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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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乾垂下了眼眸。 六子是他十年前從邊關救回來的人,這么多年一直在為他辦事,他不可能眼睜睜看人死在這里。 但是,現在若直接開口要人,那他就是不打自招,顯得蠢就算了,寧朝陽還未必會答應。 牢房里安靜了一會兒之后,宋蕊就重新回去動刑了。 寧朝陽甚是溫柔地問他:“侯爺可要再去西閣看看?” 鞭子落一下就是一處皮rou開綻,里頭的人忍著疼沒有吭聲,但傷口處翻卷的皮rou還是讓人很不適。 李景乾垂眼轉身,大步往外走。 寧朝陽跟在他身后,能察覺到他一瞬洶涌的怒氣,也能察覺到他克制壓下的情緒。 她眼皮也沒抬,只懶散地看著他衣角上精巧的花紋,胸有成竹地等著這人先開口。 走出大牢,走過西閣,眼瞧著已經無處可再看,這人才終于停了步子。 “本侯今日不是為撫恤糧之事而來。”他背對著她道,“此事,陛下既已交給榮王,那便等著榮王決斷便是。” 真讓榮王來決斷,那鳳翎閣和淮樂殿下都得脫兩層皮。 寧朝陽淡聲道:“傳聞里侯爺是最體恤下屬之人,四年沙場,跟隨您的將士們埋骨他鄉,侯爺難道連個公道都不肯親自替他們討?” “寧大人說笑,本侯剛剛回京,人生地不熟,哪能擔此大事。” “侯爺身邊若是缺人手——”寧朝陽抬眼,“下官倒是可以讓一些人將功抵過。” 熟悉上京又有罪過在身,鳳翎閣大牢里關著的那個人就正好。 李景乾聞言就看了她一眼。 做普通人仰視她的時候,他只覺得這人行事霸道又蠻橫,可真恢復身份與她平視,他才發現這人年紀輕輕就能做寵臣是有道理的。 條件和臺階都給得剛好,連他的心思都能拿捏得準確,不卑怯,也不冒犯。 但他下意識地就想激怒她:“若本侯身邊不缺呢?” 寧朝陽淺淡地笑了笑。 與往常的笑意不同,這人眼尾都沒彎一下,但嘴角偏還敷衍地抬起來,平白顯出些陰冷。 ——不缺,那留著六子也就沒用了。 背叛鳳翎閣的人總歸是要死的,能換點東西回來是好,不能換也無妨,反正還有別的路能走。 她轉身就想叫人。 李景乾及時捏住了她的手腕。 冰涼的手指握緊一瞬又松開,他抿唇,沒好氣地道:“事情已然落在榮王殿下手里,你若是本侯,難道會輕易插手?” 寧朝陽半側回眸:“順理成章之事,談何插手。” 只要他能點頭,她有的是辦法讓圣人改主意。 李景乾覺得好笑,區區女官,淮樂的走狗罷了,她憑什么能對這種大事也把握十足。 可是——好笑之余,不得不說,這提議還真讓人心動。 回京之路兇險成那樣,想置胡山于死地的人又一直沒有露面,鎮遠軍此次凱旋,背后是籠著一層陰影的。 李景乾不想步蕭大將軍的后塵,他想讓身邊的人都活下來。 榮王稚嫩,還不如淮樂一般的聰慧,比起依靠他,李景乾更寧愿相信自己。所以拋開救六子這一事不說,若真能接手撫恤糧一事,他也是樂意的。 他抬眼再度看向她。 夕陽西下,霞光給面前這人鍍上了一層暖光。 她攏袖站在那里,安靜地等著他的回答。 原先看來明明媚媚的一個人,不知何時起就慢慢變成了傳聞中的模樣。 陰險狡詐,冷漠無情。 第57章 她定是知道了 寧朝陽完全不擔心李景乾會不答應。 鎮遠軍的分支何其多,他能帶著麾下的人殺出重圍屢立戰功,跟他這人惜才愛才的性子是分不開的。 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堪用的部下,胡山是,六子自然也是。這是他的立身之本,也是他一呼百應屢戰屢勝的關鍵。 所以一離開鳳翎閣,她沒有回府,徑直就去了一個地方。 三日之后,李景乾突然就被召進了宮。 饒是已經有所準備,但真當圣人開口說“孤有一事為難,想讓你替孤分憂”的時候,李景乾還是震驚了一下。 她怎么做到的? 座上的圣人看起來憂心忡忡,話里話外都在后悔不該讓榮王去查淮樂,兩人的關系隨著年歲的增長本就有些淡了,他偏還火上澆油讓弟弟查jiejie,導致兩人愈加不和。 李景乾很想說,那二位一直都不和,跟年歲的關系應該不大。 但圣人沒給他這個機會,圣人徑直就道:“撫恤糧一事本也與鎮遠軍有關,你便接了去,替孤好好查查清楚。” 