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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春事 第135節

    她屏息看著這位殿下的反應,以為她在看見最后一張供狀的時候會釋懷或感傷。

    但淮樂殿下只是尋常地看完,一點反應也沒有地就合上了卷宗:“照此看,扶風不會任人宰割。”

    寧朝陽愕然,跟著也冷靜下來商議公事:“以微臣之見,上京也該有所準備。”

    封運雖還被困在上京,但外頭那個劉長秋是什么心思,她們是全然不知的。

    淮樂點頭,與她分頭行動,她借著巡視的由頭去往戚定山囤兵的地方,寧朝陽則留在上京加固城防宮防。

    上京里氣氛開始緊張,街上巡邏的士兵也多了起來。

    寧朝陽在忙碌的間隙抬頭,朝東邊看了一眼。

    華年忍不住唏噓:“寧大人竟也懂相思為何物。”

    收回目光,寧朝陽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脖子酸,動一動罷了。”

    回府的時候,她看見街邊突然多了很多祈福的男女,皆虔誠合十雙手,許愿之后再將天燈放飛。

    明明亮亮的燈火,看得她忍不住喊了一聲停車。

    車夫順勢就道:“朝廷有戰事,不少人的伴侶都上戰場去了,被留下來的便會放燈祈福,希望另一半能平安歸來。”

    “那兒還有賣天燈的,大人可要小的去給您買一盞?”

    寧朝陽淡聲道:“我從不信這些歪門邪道。”

    李景乾一定會平安回來,他那么厲害的人,誰能傷得了他?

    ·

    血水飛濺,李景乾擦了一下自己的臉側,高高束起的墨發隨著他的動作向日光最烈處揚起。

    他提劍看著對面的人,朗聲笑道:“君子不欺弱小,換你們頂事的將軍來!”

    剛到汴州邊境就被大批沒舉旗幟的士兵圍堵,胡山等人心里都窩火得很,他們人還沒到齊,對面擺明是挑軟柿子捏。

    可將軍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甚至一劍就斬下了對方挑事人的頭顱。

    也不怕砍錯人!

    司徒朔心有戚戚,剛想勸他武力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結果就見方才還叫嚷著要滅了他們的這群亂兵,突然就逃竄四散,不再堵路。

    “……”不能解決所有問題,但可能恰好能解決眼前的這個。

    剛熱起來的血又慢慢冷卻下去,李景乾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殷紅,眉心跟著就皺了皺。

    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

    “此行能不戰是最好的。”他低聲道,“軍師,若我再失控,就勞您帶人將我捆去后頭。”

    看了看軍師的小身板,他又補充:“多帶幾個人。”

    司徒朔哭笑不得:“戰場上殺人有什么新鮮,難不成還能讓將士們個個手持木魚將對方敲得舉手投降?臣只是希望侯爺能冷靜一些,先禮后兵。”

    “我禮了。”李景乾皺眉,“我剛剛都問了他貴姓,他不理我。”

    “臣說的禮是指……”司徒朔手上直比劃,卻感覺說不太清,干脆一拍大腿,“您就當對方都是寧大人,想想看若是寧大人騎在對面的馬上,您會怎么做?”

    李景乾若有所思地點頭。

    一行人成功進入汴州,與徐州來支援的三萬兵力匯合之后,便去拜謁淮王。

    李扶風這邊還沒有收到上京那邊傳來的風聲,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賣了,他只是單純地想與李景乾過不去,所以才讓人伏擊。

    伏擊不成,那自己自然是要去迎接的。

    李扶風做了十足的準備,連防暗箭的盾牌都先立在了陣前。

    結果對面的軍隊剛一露面,他還沒喊什么話,李景乾就翻身下馬,連兵器都沒帶,大步就朝他走了過來。

    第183章 意想不到的擒王方式

    雙方人馬森立,在寒風之中一片灰蒙,只盾牌上的鐵箍與高舉的刀劍刃口上泛著冷光。

    李扶風遠遠地看著李景乾靠近,一時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下令讓打吧,對方只過來了一個人。可不打吧,李景乾走得又快又急,眨眼就越過盾兵到了他的馬前。

    “淮王殿下。”他仰起頭來看他,“借一步說話?”

    有那么一瞬間李扶風覺得自己在做夢,怎么會有人從萬軍之中獨身過來與他說話呢?

    他僵硬了許久,直到旁邊這人輕聲道:“在下身上沒有兵器,殿下不必慌張。”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扶風還是翻身下馬,困惑地與他一起走到遠離兩軍的空地上。

    然后他的喉間就被抵上了一把匕首。

    李扶風:?

    他有些怔愣:“你不是說沒有帶兵器?”

    李景乾笑了笑,拘著他的脖頸就將他往己方拽:“我這么說殿下就這么信?”

