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事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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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緊了唇沒有回答。 傻子才回答呢,回答了就更有趣了。 · 東院里燈火通明,寧朝陽舒心地趴在了江亦川帶著藥香的床榻上。 “好疼啊?!惫室獯舐暫?。 單純的小大夫哪里防備這苦rou計,快步就從外間回到了她床前,仔細查看她背后的傷。 “用了生肌膏,應該是在結痂,大人且忍一忍?!?/br> 她不滿地道:“太疼了,不想忍,除非有點心吃。” “可是?!苯啻ㄖ噶酥竿忸^,“這已經宵禁了?!?/br> “唉好吧?!彼龑⒛樛眍^里一埋,“沒關系,這苦頭我從小就吃慣了的?!?/br> 心生不忍,江亦川出去問許管家:“這里可有會做點心的廚子?” 許管家搖頭:“點心廚子不住咱們院子里,都這個時辰了,人早就回去了。” 他抿唇,返身想回去,卻又聽得寧朝陽嗚咽一聲:“真疼啊~” “……” 沉默片刻,江亦川抬步往外走。 寧朝陽其實不餓,她就是想趁著傷重撒撒潑逗逗樂,誰料喊了好幾聲,外頭那人也沒有搭理她。 撅起小嘴,她悻悻地扯過卷宗繼續看。 一頓脊杖換來了一個月的休沐,倒也劃算,只是案子還沒審結,她在家也得跟進。 宋蕊將剩下一些人的口供都給她送來了,翻看了一會兒之后,寧朝陽用朱筆勾出了其中的一個名字。 如江亦川所說,他大哥除了落井之事太過偶然,其余部分都是毫無嫌疑的。而那口井,里頭到底有沒有東西、有什么東西,都是沒有任何佐證的。 與其在井上打轉,寧朝陽還是決定把目光放回胡海身上。 跟他直接接觸過的人,才是對此事幫助最大的人。 又在那個名字外頭多畫了一圈,寧朝陽駐筆沉思。 房間里突然飄來一陣香氣。 她鼻尖一動,合上案卷便抬頭。 江亦川端了個盤子過來,臉上神情甚是別扭。 “給?!彼f,“沒有別的了?!?/br> 寬大的薄瓷盤,上面堆了足足八個白面饅頭。 寧朝陽看得愣?。骸斑@是?” “點心?!?/br> “……” 她的目光慢慢從驚愕變成了不忍。 在江大夫的眼里,饅頭竟然也算點心嗎?那他以前是不是經常吃不飽飯? 江亦川正在慚愧,他也企圖做一些別的點?????心,但對著廚子留下來的秘方,試了兩回都失敗了,最后只能做最簡單的蒸饅頭。 他以為她會嫌饅頭不夠好吃,但抬眼看去,寧大人的眼里卻是水光粼粼,似感動得要哭了一般。 在寧大人的童年里,是不是鮮少有人在半夜給她做點心? 也是,她家里那樣的境況……唉。 于是江小大夫的眼里也開始水光粼粼了。 寧朝陽一看,心痛更甚,連忙將人招過來,輕輕握著他的手道:“我以后一定會好好待你?!?/br> 絕不會讓你再吃不飽飯! 江亦川也跟著點頭:“在下以后也一定會好好對大人。” 絕不會讓你再飽受無人愛無人疼的苦楚! 雙手緊緊交握,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覺得自己肩上多了一項使命。 于是八個大饅頭,都被兩人以勸飯的形式一人一半地給吃了下去。 寧朝陽其實很撐,她沒有那么大的胃,但怕浪費糧食勾起小大夫的傷心往事,她噎得翻白眼也沒有吭聲。 江亦川也很撐,他不習慣在夜間進食,但寧大人吃得這么開心,他就想陪陪她,讓她沒那么孤單。 就這么一夜過去。 日頭高照之時,東院什么也沒有改變。 除了病人數量。 