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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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首輔,說話有分量,他一開口,圣人也跟著點頭:“是可以思慮思慮。” 此時的定北侯是不能開口的,他沒有合適的理由阻止。 那么照圣人的態度來看,多半要成事了。 炎炎夏日,知了從宮里一路吵到宮外。 “天哪——”程又雪一溜煙跑進鳳翎閣,啪啪地拍起桌沿,“各位,好大的熱鬧。” “怎么了?”秦長舒等人紛紛抬頭。 “聽說定北侯在御書房里跟青云臺的人吵起來了,發了好大的火,嚇得常光那幾個人話也不敢說。” 寧朝陽從案卷里抬起了頭:“因為何事?” “不知道哇,里頭沒咱們的人,就聽守宮門的人說侯爺離開時臉色可難看了。” 華年覺得稀奇:“他竟然會當眾不給青云臺的人顏面?” “許是出什么大事了。”沈浮玉道,“都支使人去打聽打聽。” 眾人紛紛點頭,都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親信。但宋蕊湊過去的時候,卻聽自家大人道:“你歇著吧。” “大人有別的親信了?”宋蕊委屈。 “不是。”她擺手,“沒必要。” 她自己去問比什么都快。 宋蕊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寧朝陽收拾了一會兒,出門上馬,先去了一個地方。 唐廣君她現在是動不了的,其一不太熟悉,其二不知他這是何意,所以她就只抓來了風七和他的門客親戚。 兩人排排捆,馬背上一邊掛一個,很快就到了齊若白的墳前。 嘴被堵得嚴實,風七眼里滿是驚恐。他嗚嗚喊叫著,企圖再說點什么。 但寧朝陽沒給他機會。 一杯千尾草汁喂下去,朝陽將他提到墳邊靠著,含笑道:“畏罪自盡,算你良知未泯。” 風七連反應都來不及,眼前就是一黑。 “該你了。”她轉身看向旁邊的門客。 那門客一開始還想叫囂兩句,畢竟自己是首輔的人,哪輪得到她這個四品女官來處置。但看完寧朝陽那干脆利落的動作,他慌了,連連搖頭想蠕動身子逃走。 朝陽將他抓過來按在了墓碑前頭:“給你三句話的機會,若能說到我想聽的東西,我就留你活命。” 說著,扯開了他嘴里的布團。 門客第一句話喊的是“救命”,第二句是“我說,我說”,到第三句,他才嚎啕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送到他嘴邊的杯子停住,寧朝陽滿眼不信:“唐首輔與我無冤無仇,何故要費這么多周折來殺一個官倌。” “豈止是他,還有徐統領,首輔大人記恨大人您良久,他想讓您與定北侯爺互相殘殺,他好坐收漁利!” 這人大喊著,褲子里都傳來了腥sao臭氣。 寧朝陽嫌棄地扔開他,故作不悅:“大膽刁民,竟敢妄語挑撥朝臣。” “小的所言句句屬實!”門客哆嗦著道,“這話說出來,小的也回不去唐府了,只求大人高抬貴手,讓小的回鄉下去保一條命!” “最后一個問題。”寧朝陽拿出帕子來擦手,漫不經心地問,“你家大人,去過幾次皇子府?” 門客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怪不得,怪不得大人非要除掉她,這人怎么會連皇子府的事都知道? 不用接著往下問了,這人的反應就已經給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寧朝陽換了一杯迷藥給他,又吩咐灰雁親自將人送去十萬八千里之外的鄉下。 做完這些,她才跪坐在風七的尸體旁,將回信拿出來放進火盆里。 “你原該活得更長些。”她輕輕嘆息,“再不濟,當初拿了他的銀票走也是好的。” 第111章 他才有遺憾 墳前涼風習習,齊若白的名字安靜地躺在石碑上。 