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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皮書[刑偵] 第111節(jié)

    背對著監(jiān)控跟阿春攀談,兩人聊得極為投緣,阿春前仰后合,被逗得“咯咯”直笑。

    女人的臉也側(cè)了側(cè)。

    “等會!”

    “停!”

    殷天和劉秀瑛異口同聲!

    兩人目光一匯,眼皮都在驚跳!

    她們同時認(rèn)出了那半張臉。

    殷天認(rèn)識她,劉秀瑛認(rèn)識她,孫小海認(rèn)識她,老殷、張乙安、孫耀明……全體西城分局的警察都認(rèn)識她!

    第三段錄像:

    女人站在烏泱泱地人群中,慢慢摘下口罩,拿下帽子,撩開頭發(fā)。

    靜靜仰臉,專注地看著攝像頭,那憂哀的目光有穿云破霧的力量,像是在坦然面對著殷天和劉秀瑛。

    她是劉秉如。

    那個1999年在芳芳木材廠失去兒子的窈窕白領(lǐng)。

    那個20年來,風(fēng)雨無阻,神像一樣佇立在西城分局門口的滄桑女人。

    殷天心肺猝然一緊,她嗅到了黑壓壓暴風(fēng)雨前的土腥和詭異的靜謐。

    劉秀瑛盯著劉秉如的臉,她有預(yù)感,2018年年末最后一起驚天大案,或許就出自于這個女人。

    作者有話說:

    第84章

    她比地痞更流|氓

    抓捕劉秉如的過程異常順利, 她依舊生根在西城分局門口。

    太陽給她的頭顱頂端照出一縷縫隙,鑲著金邊,遠(yuǎn)處一打眼, 怎么看怎么像圣潔的觀音大士。

    對街重慶小面的老板一手酸辣粉, 一手筷子辣油, 正要過馬路。

    警車呼嘯著而來,急剎在她與劉秉如之間。

    劉秀瑛扒著車門探出頭, 一展證件, 做了個“請”的樣式。

    劉秉如寧謐地看了眼證件上的照片,仰臉留戀地盯著禿謝的梧桐樹杈, 看得如癡如醉。

    劉秀瑛沒催。

    沒強(qiáng)行打破她臉上那種珍重的告別意味, 混了些釋然,像是一直在等待他們的光臨, 惜別一結(jié)束,她自如地拉開后門,上車入座。

    酸辣粉還端在老板手里, 她“誒誒……”地叫喚了兩聲。

    警車沒有進(jìn)西城分局,而是一騎絕塵消匿在大道的盡頭。

    可能是有結(jié)果了, 等了二十年的結(jié)果出來了, 老板立在路中唏噓。

    太陽的金光鋪在紅油上,亮得跟寶石一般灼人眼,她眼淚流下來, 真好啊, 老天開了眼, 要結(jié)束這個女人的苦難了。

    劉秉如是最安靜地嫌疑人。

    走路悄無聲息, 鬼魅一樣飄忽而過。

    7號審訊室。

    劉秉如端坐地安之若素, 片刻后, 劉秀瑛拿著證物,郭錫枰拿著尸檢報(bào)告進(jìn)來。

    對劉秀瑛來說,平日都是匆匆一瞥,到今日才是第一次直面相對。

    這女人的年齡與張乙安相仿,樣貌卻老了近20多歲,簡直就是一敗落的老孺。

    她手上和手腕都遍布凍瘡,后脖頸也是,腫大得發(fā)黃,發(fā)紅又發(fā)紫。

    還流水流膿,一挨近有股腥臭。

    眼皮是耷拉的,褶皺的,青黑色。

    兩頰皸裂,似有縱橫的溝壑,像麥田,也像一棵樹,一棵皺皮老樹。

    她的遭遇全西城分局上下都清楚,當(dāng)年督查想要驅(qū)趕,被羅局給攔住了。

    他們都以為時間是良藥,能磨褪苦難的記憶,救治人心,不想劉秉如越戰(zhàn)越勇,像個有紅色披風(fēng)的斗士。

    劉秀瑛鼻尖一酸,眼神有些虛晃,不知如何開口。

    郭錫枰將她進(jìn)洗衣店的監(jiān)控截圖放在椅面上,敲了敲。

    “你去阿春的洗衣店洗哪兩件衣服?”

    “兩條裙子,我想干洗?!?/br>
    “為什么要干洗?”

    “過生日啊,要拍照片。”

    “誰的生日?”

