐在了長椅上。 不知何時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柏小枝一直在原地坐著胡思亂想,某一瞬的靈光乍現,她忽然覺得,自己其實真的該問問何進,再決定要不要跑的。 手機也嗡嗡震動了,來電顯示是著何進的大名。 —————————— 雖遲但到!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