    后頭的胡山等人趁著剩下的將領沒反應過來,捏著一卷圣旨就上前宣讀,大意是說定北侯奉圣命前來協助淮王東征平亂,雙方匯合之后即刻便出發。

    馬岳是盯著自家殿下在看的,但從他的角度看過去,李景乾只是將手搭在了淮王的肩上,淮王就跟著他往對面走了。加上這道圣旨,誰也不會往挾持那上頭想。

    他只道:“胡將軍,不是我等不想出發,是下頭各營亂成一團,鬧得我們走不了。各位既然來協助,不妨就整頓整頓軍風?”

    胡山策馬上前細問:“誰在鬧啊?”

    “還有誰,就這附近的駐軍,以及朝廷先前派下來的賀知秋。”馬岳直皺眉,“說好會師之后交兵符出發,那些人卻一直拿喬,一會兒說棉衣不夠,一會兒說軍餉沒齊,左右就是不肯走。”

    殿下可是抱著立功的心思來的,他也不愿意在汴州拖延,實在是這些人包藏禍心,殿下才下令讓附近的囤兵往汴州來集合。

    “太過分了!”胡山義憤填膺地道,“帶路,我去找他們算賬!”

    馬岳點頭,又遲疑地看了看自家殿下的方向。

    司徒朔上來笑瞇瞇地道:“侯爺與殿下還有要事相商,你讓兩個隨侍跟過去就是了,我們先去辦事要緊。”

    “可是殿下他……”

    “馬副將,不好再耽誤了。”胡山嚴肅地道,“你們在汴州久停不動,朝中已有非議,今日若還不能啟程,那就算是我們侯爺,也未必能救得你家殿下。”

    “你現在就懷疑我們了?”司徒朔委屈地道,“那不如讓你們殿下抗旨,如此一來,我們也不用并營了,各走各的就是。”

    馬岳眉頭直皺,遙望著淮王的方向,覺得不對勁。

    但眼下殿下已經過去了,他不能硬沖,只能道:“殿下不喜別人隨侍,還是得我去跟上。賀知秋那邊,就由張副將帶各位去可好?”

    “也好也好。”胡山和司徒朔大方地就讓開了路。

    見他們這么坦蕩,馬岳一時還有些愧疚,覺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真當他進去對方人群里片刻之后。

    “賊豎子?????——”一聲大罵遙遙傳來。

    這邊的將領好奇地回頭張望,司徒朔和胡山并馬騎行,笑著擺手:“先帶路吧。”

    圣旨都接了,雙方怎么都是要一起出征的,這個時候誰敢害既是皇子王爺,又是掛印之帥的人呢?想想都不可能。

    張副將搖搖頭,帶著他們就去找賀知秋了。

    鎮遠軍的人群之中。

    李扶風直到看見馬岳也被他們按在地上,整個人才徹底回過神來。

    不怪他傻,是李景乾的路數太野了,哪有就這么一個人走過去把對方的首領給抓回來的?他并無任何罪名,任誰都會覺得李景乾在開玩笑。

    但咽喉間的匕首告訴他,李景乾沒有開玩笑。

    他是真的在挾持他,并且以圣旨的名義,名正言順地并了軍隊,開始整隊準備出發。

    原先怎么都不肯發兵的賀知秋等人,一與胡山碰上頭就突然不缺衣不缺糧,雙方握手并進,好得跟親人一般。軍中的話語權十分自然地就落在了胡山等人的手里。

    李扶風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他抬眼看向李景乾:“你敢假傳圣旨?”

    李景乾一臉無辜:“殿下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

    李扶風嘗試掙扎,但立馬就被他給按住了,接著旁邊的人就上來將他五花大綁,綁完還給他裹上斗篷,將繩索遮得嚴嚴實實。

    “你——”

    剛想斥罵,嘴也被一起塞上了。

    李景乾和善地看著他道:“殿下所籠絡的人實在太多,連我鎮遠軍里也有殿下的眼線,臣實在不是殿下的對手,只能束手就擒,被殿下脅迫著一起往東。”

    李扶風連連搖頭。

    不,他沒有這個意思。

    “寫好了嗎?”李景乾回頭問傳信官。

    “寫好了。”傳信官拱手,“這就拿去給隨行的兩位大人過目。”

    前頭形勢急轉直變,行軍的后方卻是一派祥和。

    程又雪目之所見,鎮遠軍軍紀嚴明,里外團結,行軍速度快,且十分遵守皇命。她如實記錄,將第一封信傳回了京都。

    但是緊接著,定北侯就因兵力懸殊而被挾持,原本是要帶淮王回去復命的,結果卻是一路往東,開始行軍平亂。

    程又雪連忙傳信回去向朝廷求援。

    圣人一收到消息,先問了一句:“當真?”

    劉公公直嘆氣:“鎮遠軍畢竟都是血rou之軀,區區三萬人,焉能與十萬兵力相較?”

    理是這個理,但圣人總覺得不對。

    淮王要反的話怎么還會往東走?可若沒反的話,又怎么會由著定北侯與他一起往東走?

    想得頭疼,他扶住額頭重重地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帕子上就見了些血。

    寧朝陽安靜地在旁邊站著,余光瞥見那抹熟悉的紅色,不由地皺了皺眉。

    離開御書房,她繼續回天牢去審封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