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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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好笑:“尚書大人是覺得我不夠格坐在此處?” 兵部尚書嘴里說著哪里哪里,但看神情,分明就是這個意思了。 鳳翎閣的人憤憤欲言,寧朝陽抬袖攔住了她們。 “好。”她笑著頷首,“就如尚書大人所言。” 說罷起身,徑直就往臺下走。 “大人!”宋蕊急得飛快迎上來,“偏袒我們這邊的人本就少,您若再一走,豈不就白白讓定北侯主了大局?” 華年也快步跟上了她:“朝陽你冷靜些,不可意氣用事啊。” “你們何時見過我會意氣用事?” 的確是沒見過,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離席,那她們這邊的人該怎么辦? 察覺到她們的不安,寧朝陽停下了步子。 她問程又雪:“徐統(tǒng)領(lǐng)今日得籌情況如何?” 程又雪道:“刀法共八人贊許,三人計一籌,得兩籌,其余題目贊許者四五,一場一籌,共兩籌。” “這已經(jīng)是我在時的最好情況了。”寧朝陽頷首,“多我這一籌,對結(jié)果并無任何改變。” “那您也不能直接走啊,在上頭總是要好些。” 不對。 寧朝陽回頭,看向評判席上的定北侯。 那人施施然坐著,漫不經(jīng)心地往前頭的竹筒里投了一籌。 旁邊頓時有三四個人跟著投籌。 ——鎮(zhèn)遠(yuǎn)軍威名遠(yuǎn)揚,即使其余幾位大人與他沒多深的交情,也總會被他影響。 一直坐在上面與他對著耗,她才是真的輸定了。 收回目光,寧朝陽道:“剩下的交給我。” 有她這話,眾人頓時都松了口氣。可她們這一大群人都往外走,四處的百官貴胄瞧著,難免就跟著議論。 “這是不戰(zhàn)而降了?” “到底是姑娘家,哪能在武試上站得住腳。” “此番眾多武將還朝,鳳翎閣貪占著的城防之務(wù)怕也是要讓出來嘍。” 一片嘈雜之中,青云臺眾人氣勢大盛,梁安城一戟斬下木欄上飄飛的發(fā)絲,小吏湊近去數(shù),整整九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哐—— 魁鑼響起,即使評判席上少了一人,此戰(zhàn)他也得了三根籌。梁安城高興得當(dāng)即大喝一聲,耀武揚威地舉起了手里的長戟。 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頓時從后頭涌來。 寧朝陽大步向前,完全沒有回頭之意,絳色的背影眨眼就消失在了小門之外,獨留風(fēng)還拂著門口的青草。 旁邊的兵部尚書還在說著武人事武人畢,像侯爺這樣的梟雄才能當(dāng)真惜英雄云云。 李景乾收回余光,眼神疏疏淡淡,沒有應(yīng)他。 第一日賽畢,梁安城得七籌位居榜首,徐若水卻只得了五籌,鳳翎閣眾人愁眉不展,淮樂殿下安慰道:“后頭還有五日的比試,武試過了還有文試,不必因一時失利而亂了陣腳。” 說是這么說,士氣這東西一旦下去了就很難再漲上來。 梁安城一派的小院里喧嘩慶賀,趁勢練武。徐若水這邊卻是一片死寂,兵器都放在木架上,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 雖說各個題目都有魁彩——也就是做到一個極致,不用評判席投籌也能得三籌,譬如梁安城以戟在二十根飄飛的發(fā)絲中準(zhǔn)確斬斷九根。 但這除了絕對強悍的實力,還需要九分的運氣,大多時候參試者所得的籌子多少,還是要看評判席上人的偏好。 寧朝陽一走,徐若水周世殷心里就更沒底了,沒人想去練明日的比試,只在屋子里坐著發(fā)愁。 夜風(fēng)沉沉,吹得兵架上綴著的紅穗寂寥地翻飛。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伸過來,無聲地拿起了上頭的重弓。 第一日比試精彩,還有人奪了魁彩,故而第二日來夏景園圍觀的人就更多了。 李景乾一踏進賽場,就見梁安城騎著馬正圍著草場跑圈,他所過處,眾人一陣歡呼,仿佛比試的結(jié)果已經(jīng)落定。 陸安看得唏噓:“也太沉不住氣了。” 李景乾淡聲道:“今日題目所涉,都是徐若水更為擅長之事,他是想在氣勢上壓住對手,討兩分便宜罷了。” 對面的徐若水幾人騎馬等在角落,每個人臉上都是一片凝重。歡呼起一聲,他們的眼神就沉一分。 