李景乾遲疑了一下,面露為難。 圣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擺手道:“榮王那邊孤會去說,孤也會給你安排好人手,你不用擔心。若淮樂無罪,孤自會補償她,可若她真貪贓枉法罔顧英魂,那也怪不到你頭上。” 猶豫又嘆息,李景乾被逼無奈地點了頭。 他一出宮就去了榮王府,情真意切地表達了一番自己的不得已,以及希望榮王指條明路。 榮王本是有些不滿的,一看他這態度,連連嘆氣就道:“怎能怪小舅舅,此事是本王自己無能,給了皇姐賣苦的機會。” 說著,就將來龍去脈都告訴了他?????。 李景乾越聽越覺得不對。 前因后果是很自然很順理成章的,但怎么就能發生得那么碰巧,外頭淮樂剛與榮王因審問之事鬧翻,宮里就恰好唱了一折子禍起蕭墻。 圣人愛梨園戲,最易被其打動,劉公公還好死不死的就在那時說起兩位殿下感情甚好,幼時還在一起放風箏捉小魚。 不管是梨園戲子還是近侍劉公公,分明都該是寧朝陽控制不了的人,可一時間,怎么所有人和事都恰好如她所愿。 李景乾從不相信運氣,他聽著榮王那句“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只覺得寧朝陽心機深沉,人脈極廣,遠超他先前所知所見。 這樣的她,和先前別院里那個爬墻救貓的她,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正想著,陸安就道:“主子,六子到將軍府了。” 李景乾回神,拜別榮王就往回走。 六子身上傷痕累累,但好在人還活著,一看見他就給他磕了三個響頭:“這是將軍第二次救小的性命。” 李景乾把他拉了起來,微微抿唇:“這次不算,若不是我,你也未必會落到這個境地。” 六子搖頭:“不關將軍的事,是小的自己粗心,不過將軍放心,所有關于將軍的事,小的半個字也沒說。” 李景乾點頭,想了想,突然問:“寧朝陽有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江亦川?” “沒有。”六子搖頭。 沒有? 李景乾有些意外:“她都發現了你的不對,難道還沒發現江亦川的身份是假的?” “小的不知,但寧大人確實沒有再問過,哪怕小的入獄,她都只問公事,半句沒提別的。” 不對啊。李景乾想,以她的聰慧和敏銳,沒道理放著這么大的疑點都不問。 除非—— 她已經知道了江亦川是誰,所以沒有再問的必要? 李景乾眼眸一亮,整個人頓時舒坦起來。 寧朝陽果然沒有眼瞎,她知道他是誰,只是心里有愧,不敢面對如今的他。每每相見,她肯定都萬分煎熬,所以才擺出那副素不相識的態度。 面上有多冷漠,心里就該有多慌張。 一想到她會在暗處追悔莫及抱頭痛哭,李景乾這幾日心里的憋悶就瞬間消散開去。 他愉悅地鼓了鼓掌,并且當即起身問陸安:“寧大人何在?” 寧朝陽正哼著曲兒坐在仙人頂的四樓上。 比起華年最愛去的倌館,此處的郎君倒是更有趣些,倒酒的郎君溫柔,撫琴的郎君俏麗,遠處那個吟詩作畫的,更是別有一番才情。 秦長舒坐在旁邊笑她:“你不是說了三年不納少君?” 寧朝陽就著小郎君的手就抿了口酒,而后抬眼答:“是不納少君,可沒說不納側室,更沒說不養外室。” 她現在依舊是上京貴門聯姻的香餑餑,雖沒了寧肅遠的逼迫,但也難免被人惦記,與其天天為婚事煩憂,不如立個死人在前頭擋著。 “你這人,倒是什么也不往心里去。”秦長舒搖頭,“剛開始看你那架勢,我還當你是動了真格。” “哪能呢。”寧朝陽不甚在意,“逢場作戲而已。” 幾個郎君被她的話說得臉色一白,可片刻之后,還是忍不住擁上來:“大人的戲精彩,我等也想唱上兩句。” “在下也想。” “寧大人~” 寧朝陽含笑應著,挑了兩個喜歡的就塞了銀子。 背后突然有人嗤了一聲。 停杯回眸,寧朝陽看見了廂房門口站著的李景乾。 他像是路過順帶看了里頭一眼,神情冷漠,姿態也漫不經心。但整個人往門口一站,莫名就擋住了大半的光線,搞得屋子里陰沉沉的。 怎么的?寧朝陽懶散抬眼。 這么愛顯擺自己個子高? 秦長舒待罪在家,沒有去迎大軍回朝,自也沒有見過李景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