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先生的手，白皙又修長的手，怎么能被自己牽按著，做那樣的事。

    楚君烈站在房門口，紅著臉深深低頭。

    冒失的后果，就是一連幾天都沒有親親。

    失去了早安吻和晚安吻，楚君烈感覺自己心口干涸的厲害，整個人都蔫嗒嗒的枯萎，提不起精神。

    楚君烈狀態(tài)不佳，在收到司先生今晚不回來的消息后，更是蔫到了極點。

    楚君烈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詢問，片刻后得到司先生的回復(fù)，是司老爺子感冒，身體不佳，所以留宿老宅一晚。

    楚君烈一看，心情不知為什么有點惶惶，立即請了假，直奔司家老宅。

    司家老宅，司云弈坐在司老爺子身邊，用溫毛巾擦拭老爺子的額頭，脖頸，手心。

    任醫(yī)生面色嚴肅的看著老人，片刻后拿出體溫計，看到上面的數(shù)字，緊接著把體溫計遞給司云弈。

    三十七度八，吃過退燒藥，再經(jīng)過物理降溫，老爺子的體溫已經(jīng)由高燒轉(zhuǎn)低燒，人看起來也沒之前那么難受。

    司云弈松了口氣，再看床上的老人，眉頭輕蹙。

    “司老先生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任醫(yī)生壓低聲音，和司云弈出了臥室談話。

    “上次感冒之后，老人的體能下降了很多，幾乎都不怎么愿意動，困乏的時間也長。”任醫(yī)生眼中有些不忍，“并且老爺子還時常呼吸困難，手腳冰涼。”

    司云弈無比清楚任醫(yī)生的言外之意，側(cè)臉沒有言語。

    “云弈，你得接受現(xiàn)實。”任醫(yī)生看著眼前人，硬下心腸。

    “老爺子能堅持到今天，已經(jīng)是個奇跡，老爺子年事已高，你已經(jīng)盡了所有的努力，該到松手的時候了！”

    司云弈走過臥室下樓，拿出手機再度翻找研究部負責人的聯(lián)系方式，任醫(yī)生跟在后面，看到司云弈舉動，滿眼無奈。

    “云弈，你應(yīng)該清楚的，一款藥物要上市，最起碼也要經(jīng)過三期試驗，要好幾年的時間，一期到二期，試驗人數(shù)會增加，準備時間也會延長。”

    任醫(yī)生語速急促，“更何況，司老先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單單是阿爾茨海默病的緣故，他的內(nèi)臟已經(jīng)開始衰竭，血液循環(huán)和新陳代謝速度，已經(jīng)越來越慢，你也曾經(jīng)是醫(yī)生，你應(yīng)該清楚這時候家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別墅大門打開，大哥大嫂一家一進門就聽到任醫(yī)生的聲音，兩人愣了片刻，抬眼看向任醫(yī)生和司云弈。

    司云弈看著兩人，發(fā)現(xiàn)他們眼中沒有沒有分毫驚訝，更多的，是已經(jīng)接受現(xiàn)實的悲傷和無奈。

    “你們都知道了？”司云弈一步步下樓，緊緊注視眼前的大哥大嫂。

    “我們……”大嫂看著司云弈的模樣，有點不敢說話。

    別墅外傳來聲響，二哥和二嫂也匆匆趕來，三姐緊隨其后。

    司云弈走過幾人，在他們眼中，看到相似的情緒。

    “我們……都知道了。”大哥壓低聲音開口。

    司云弈站在原地，看著眼前幾人，耳邊一片沉寂。

    “之前，爸第一次感冒好之后，趁清醒時候，就叫我們來了一趟。”三姐被低氣壓弄的呼吸都有點困難。

    “爸避開我，叫你們？”司云弈走在幾人面前，沉沉重復(fù)一遍司依依話里的內(nèi)容，聲調(diào)冰冷。

    司依依幾乎不敢抬頭，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兩位哥哥，大哥做了半晌的心理建設(shè)，最后看向二弟。

