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

    第80章

    “張友勝說宮里將有大麻煩, 要送走周氏母女？”

    范統(tǒng)領(lǐng)應(yīng)：“是，孟三帶回來的口信是這么說的, 王爺, 他是不是知道了點什么？”

    沂王沉吟：“不論他知不知道，他一定察覺到了危險。”

    這種危機感是誰帶給他的？他是御前的大太監(jiān)，照理說, 除了皇帝, 任何人都無權(quán)處置他。

    “讓孟三繼續(xù)盯著。”

    “是。”

    張家宅院。

    周太太這時遇到了難題。

    傳完口信的秋月回來了，表情像見鬼一樣。

    喜姐兒明日就要走了，張?zhí)O(jiān)正在里間抓緊最后的一點閑暇功夫抱著她逗弄，周太太不動聲色地隨著秋月走到院中角落，低聲問她：“怎么了？”

    “我把消息說給楊升，楊升出去帶給孟護衛(wèi), 我在門口等了他一會, 楊升回來說，信帶到了, 我正要進來告訴太太，這時候就在斜對面看見了——大爺！”

    周太太臉色也不由變了變：“楊文煦？”

    秋月驚恐地點頭。

    他們?nèi)爽F(xiàn)在過得很好，但究身份根本, 她和楊升仍屬楊家的逃奴, 周太太是逃妾, 如被抓回去，一個都討不了好。

    “他也發(fā)現(xiàn)你們了？”

    秋月再點頭：“我嚇傻了，楊升也呆住了。”

    周太太追問：“他現(xiàn)在人呢？還在外面？”

    “沒有, ”秋月?lián)u頭, “他盯著我們看了好一會, 后來就轉(zhuǎn)身走了。但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他看見我們，一定猜到太太也在這里了，太太，現(xiàn)在怎么辦呀？要是被老爺知道——”

    他們的來歷在張?zhí)O(jiān)這里都是假的，這也是周太太要努力另行攀附沂王府的原因，這里看上去再好，一切建立在浮沙上，周太太怎能安心。

    “要不要讓楊升再去找孟護衛(wèi)報信——”

    周太太慢慢鎮(zhèn)定下來，道：“不妥，外面的鋪子這會已經(jīng)關(guān)得差不多了，楊升左一趟右一趟地出去，反而引人注意。老爺在家里，如果哪個到他跟前多嘴兩句，就麻煩了。”

    “那怎么辦才好？”

    “沒事。老爺正要送我們走，我們明天就走。”周太太拿定了主意，“只要熬過今晚上就行了。”

    這一晚很難熬，但最終平安過去了。

    天亮后，張家宅院又忙亂了一陣子，行裝差不多收拾好了，周太太抱著女兒站在門口與張?zhí)O(jiān)惜別。

    周太太這時的心境已放松下來，只要離開京城，張?zhí)O(jiān)就算發(fā)現(xiàn)了什么，想找她算賬也不容易了。

    在京這段日子，張?zhí)O(jiān)畢竟待她不錯，想到以后不一定會怎么樣，周太太也有兩分真切的離愁，道：“老爺以后要保重身體，別太辛苦了。”

    張?zhí)O(jiān)很受用，笑道：“知道了，你和喜姐兒路上也小心，該花的花，別替咱家省。喜姐兒還這么小，可不能委屈了她。”

    周太太低頭應(yīng)道：“老爺放心。”

    “叔叔，話說完了嗎？快走吧。”

    張懷在馬車上催促。

    張?zhí)O(jiān)不放心別人，這趟送周太太回鄉(xiāng)的差事還是派給了侄兒，正好可以讓愚蠢的侄兒一起避過京里的風(fēng)波。

    秋月扶著周太太登車，馬車緩緩駛出去，張?zhí)O(jiān)不舍地站在家門口目送。

    他同時心里安穩(wěn)了些，不管天家要出什么樣的亂子，他至親的幾個人都送出去了，就算萬一他自己到時脫不得身，這輩子總算沒白過了。

    變故就出在這時候。

    只見快行到街角的馬車前方忽然出現(xiàn)兩個帶著斗笠的勁裝漢子，攔下馬車，一人將車夫從車廂前扯下來，另一人與車夫旁邊的張懷交起手來。

    張懷平時在京衛(wèi)里只是混日子，并沒學(xué)到什么真本領(lǐng)，勉強撐了十來招，就如車夫一般啊啊叫著滾落到了地上，幸虧馬車本來行得不快，兩人摔得灰頭土臉，但都沒受太重的傷。

