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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蘭(重生) 第77節(jié)

    普通御史也沒這么靈便的耳目,只有隔壁太子莊田才換的新莊頭才有這個便利。

    只不知他怎么想的,竟把平安當成了小王爺,蘭宜想一想,覺得倒也怪不得他,誰能想到竇太監(jiān)親赴青州,帶回來的竟只是一個奴仆之子。

    從年紀及所耗費的工夫相比,是小王爺?shù)目赡芏几笠恍?/br>
    平安模樣驚悸,腳下悄悄挪步,挪到蘭宜身邊,方停了下來。

    帶他出來前,竇太監(jiān)嚴厲地恐嚇過他,叫他不許亂說話,雖然是竇太監(jiān)將他從青州救回來,但他本能地知道,竇太監(jiān)恐嚇他的話也是真的,像母親叮嚀的那樣,這些大人、貴人之中,唯一可能心軟的是蘭宜,他可以求助的也只有她。

    竇太監(jiān)見此,有點頭疼,請示地道:“王爺,您看王妃娘娘要不要——”

    小孩子就是難以控制,現(xiàn)在教得再好,到了大場面上一慌,一亂,說出什么都未可知。

    沂王沉默片刻,向蘭宜道:“你一起去。”

    話很簡短,是命令,蘭宜也不多說什么,點頭答應(yīng)了。

    她看出來沂王心情不好,進京的不是小王爺,本來無須憂慮,但與小王爺沾上了邊,他就終究郁怒。

    蘭宜此時確定了,太子一方應(yīng)該還不知道小王爺?shù)纳硎馈?/br>
    否則他不會敢拿小王爺做筏子,避都避不及才對。

    這不算奇怪,她見識過太子的濫情了,他有那么多美人,宮里宮外,有名分沒名分的,他可能根本記不清確切的日子。

    就算記得,也難以設(shè)想,沂王多年不續(xù)娶,只有一子,就算是作惡的太子本人也不敢去想這一子竟非親生。

    至于前世后來會知道,蘭宜推想大概跟平安的父親有關(guān)。

    平安父親能將兒子推下坡,本性就非良善之人,他上一世沒被沂王抓來看押,也不會安分守己,可能是逃離沂王府后,想另尋出頭門道,最終跟太子的人瓜葛上了,將秘密吐露給了太子一方。

    他們出發(fā)時,外面的殘雪已將化盡,道路重新變得通暢起來,蘭宜坐在車里想著這些,忽覺得腳尖被人輕輕一碰。

    她回神,見是平安小心翼翼地挨了過來。

    平安只有跟她在一起情緒才安穩(wěn)一些,便與她坐了一車。

    但車上同時還有沂王,沂王氣勢凜凜,平安心中畏懼,不由向她挨近。

    他剛挨近,沂王看見了,皺起眉來,俯身提著他的后領(lǐng)把他往遠點的座位上放去。

    平安嚇得僵硬地坐直。

    “……”蘭宜無奈,“你嚇唬他做什么。”

    沂王冷道:“本王已允許他上車了。”

    蘭宜知道他的心緒,搖搖頭罷了。

    沂王不知出于什么想法,過一時,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尋了她的手握著。

    平安眼巴巴地看著。

    沂王瞪他一眼。

    平安低頭瑟縮起來。

    蘭宜懶得再理會,和顏悅色地問平安:“竇太監(jiān)跟你怎么說的?你都記得嗎?”

    平安又抬起頭來,用力點頭:“竇爺爺說,我生了病,在青州治不好,我娘求了竇爺爺,所以竇爺爺帶我來京里治。”

    他聲音稚嫩,但是說得清清楚楚。

    蘭宜點點頭。這個說辭合理,彭氏是小王爺?shù)娜槟福桨簿褪切⊥鯛數(shù)哪绦值埽羞@份臉面請托竇太監(jiān),聽上去挑不出毛病。

    下午時,他們抵達了皇城。

    在午門外等召見時,蘭宜見到有人藏在門洞里邊向外打量。

    她與沂王帶著一個十歲的孩子,還是有些引人矚目的。

    蘭宜正猜那是不是太子的人,過一會兒,太子親自出來了。

    東宮在前殿右側(cè),離午門的距離本來不遠。

    沂王的傷都養(yǎng)好了,他的病也早好了,不知是不是自覺抓到了沂王一個大把柄,太子看上去心情不錯,人都顯得精神了兩分,近前先打量了一下平安,然后笑道:“五弟,這不會就是孤的侄兒吧?無詔進京可是謀反一樣的大罪,你也真是的,就算舍不得離京,也不該犯這樣的糊涂。”

    沂王冷冷行禮,沒有對此回應(yīng)什么。

    他的態(tài)度壓制不住,流露出來,太子心中一顫,竟頭一次覺得這個弟弟有點可怕。

    平安也向蘭宜身后躲去。

    太子有所狐疑:怎么他這個“侄兒”和繼母的情分更好。

    但他沒時間深想,因為傳話的內(nèi)侍已從里面出來,宣沂王“一家三口”覲見。

    年關(guān)近了,皇帝消閑下來,不用再為那么多國事cao勞,只是數(shù)日前一場大雪降下來,皇帝身體又有不適,正心煩時,又忽地出了這么一檔子事,皇帝快過年的好心情都沒了。