    司云狄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司云弈。

    “爸當時叫我們來，是預(yù)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但是他不敢告訴你。”司云狄努力讓自己說的清楚些。

    “云弈，你應(yīng)該明白，爸去參加臨床試驗，大部分原因是不想讓你失望。

    你盡力了，爸也盡力了，他喝了那么多的藥，扎了那么多次針，換來半年時間，各種病痛那么難以忍受，但爸一直苦苦撐著。”

    司云弈緩緩抬眼，看向司云狄。

    “你的意思是，是我讓爸，又多受了這么長時間的苦，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司云狄不知道該怎么辯解，為難的后退幾步。

    司云弈陷入沉默。

    看了眼前幾人片刻，一陣脫力感無聲無息的襲來。

    患病的感受司云弈無法親自體驗，但也能知曉一點，看著自己從清醒一點點陷入混沌，是怎樣痛苦的經(jīng)歷。

    身體上多種病痛帶來的煎熬，精神上日夜難眠的創(chuàng)傷。

    原本在半年前，這些就可以徹底結(jié)束。

    偏偏自己延緩了這一切。

    用一把鈍刀，緩緩割著父親的脖頸。

    直到他鮮血淋漓，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

    司云弈強忍著心底泛起的眩暈感和乏力感，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手指緊緊握住扶手，指節(jié)泛白。

    幾人不安的看著眼前的司云弈，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安慰。

    別墅門外傳來聲音，有人急匆匆的跑來，三姐眼疾手快的開門，看到慌忙趕來的楚君烈。

    三姐給楚君烈使了個眼色，楚君烈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fā)上的司先生。

    似乎在迫使自己壓抑著什么情緒，司先生嘴唇泛白，手指緊緊握著沙發(fā)扶手，聽到有人來，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司先生。”楚君烈心猛地提起，快步走到沙發(fā)前，小心用手輕搭上司云弈手背。

    楚君烈感覺到一片冰涼。

    “司先生。”楚君烈小聲的呼喚眼前人，緊張不安的溫暖司先生的手。

    司云弈感知到手上的暖意，緩緩回神，看著眼前滿眼關(guān)切的楚君烈，眸色復(fù)雜難言。

    “爸！”三姐忽的一聲驚呼，幾人順著司依依目光齊齊看去，只見司老爺子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來，站在二樓走廊護欄邊，看著底下的兒女們。

    第76章

    “爸, 您怎么出來了！”

    兄妹幾人著急上樓，想要將老人帶回臥室，司云弈站起身, 抬頭看向父親。

    “云弈，你上來。”司老爺子說話有些費力，說完便忍不住咳嗽幾聲，身體已然是強弩之末。

    司云弈快步上樓，動作柔和的攙扶著司老爺子，走進臥室。

    楚君烈跟在司云弈身后, 目光關(guān)切的看著兩人。

    司云弈將司老爺子扶上床, 重新蓋好被子, 老爺子還不想躺下，司云弈拿過靠枕，放在司老爺子身后, 調(diào)整幾下，讓老人靠的更舒服些。

    司老爺子握著小兒子的手, 努力露出一個微笑。

    “云弈啊, 別難過。”

    司云弈緊緊注視著父親，感覺到老人冰涼的手。

    “之前所有醫(yī)生都說，我熬不過一年，但是在你的奔波努力下，我熬過來了，之后每一天, 都是賺的。”老爺子輕拍司云弈手背, 目光和藹。

    “不要自責, 你做的是對的, 換我, 我可能也會這么做。”老爺子再了解自己的兒子不過。

    “在醫(yī)院參與臨床試驗的經(jīng)歷，很有趣，我也認識了不少人，之后這半年，我過的也很高興。”司老爺子露出些笑容。

    “你看這世上有那么多人，身患疾病，或是有精神上的苦痛，但他們?nèi)匀粓猿种且驗檫@世上有值得他們堅持的東西，我也一樣，但我堅持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成全我自己。”