    張?zhí)O(jiān)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片刻的震驚之后，他就反應(yīng)過來，是太子！

    攔路的漢子動作訓(xùn)練有素，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小賊，那就只能是太子，他的擔(dān)憂一點都不多余，他的動作已經(jīng)夠快了，但還是沒來得及，由此側(cè)面印證那個可怕的猜想是真的，不然太子絕沒必要如此反應(yīng)！

    他心中涌起怒氣，太子竟敢如此對他！

    ——說起來這事也是冥冥中注定，昨日楊文煦堅持要來張家宅院一趟，內(nèi)監(jiān)看守著他，一起發(fā)現(xiàn)了張家在忙著收拾行裝，內(nèi)監(jiān)回去稟報，才有了今天的及時攔截，不然，太子手下的原本打算是待張?zhí)O(jiān)回宮之后，再來張家綁人，免得誤傷到張?zhí)O(jiān)，事就鬧大了。

    張?zhí)O(jiān)駐足在原地，久久未動，他沒追過去，因為根本來不及了，兩個勁裝漢子將車夫和張懷打翻在地后，直接搶了他們的位置，駕駛著馬車揚長而去了。

    整個過程沒超出一盞茶，此時天色還早，街上沒幾個行人，綁匪幾乎毫無阻礙。

    張懷爬起來后，倒是追了幾步，追不上，只好扶著腰，一瘸一拐地回來，充滿憤怒地道：“哪來的不要命的東西，敢對咱們家下手！都把我打趴下了，還拿東西丟我，哎呦，這什么玩意兒？嗯，怎么是道宮牌？”

    其中一個漢子臨走前，丟在他身上的原來是道進宮令牌。

    張?zhí)O(jiān)一看之下，再無疑問。

    太子根本不怕他知道，就是要以此警告他！

    張懷叫道：“太好了，這算證據(jù)吧？叔叔，快報官吧，他們搶走了嬸嬸和喜姐兒——哎呦，我的腿，我的腰，哎呦。”

    張?zhí)O(jiān)面色極為陰沉，一時卻沒有接話。

    張懷挺急：“叔叔，你發(fā)什么愣啊？別是嚇傻了吧？怎么關(guān)鍵時候不頂用呢，哎呦，我自己去吧，快來個人，把小爺我扶去衙門。”

    驚呆的門房下人跑出來，真要扶他走，張?zhí)O(jiān)伸手重重攔住：“不用去！”

    比起報官，他有直接通天的渠道——可他還承擔(dān)不起正面跟太子翻臉的代價，如果把事鬧到皇帝跟前去，無論太子現(xiàn)在有多不得圣心，皇帝也不會為了奴才懲罰太子，而太子如果破罐子破摔，說出從前他那些偏向，那他的地位必然不保，他不能再留在御前，太子再來報復(fù)他，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當(dāng)然，他現(xiàn)在有了太子更要命的把柄，但他同樣不能直接稟給皇帝，知道了皇家如此丑事，皇帝會不會想滅他的口？就算不滅，看見他就想起此事，會不會膈應(yīng)？到時會不會把他調(diào)走？

    他身在帝側(cè)，看似風(fēng)光，實則如履薄冰，這些險他一個也冒不起。

    張懷茫然：“叔叔，那怎么辦？難道你想給我換個嬸嬸？不了吧，我看這個嬸嬸就挺好的——”