寧朝陽知道他喜歡錢,帶來的紙錢堆得有小山那么高。她安靜地一點一點地給他燒著,燒完又倒了一盞酒在他墳前。 “抱歉。”她道,“我現在能做的只有這么多。” 待她再努力些,權勢再大些,便將唐廣君那兒的仇也替他報了。 齊若白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 那她就是他最后的親人。 李景乾站在遠處的樹后,安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陸安勸他說,齊若白是個可憐人,無依無靠,死于非命。 但風拂紙錢起,他聽著寧朝陽的話,總覺得齊若白未必有遺憾。 有遺憾的是他。 紙錢化成的灰燼飄蕩在整個山間,寧朝陽起身,上馬回城了。 他兀自在原處站了一會兒,終于是吐了口氣,對陸安道:“收拾干凈些。” “是。” 皦玉色的袍子穿林而過,走回寧宅就變成了一襲雪衣。 江亦川悶頭踩上臺階,站在門口晃啊晃,不知怎的就往階下一跌。 身后飛來一襲紅袖,倏地將他的背抵住,而后一轉,站在臺階上半抱他入懷。 “怎么了?”寧朝陽挑眉,“跟人吵架太費力了?” 眼眸半闔,他抿唇:“什么吵架,聽不懂。” 她有些不悅:“竟不打算告訴我?” “小事而已,你聽了也無益處。”他站直身子,腳下卻還是有些晃悠。 寧朝陽戒備地掃視他,而后才踮起腳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像是有些燙。 輕嘆一聲,她拉過他的胳膊往屋里走,一邊走一邊道:“我手腳很干凈,唐廣君不會起戒心。倒是你,好端端跟青云臺的人吵起來,白讓他猜忌。” 他不太高興地嘟囔:“他算什么東西。” “當朝一品的首輔。”朝陽瞥他一眼,“根基很深,豈容你這個多年不曾回京的武將小覷。” 嗤了一聲,江亦川喃喃:“根基再深,不也滿是破綻。” “什么破綻?” 他不說話了,只不甚舒服地扶著額,靠躺去軟榻上。 寧朝陽拿了兩顆藥丸給他,又端些溫水來送到他嘴邊,想趁機再問問那話是什么意思。 結果杯沿都碰著嘴唇了,江亦川也沒張口。 他只抬眼,略帶怨氣地問:“你先前照顧他,也是這般?” 眼角一抽,寧朝陽皮笑rou不笑:“比這個體貼多了,我還哄他呢。” 心尖針扎,江亦川抿唇垂眼:“好,那你也哄我。” “不吃拉倒。” “不哄我我就不告訴你唐廣君的破綻在何處。” “……”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寧朝陽微微瞇眼,“侯爺貴庚啊?” “你再叫我侯爺,我也不說了。” “……” 好生小氣。 寧朝陽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軟聲道:“先吃藥,人生病了就是得吃藥對不對?更何況這藥丸還比藥湯更好入口。” 語氣溫柔如水。 江亦川以為自己聽了會舒坦,但莫名的,他竟覺得更難受了些。 “你就是這般哄他的?”他問。 捏著碗沿的手都緊了緊,寧朝陽實在想不通外頭看起來那么正經的一個人,在私下怎么這般婆婆mama。 “愛說不說吧。”她放下碗冷聲道,“我自己去打聽。” 言罷就起身。 袖口被人拽住,力道很大,動彈不了。 寧朝陽黑了半邊臉回頭,卻見床榻上那人又已經紅了眼:“對我就這么沒耐心?” 她沒好氣地坐下來:“侯……你自己看看這像話嗎?” 當年在戰場上,難道是邊哭邊提刀砍人的不成? 他不語,垂眼沉默良久之后,朝她張開了雙手。 寧朝陽抬手捂眼?????,實在無奈,一邊嘆氣一邊爬上榻去靠進他懷里。 江亦川這才啞聲開口:“他插手了中宮擴建之事,吞了大半款項,又借中宮之名去巡稅,做得算是滴水不漏,可惜還是讓龐佑找到了蛛絲馬跡。” 貪污之事乃圣人大忌。 寧朝陽倏地抬起頭:“蛛絲馬跡證據充分嗎?” “只可證猜想,不可做呈堂。” “哦。”她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