    司云弈放緩呼吸，好讓胸口的痛意扎的稍輕一些。

    “當年我父親離世時，他的葬禮就是我辦的。”司老爺子想著往事，目光恍惚。

    “我不喜歡那種場面，更不喜歡那些沒什么意義的瑣碎流程，吵吵鬧鬧的，我喜歡干凈利落些。”

    司老爺子目光掠過眼前的幾個孩子。

    “我的后事，要簡單，不要興師動眾，更不要請那些所謂的朋友親戚，只需要靜悄悄的把我的骨灰，埋在你們母親身邊，這就夠了。”

    司依依已經(jīng)忍受不住的偷偷抹眼淚，司老爺子轉(zhuǎn)頭看向司云弈。

    “你讓幾個孩子去京城創(chuàng)業(yè)，是對的，我曾經(jīng)也想讓他們好好改改脾氣，但又舍不得讓他們吃苦，更怕你這些兄姐，一天到晚的上門嘮叨我。”

    司老爺子笑了笑，再度看向幾人。

    “你們不要讓孩子們回來，在電話里通知他們一聲就足夠，幾個孩子沒你們想象的那么脆弱，他們總有一天，也會成長起來。”

    “云弈，我知道這樣說，可能不大負責任，但現(xiàn)在，我實在幫不上什么忙。”司老爺子緊緊握著小兒子的手，再度拍了拍，像小時候一樣，看著小兒子，露出信任的笑。

    “司家，就交給你了。”

    用僅剩的一點清醒時間，司老爺子給每個孫輩打去一個視頻，就像往常那樣的，問他們最近好不好，吃的怎么樣，叮囑他們好好吃飯，注意安全，少熬些夜。

    司北城和司北遠住在一起，兩人連聲的應(yīng)和著，看著爺爺清醒的狀態(tài)，臉上都帶著笑容。

    司北鑫接通視頻后，還在雞棚里，給老爺子看了看棚里的雞，眼中帶著幾分驕傲。

    “爺爺，我養(yǎng)的這批雞可好了，我到時候散養(yǎng)幾只品種好的，給您捎回去燉湯喝。”

    “好好好。”司老爺子看著孫兒，滿臉笑容。

    輪到司萱萱，司老爺子一看視頻里變黑變瘦的孫女，眼中帶起些淚光，手指撫著屏幕，臉上盡是憐惜。

    “爺爺，我好著呢。”司萱萱挺起胸膛，驕傲的把自己的店，展示給司老爺子。

    “墻上這些圖案，這些都是我畫的，布置和燈光，都是我設(shè)計的，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開始賺錢，但是我覺得我一定行！”

    “好。”司老爺子點頭，臉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慈愛，“我相信萱萱，萱萱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司萱萱笑瞇瞇的把鏡頭切換到自己臉上，“爺爺，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之前減肥一直沒效果，現(xiàn)在終于成功了！”

    “現(xiàn)在太瘦了，還是之前好看。”司老爺子轉(zhuǎn)頭忍不住咳嗽幾聲。

    “爺爺您沒事吧？”司萱萱一下子湊了上來，仔細盯著屏幕。

    “沒事。”司老爺子平緩呼吸，看著自己的孫女，“以后你要是找對象，可一定要讓你小叔幫你過目，你小叔要說不行，可千萬不能找。”

    司萱萱癟癟嘴，剛想說自己不想結(jié)婚，但看著爺爺?shù)哪樱€是點了點頭。

    其實小叔自己找的也不怎么樣。

    眼看著老爺子和幾個孫輩都打過視頻，累的快要睜不開眼，任醫(yī)生小心幫助老人睡下，和幾人走出房間。

    司北鑫在雞棚放下手機，隱隱覺的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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