    “閉嘴！”張?zhí)O(jiān)心煩不已。

    他在晨風(fēng)里發(fā)呆，拿不定主意，太子要挾的意思很明確，那周太太和喜姐兒一時半會就還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時候，另一個車夫也走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個撥浪鼓，是從馬車?yán)餄L出來，他撿到的。

    他小心地遞給張?zhí)O(jiān)：“老爺——”

    張?zhí)O(jiān)見到那鮮艷的顏色，想到喜姐兒可愛的小臉，心中一緊。

    喜姐兒還不到周歲，太小了，太子雖不會急著對她下手，可假如她受了驚，生了病呢？又或是關(guān)押她的地方不好呢？一個嬰兒，太脆弱，太容易夭折了。

    “走。”

    幾番利弊思量過后，他終于下了狠心。

    張懷問：“去哪？”

    “沂王府。”

    張懷張大了嘴巴：“……啊？”

    **

    沂王府離張家只有兩條街。

    妻女被劫的半個時辰之內(nèi)，張?zhí)O(jiān)跪在了沂王的面前。

    沂王微微皺眉。

    因為這事他沒得到回報，直到張?zhí)O(jiān)上門才知道。

    “擄走你妻女的人具體什么模樣？”

    張?zhí)O(jiān)連忙扯了張懷一把。他離得遠(yuǎn)，那兩人又帶著斗笠，他沒看清臉。

    張懷眼神好使，都看清了也還記得，當(dāng)下比手畫腳地形容起來。

    沂王本已有猜測，敢這么大膽子在京城皇宮附近擄走御前大太監(jiān)內(nèi)眷的能有幾個，再一聽，心下就了然了。

    他面上不露，聽完了，向一旁的范統(tǒng)領(lǐng)道：“讓人沿附近去問，查他們的落腳點。”

    范統(tǒng)領(lǐng)利落地應(yīng)了聲是，掉頭就出去了。

    張?zhí)O(jiān)心里生出兩分感激：他這么冒失地求上門來，沂王都沒多問他一句，也沒向他索取什么報酬，立馬就打發(fā)人去辦了。

    沂王安排完了，仍舊沒問他什么，留了服侍的下人，就起身離開了。

    張?zhí)O(jiān)坐了一會，坐不住，站起來回走動起來。

    他心中掙扎得厲害，此時又生出微微的后悔：還是沖動了些，等人救回來，他必然要給沂王一個交待的，到時該怎么說；他來求助沂王，太子事后知道，他又要如何應(yīng)對，在太子和沂王之間，他明面上最好是哪邊都不站，但局勢發(fā)展至此，逼得他快沒了騰挪的余地……

    有一個瞬間，他甚至想走出沂王府，就當(dāng)自己沒來過。

    但顯然不可能，因此他只得繼續(xù)置身這種煎熬之中。

    不知過去多久，張懷也坐不住了，跑出去溜達(dá)了一圈，然后興高采烈地回來：“叔叔，嬸嬸和喜姐兒救回來了！”

    這么快？！

    張?zhí)O(jiān)霍然轉(zhuǎn)身，這時他又覺得過去的時間很快了，因為事實上還沒到正午，要搜，要追，要救人，半天完成這么多項任務(wù)，沂王府的辦事能力確實很驚人了。

    他連忙走出堂屋去，果然看見周太太抱著喜姐兒，被秋月攙著，楊升跟著，一行人正往里走來。

    幾人身上還算整潔，不像受什么傷的樣子，張?zhí)O(jiān)松了口氣。

    “你沒事吧？喜姐兒呢？”

    “沒有，王爺?shù)娜巳サ募皶r，只是喜姐兒嚇哭了一場——”

    “我看看。”

    正敘著話，沂王自門洞里走了進來。

    他身后跟著范統(tǒng)領(lǐng)和孟三。

    這回救人虧了孟三，他當(dāng)時正在張家附近，發(fā)現(xiàn)了動靜，綴了上去，跟到搶匪的落腳點后，再跑回來，正好報給范統(tǒng)領(lǐng)，領(lǐng)著人直接就堵過去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