第31章 喜悅都與你分享 作為一個大夫,江亦川覺得很慚愧。他沒照顧好寧朝陽就算了,竟然還用一盤饅頭把自己也送入了病人之列。 兩張病榻擺在一起,他羞得頭都抬不起來。 墨發垂墜,青紗松挽,寬大的白袍堆疊在他身上,只露出一截消瘦的手腕,小大夫半垂著脖頸,側臉仿若靜湖里削山挺立的倒影。 寧朝陽看得微微出神。 背上的傷開始結痂,她現在其實像極了一個帶殼的王八,不能動也不能翻身,再加上脾胃不調,整個人都非常不好受。 但她出奇地不覺得煩躁和惱怒。 眼前這人時而皺眉時而舒氣,就為該怎么與她致歉這種小事,已經糾結猶豫了半個時辰有余。指節蜷縮得發白,唇上也無意識地咬出了好幾道印子。 她覺得很憐惜。 ——但憐惜著憐惜著就忍不住想再多看會兒。 江亦川哪知道她這可惡的心思,只當寧大人是好脾氣,還一直等著他先開口。 于是他就更愧疚了,鼓足勇氣開口問:“您可好些了?” 不問還好,一問寧朝陽反而悶哼一聲,不甚舒坦地皺起鼻尖:“怕是好不了了?!?/br> “這是從何說起?”小大夫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放心地起身下榻。 他試探著按了一下她背上沒有破皮的地方:“里頭疼還是外頭疼?” 她“唔”了一聲,困惑地道:“分不清,好像都疼?!?/br> “這樣呢?”他換了角度,放輕些力道。 “好像是里頭疼。” 心里一沉,江亦川拂袖在她榻邊坐下,下頷緊繃:“這邊也是里頭疼?” “嗯~”察覺到他呼吸都緊了幾分,寧朝陽眨眨眼,無賴似的道,“又好像是外頭疼?!?/br> “……”手收回去,江亦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寧朝陽以為他會發火生氣,但手再放下來的時候,小大夫的臉上卻只有無奈。 “你這人?!彼吐暤溃俺藨蚺遥€會做什么?” 朝陽眨了眨眼。 從前戲弄,他都是惱得扭頭就走,而現在,這人不但沒走,甚至還又伸手來繼續試探她的傷。 當真是擔心極了她。 愉悅地勾唇,寧朝陽摸了摸他手指上的玉環:“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都還沒嘗到美人是什么銷魂滋味,哪就能這么倒下了。 這話她沒說出來,江亦川卻莫名就聽到了弦外之音。 他手指一縮,蒼白的臉上就抹開緋紅,抿唇似想說什么硬話,但那眉心一蹙,反而更顯孱弱好欺。 寧朝陽看得心里仿佛有根羽毛在撓。 想做點什么吧,身體不允許。但這都不做點什么吧,也太不是人了。 正想要怎么辦呢,門突然就不合時宜地被敲響了。 “大人!大人!”許管家直喊。 江亦川站了起來,幾乎是逃也似地跑去開門。 門開風入,滿室旖旎被吹了個干凈。 寧朝陽沒好氣地收回手:“怎么了?” “宮里來賞賜了!”許管家喜上眉梢,“上頭有話,大人受傷不必親接,已經讓人都安放好了?!?/br> 意料之中的事,寧朝陽并不驚喜,只問:“是劉公公送來的還是趙公公送來的?” “回大人,是劉公公?!?/br> 那就完全是圣人的意思。 點點頭,寧朝陽道:“勞您包兩包銀子重謝劉公公,請他回宮復命,待我能下得床了,必定立刻進宮謝恩。” “是!” 許管家將賞賜的名錄放在她床邊就高高興興地退了出去。 江亦川看了看那單子,又看了看她。 旁的官員得御賜的恩賞,都是歡天喜地敲鑼打鼓,恨不得叫路過的螞蟻都知道自己的榮耀。但這人得了賞賜,怎么看起來一點反應也沒有。 “大人不喜歡這些東西?”他忍不住問。 那單子上頭金銀珠寶都有,還有一方匾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