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書[刑偵] 第1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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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律師事務所不止接了劉秉如的案子。 還接了陸一的辯護。 謝長君一生戎馬, 獨享了幾十年高處不勝寒的梟雄之位,成了司法界談虎色變的女魔王。 她很早就關注劉秉如的案子,比眾人預想的都早。 她與陳娘子是多年好友。 十幾年彈丸日月中, 這個女人是老友口中凈如禪寺的存在。 甚至分別去康沃爾之際。 陳娘子還將劉秉如托付給謝長君, “長君, 秉如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女人,應該受到我們這樣的人的庇護。” “我們是什么樣的人?” “徜徉在善惡裂隙里的邊緣人, 所以只有我們能救她, 如果有一天司法不放過她,你要用你的力量讓司法放過她。” 閆棟在死前安排好了所有事宜, 他找的是虹敏律師事務所。 謝長君在順理茶餐廳堵住了他, 趁劉秉如上廁所的空檔,將自己的名片推給閆棟。 “虹敏贏不了這樣的官司, 能贏這種官司的只有長陽。長陽之中,有且只有我能最大化給予你們夫妻勝利。” 謝長君看人的能力爐火純青,就像她當年挖走米和, 探查殷天的履歷。 捅刺米和同樣是在她半推半就下完成的。 只有將柔弱一方的無力與抗爭做到極致化,才能掀起輿論的滔天駭浪。 長陽做了個局, 他們從未擁護分尸的惡魔, 而是劍走偏鋒,暗度陳倉地接濟弱者。 當米和跟她深談,想要離開長陽時。 謝長君瞬間清晰了癥結所在, 殷天, 又是這個女孩在當攔山虎, 她動用港島的司法途徑聯系上faith auntie, 在鞭辟入里的一層層解析下打動了這個精明的女人, 讓她北上游說。 “米和, 這個世界,想要贏得正義的結果,不容易。白吃黑,路徑太窄。長陽只求結果精準,不求過程無誤,它必須存在,因為它是庇護邊緣人最后的閘口。” 殷天的放手讓謝長君長吁一氣。 她一點都不想跟這個小瘋子有過度的糾纏。 米和安穩地呆在長陽,接過她衣缽是她最大的心愿,這個男人有顆赤子之心,像曾經的她。 全世界都可以謾罵長陽的黑心與粗鄙,只要他們不忘內心的清正之火,便是高抬明鏡。 清晨6點30分。 殷天神色憂悒且柔軟,和方小萍坐在三院天臺的長椅中。 兩人抬著臉,喝著咖啡,凝視著一片片流過的煙霞。 她們從5點半裹著羽絨服看日出,誰都不想離開。 旭日的金芒透過云層,灑在蜿蜒的淮江上。 薄光在移動,水泥叢林的陰影也隨之變幻。 “人生真是有分水嶺,我的在8歲,8歲前熱愛所有人,8歲之后記恨所有人。倒也不算記恨,就是覺得你為什么連這么容易的事情都辦不好,即便在公安大就讀,我依舊輕視著我的父輩,直到親自上手工作,才知道,破一個案子太艱難了。” “都是年少輕狂的論調,誰都有這樣的時候,”方小萍笑笑,“上下嘴皮一碰,就給別人隨意定性,明明是片面的,無效的,卻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最厲害。這樣的人如果有一天覺醒了還好,若是一輩子都這樣,也算半廢了。” “你行你上啊,這話說得特別對,”殷天撇了撇嘴,苦笑連連,“我現在上了,我也不太行。” “殷警官,其實每一天都是分水嶺,今天的你勢必與昨日的你不同。今天你多看了日出,了解了蒼穹之美,這種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一天會成為支撐你走出黑暗的力量,不大,但也并不渺小。這是你昨日所沒有體會的。” 方小萍舉了舉咖啡,“我得去公司了,再晚路況就跟烏龜爬沙一樣,堵得燒心。” 殷天擺了擺手,“工作愉快!” 方小萍走到鐵門處,瀟灑回身,“殷警官,合理宣泄情緒非常有必要。