陸安恍然,送主子去落座,不由地又看了一眼旁邊坐下來的人。 寧大人當(dāng)真沒來了,今日來的是趙中郎將。 一看見定北侯,趙郎將當(dāng)即就坐直了身子:“侯爺!” 李景乾頷首,不愿多聊,這人卻是主動湊上來,激動地道:“下官敬仰侯爺已久,不知可有機會切磋?” 兵部尚書不由地拉了拉他:“趙大人,下頭還有比試呢,你這話未免冒犯。” 趙郎將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地道:“那等比完我再問。” 昨日之后,有兩三個人自知奪魁無望,主動退了出去。為了維持看頭和熱鬧,兵部便又選了幾個人遞補了上來。 不知為何,頭一日還興致勃勃的定北侯,今日瞧著竟有些懶洋洋的,目光看著場子里,余光卻在往旁邊瞥。 兩側(cè)的官員有所察覺,都只敢在心里納悶,但不巧的是趙郎將是個口無遮攔的,瞧見侯爺又往貴人席座上瞥了一眼,他當(dāng)即就大聲問: “侯爺這是在看誰家的姑娘啊?” 第82章 寧大人來了 涼風(fēng)習(xí)習(xí),李景乾墨發(fā)微揚。 他慢慢地轉(zhuǎn)過頭來,掀起眼皮,定定地看著旁邊這人。 趙郎將完全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順著他方才看的方向站起來望了望,然后坐下與他道:“那邊的不行,都已經(jīng)是別人家的娘子了。侯爺不如看看我meimei?” 陸安想攔他都沒來得及,就見這位擠眉弄眼地道:“我meimei年方十六,聽話又懂事,可不是那些年近二十的人能比的。” “……” 李景乾沉默了片刻。 接著抿起嘴角,皮笑rou不笑地問他:“年近二十的人怎么了?” 這還用問?趙郎將拍腿就道:“老了啊!不但老,還不聽話,總?cè)氯轮鲎约涸撟龅氖拢豢侠蠈嵈诤笳铩_@樣的人,怎么能合侯爺您的心意呢?不像十六歲的年輕姑娘,那叫一個天真鮮嫩,熨帖人心。” 他每說一句,陸安就在后頭擺一下手,手都快揮斷了,趙郎將也沒注意到他。 咽了口唾沫,陸安干凈利落地退回了鎮(zhèn)遠(yuǎn)軍的隊伍里。 李景乾一字不落地將他的話聽了進去。 他溫和地笑了笑,接著就道:“趙郎將方才說想與本侯切磋?” “是啊是啊!” “正好,趁比試還沒開始,我們?nèi)ツ沁叞伞!?/br> “多謝侯爺!”趙郎將喜出望外,立馬跳起來跟著李景乾下了評判席,興奮不已地走出小門。 一炷香之后。 李景乾一個人走了回來,拂袖坐回椅子里。 兵部尚書好奇地往他身后看:“趙大人呢?這馬上要開始了。” “他有點事。”李景乾微微頷首,“讓后頭的侍郎大人上來替他片刻即可。” 不疑有他,?????兵部尚書揮手就叫了人來。 比試開始,先比的題目是斧。 斧頭分投斧與戰(zhàn)斧,前者比投擲的準(zhǔn)頭,后者只比力道。 李景乾安靜地看著,就見徐若水十?dāng)S投斧中六次靶心,戰(zhàn)斧一次劈開了四根橫木。 這樣的成果比梁安城好上些許,但不巧的是,他得八人贊許,梁安城得六人贊許,算下來得籌數(shù)都是二。 原本就士氣不高,再遇見這樣的結(jié)果,徐若水當(dāng)即就氣得要走。 “徐統(tǒng)領(lǐng)息怒,您再一走,咱們當(dāng)真只能將大統(tǒng)領(lǐng)之位拱手相讓了!” “讓就讓,這還有什么好比的!” “您冷靜冷靜,萬一后頭能奪魁彩……” “那哪是那么好奪的!” 正吵鬧不休,有人突然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眾人一愣,停下動作抬眼看去,就見一襲暗花金絲袍翩然落下,袍子的主人站在木架前,拿起了兩把投斧。 旁邊的禮官跟著名單唱道:“下一位參試者,鳳翎閣寧氏朝陽,官任三品,兼四品城防武職——” 此唱一出,熱鬧的夏景園登時安靜了下來。 日光耀眼,寧朝陽站在烈陽之下,束腰纖纖,身板挺直。她舉起投斧,在一片寂靜之中雙手同出。 斧刃破空,呼呼作響,兩把投斧準(zhǔn)確無誤地扎進了兩個靶心。 王公貴族面面相覷,評判席上的眾人也傻了眼。 “這,這怎么行?”兵部尚書看向吏部尚書,“寧大人怎么能去參試?” 吏部尚書有些慌張,但還記得規(guī)矩:“只要是習(xí)武的官員,五品以上就可參試。” “可她,她……” “她自幼習(xí)武。” ——淮樂殿下坐在涼亭里的席位上,笑著與旁邊的命婦解釋,“朝陽是個很努力的孩子,旁人幼時大多學(xué)學(xué)耍耍,她是將一日掰成三日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