    內(nèi)侍入內(nèi)稟報,說太子也一并跟來覲見,皇帝不想說話,隨意點了點頭。

    于是太子一起跟到了大殿里。

    平安忍著顫抖進去,跟在蘭宜身后按照竇太監(jiān)教的磕頭行大禮,皇帝都懶得多看。

    東宮里就有好幾個皇孫,他不缺小輩,更為注重御史奏報的事。

    “小的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安認真地念,念完松了口氣。

    竇太監(jiān)告訴他,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句,一定要念對,之后別的不會說或忘記了不說都可以。

    皇帝聽得一怔。

    這才張開龍目,向下看去。

    小皇孫來見他,該自稱“孫兒”,就是規(guī)矩沒學對,頂多稱成了“我”,也不該是“小的”才對。

    他笑斥沂王:“老五,你這出鬧的是什么?”

    太子此時也覺出了不對,再聽這個口氣出來,心中更是一涼。

    沂王淡淡躬身:“兒子在莊子上養(yǎng)傷,想到久不見實哥兒,不知他在府中可有聽長史教授約束,便遣竇夢德回去看了看,府中一切都好,只是實哥兒的這個奶兄弟不小心從假山上摔下來,撞破了腦子,摔成了離魂癥,他母親求竇夢德,帶到京里來找好大夫,竇夢德回程時就把他捎帶上了。”

    皇帝“唔”了一聲,叫平安:“你抬起頭來。”

    平安怯怯地抬頭,腦門上的疤很醒目。

    皇帝舒了口氣,面含笑意:“朕想你不是那等不知禮的人,有些個御史,就是聽風是雨,唯恐天下不亂,非攪得朕耳根不得清靜。”

    口里說著御史,皇帝卻斜了太子一眼,眼神辨不出喜怒。

    太子顧不上,他盯著平安看個不停,只覺得難以置信——這居然不是他的好侄兒?竇夢德哪來的菩薩心腸,把個小奴才秧子親自帶進京來?!

    他實在難以忍耐,張口笑道:“孤竟不知,竇夢德原來有這樣的善心。”

    平安被他看得想往蘭宜身后躲,礙著沂王,又不敢。

    蘭宜伸手把他往身后撥了撥,然后面向太子,道:“許是殿下沒有,自然不能明白有的人。”

    太子:“……”

    他居然要反應(yīng)一下才能明白并確信過來,他被一個婦人嘲諷了,若更準確地說,他就是被一個婦人罵了。

    還是當著皇帝的面。

    “你——”

    他大怒地伸手指向蘭宜——沒指成,沂王擋到了蘭宜身前,語聲平靜:“臣弟王妃向來就是這個脾氣,太子別跟她一般計較,臣弟回去教導她。”

    又向皇帝請罪。

    皇帝揉著額頭:“你這——”

    他沉吟著,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處置。

    往小了說,這是拌嘴,往大了說,這就是僭越,他對太子再不滿意,不能為此削太子臉面,因為這也是朝廷的體統(tǒng)。

    可太子與弟媳婦拌嘴,就算把沂王妃罰了,傳出去對太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沂王再道:“兒子的傷已經(jīng)好了,就此向父皇辭行,回青州去吧。”

    皇帝下意識道:“這天寒地凍的,路上怎么好走。”

    皇帝畢竟是皇帝,這一句話工夫,心里已定了主意,道:“之前就說了,就在京里過完年再走,你府里的實哥兒朕還沒見過,索性叫人去接了他,到時在宮里吃頓團圓飯。”

    他話音落時,殿內(nèi)一靜。

    這是誰都沒有預想的發(fā)展。

    太子在袖中捏緊了拳,看向沂王,卻有點意外地發(fā)現(xiàn),沂王面上并沒有什么喜色。

    這難道不正趁了他的心意?

    還是這個弟弟城府過于深沉——

    沂王終于道:“多謝父皇。”

    他不喜形于色,皇帝看到眼里,倒多一份滿意,既然這個兒子沒有異心,那再多留他住一陣也無不可,他沒忘記之前的事,又看了一眼蘭宜,道:“沂王妃到底少些規(guī)矩,回去將女誡抄一遍,送與東宮賠罪。”

    蘭宜應(yīng)道:“——是。”

    ……

    太子孤身往東宮而去,背影透出陰沉。

    沂王拉著蘭宜在宮道上向外行走。

    蘭宜還不慣在外面與他親近,想掙開他的手,甩了兩下都沒甩開。

    沂王另一手負后,說她:“你好端端對太子發(fā)作什么。”

    蘭宜瞥他一眼,這個人真是沒有自知之明,當時那樣,太子再為小王爺相關(guān)的事跟他糾纏下去,只怕她不發(fā)作一句,就該輪到他失態(tài)了。

    她不回答,沂王也不在意,又道:“下回不要這樣了,本王如不在,你就要吃虧了。”

    蘭宜嫌他啰嗦:“知道了。”

    沂王卻又要問她:“你是不是為了本王?”

    “不是。”

    “本王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