即便是負面的對抗,也不需要以暴制暴的決策,以暴制暴只能成為一個死循環,這一點,你應該比所有人都清楚,所以你以后的每一個決策,我都希望你能深思熟慮。” “你能在短期內找我兩次,說明你查辦的案件促使你解開了曾經的痛點,你形成了一個從‘過往’到‘如今自己’的思辨及行為變化,你會感覺自己身在漩渦之中,但一個人要成長,必然會經歷漩渦,就像你說十幾歲的自己是幸存者,其實,你那時候不是,今天,你到今天,才是真正的幸存者。” 殷天將咖啡一口喝完。 扔進椅邊的垃圾桶。 從某一方面來說,她感激劉秉如。 都說佛|渡|有|緣人,劉秉如用自身的詰難,超度了過往的她。 殷天昨兒休息夠了,今兒龍馬精神。 下樓看了眼米和就去分局上班了。 老莫等會送阿成去機場,他們在套房外間收拾行李。 阿成今天中午的飛機去往泰國,說是到了外婆去世的日子,需要回老村祭奠。 淮揚分局整整一天都在惡戰。 劉秉如案子所牽帶的人員關系太復雜,需要勘查再勘查,審訊再審訊,走訪再走訪。 每個人都在力敵萬夫。 長陽律所又攪和進來。 每一步簡直曲折離奇。 殷天從中午到晚上滴水未進。 最后被劉秀瑛逼著啃了半個三明治,吃進去又惡心,噎得慌,只能拿咖啡灌。 一杯兩杯落肚,殷天昏沉又清醒。 像是流汗流血的拳擊選手,喝水擦汗,接受鼓勵和戰術引導,便再次投入戰場。 殷天高吼一聲,扇了自己兩巴掌,原地小碎步跑了30秒。 做足心理建設,才敢大步流星第三次扎進7號審訊室:謝長君陪伴在劉秉如身邊,這個老妖婆真是太可怕了! 泰國。21點28分。 班東碼頭的渡海小輪起航。 “2018年10月20日,檳城州愛士頓路、義福街陸續發生2起殺人案件,共4人被殺害,重傷1人。檳城州威北皇家警局于10月22日發出通緝令,懸賞3萬令吉緝拿涉嫌制造系列兇案的檳城籍男子……” 一臺破電視在旅客座席中播報。 阿成聽得心煩,掐了煙,提著行李包走到甲板上,電視聲緊追不舍,見縫插針地鉆他耳里。 一聲驚雷,滾著天轉! 海上夜間氣候多變,登船時還好好的,現在就大浪掀天。 渡輪擺蕩著、顛仆著,上下縱橫。 工作人員晃晃悠悠跑出來,嚷著土話,讓阿成滾回座席。 白濤轟鳴,阿成聽不見,他攥著鐵欄隨著船身沖風破浪。 黝黑的海面張著血盆大口,散著醉人的腥氣要侵吞他。 下輪渡時,他全身被白浪澆透。 手機貼著帽衫里兜,在肚皮上嗡嗡震,是一條信息:【查汶夜市,71檔】 這是米卓給他發的信息,指明見面的地點: 泰國蘇梅島,查汶夜市,71檔口,牛干炒粿條攤。 阿成一身濕寒,迎著大風凍得直流鼻涕。 坐上路邊的摩的,油門一加速,撩得他渾身激靈。 開摩的的是個紋身小青年。 阿成在后頭抖得跟個馬達似的,把小青年帶得一起哆嗦,兩人像摸了電門,一路呼嘯,震顫著往夜市奔騰。 臨海之濱。 鍋氣裊裊。 約莫百來個攤位在此匯聚:11檔亞參叻沙,18檔沙爹燒烤,35檔班蘭香糕,71檔炒粿條,84檔蠔煎,95檔青檸百香果雞腳,101檔女婿蛋…… 那里曾經有個檔口賣蝦湯熬鴨粥,是詭異的咸辣口,帶點腥酸,那是阿成的童年至寶。他的外婆是泰國人,阿成的童年在外婆家度過,兩日吃不到蝦湯鴨粥他就難過,踢著足球把花園碎得狼籍,外婆沒辦法,專門找來檔口師傅學習,也不知燒穿燒裂了多少瓦鍋,才復制得如出一轍。 那檔口老板很多年前腦梗過世,天底下留有這門獨特手藝的唯剩他外婆。 2014年,焚尸爐的猛火灼化了外婆,也亡絕了這最后的滋味。 阿成好吃。 舌頭對鮮麻之味有執念,吃炒粿條要大勺大勺揩辣醬,不鮮,就加蝦醬。吃豬腸粉時活像頭驢,溫厚悶熱的長舌一卷,一寸腸粉就骨碌碌下肚。 辛入肺。 咸入腎。 米和的父親,米卓正一手拎羅漢果龍眼水,一手舉著半焦的烏達魚。 趿著拖鞋,在84檔口等蠔煎。 蠔煎生意火爆,長隊如龍。 牡蠣牡蠣,是“太真乳”,也是“西施舌”,柔柔嫩嫩,滑蛋一裹,像是心尖兒rou,又軟又嬌。 他頭發花白,身形儒雅,打包完蠔煎就落座在品食區。 看到了阿成,忙抬臂揮手,慈眉善目地笑著。 阿成沖著他指了指其中一個攤位,示意自己先買吃的。 米卓比了個手勢,便開始慢條斯理地吃蠔煎。 阿成剛要拾起他那半生不熟的泰文點美祿鐵板燒時。 老莫的電話打來。 他連忙接聽,一個瘦猴男人橫穿鐵板燒隊伍,重撞在阿成的臂膀上。 阿成下意識側頭看,男人也正回眸,陰瘆瘆瞟他。 老莫的聲音很蔫,她坐在護士站,無精打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