    “閆朔呀,我兒子,他是深秋的生日。他本來不叫閆朔的,我喜歡秋天,可惜淮江的秋天太短了,我想好好珍藏,它有白藏、金商、西灝的雅稱,我本來想給他起名閆商灝,可他爸爸說這太復(fù)雜了,”劉秉如和婉地笑,“我為此不開心了好久,每年秋天我們都要拍照的,今年專門訂了親子套餐,能換三套衣服,店家提供一套,自備兩套,他們服務(wù)特別好,態(tài)度也好。”

    劉秀瑛將兩袋裙子拿出來,“以你家為軸心,輻射2公里,共有15家洗衣機(jī)構(gòu),你這兩條裙子是意大利小眾品牌高訂的走秀款,你們家附近的金輝大廈3層就有高端的衣物皮具清理室,為什么要去丁卯街,拿到最市井的阿春洗衣店,不怕他們粗糙,傷害了裙面布料嗎?”

    “怎么會?我聽說她手藝很好的,特別好,她手也好看,讓這樣的人打理裙子,我很放心的。我進(jìn)了店,發(fā)現(xiàn)她不止手好看,臉也好看,我有向她請教護(hù)膚的技巧呢。”

    劉秉如很健談,這出乎了劉秀瑛的預(yù)料。

    她四五年前進(jìn)的西城分局,那時候劉秉如已經(jīng)在門外扎根,死寂沉沉是她素來的形態(tài)。

    “我知道你叫劉秀瑛,孫小海跟我兒子是小學(xué)同學(xué),你看,小海都長這么大了,工作也很出色,我的兒子還戴著紅領(lǐng)巾呢。孫小海交了女朋友,可他喜歡你,我看得出來?!?/br>
    劉秉如抿了口水,“你們有沒有咖啡,我想提提神?!?/br>
    郭錫枰對著監(jiān)控使了眼色。

    片刻后小麗端著咖啡進(jìn)來。

    劉秉如一飲,頓時暖融融,神色也舒展開。

    “我在那兒站了20年,知道每一個警察的面孔,他們看到我時,有的會避開我的視線,為什么,可能心里有愧,又或者同情我,沒法幫我,還有一些會給我傘,給我吃的,會在端午的時候給我捎個粽子,中秋的時候一個月餅,我就吃著月餅啊看著天上的月亮,月亮又大又圓,美得像畫兒一樣,我兒子畫畫很好的,老師都說他特別有天賦,他一定能把月亮的輪廓畫得最逼真。”

    劉秉如像是從沒說過那么多話,喉頭有些沾黏,聲調(diào)時輕時高。

    她帶著卑微的亢奮,時常會顯得不好意思,用手擦擦臉,像只年邁又靈活的松鼠。

    審訊室的過程看似熱熱鬧鬧地很順利。

    但實(shí)際,劉秉如機(jī)敏地避開了所有關(guān)于犯案動機(jī)和犯案行為,她滔滔不絕地談?wù)撝鴥鹤拥囊磺?,似乎閆朔從未離世,正鮮活地存在于她的家庭和學(xué)校。

    說起兒子的時候,劉秉如的朽木之姿退卻了,柔和與精干填補(bǔ)住溝壑與膿瘡。

    她至始至終都?xì)舛ㄉ耖e,這就是一種昭告,與罪案緊緊相連的昭告。

    殷天沒參與審訊。

    她在機(jī)房與監(jiān)控斗智斗勇。

    阿春可深挖,這人身上充滿了迷思。

    殷天怕打草驚蛇,沒再去丁卯街走訪。她網(wǎng)羅了所有監(jiān)控,將時間推至兩個月前,專注于阿春每日的動向,拽著侯琢和小晗看了兩個通宵,眼睛熬得紫紅,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絲端倪。

    9月30日夜晚8點(diǎn),阿春去了豪哥棋牌室。

    10月1日晚間8點(diǎn)。

    10月30日晚間8點(diǎn)。

    11月1日晚間8點(diǎn)。

    定點(diǎn)定時,她都去往了棋|牌室,并在夜里12點(diǎn)獨(dú)自返還家中。

    殷天起了疑忌,兩家店并沒有衣物清洗的生意往來,似乎也不存在rou|體交易的可能。

    她悄摸給老莫打了電話,將豪哥棋|牌的定位發(fā)給了她。

    想來老莫應(yīng)該跟阿成在一起。

    15分鐘的工作效率被兩人一均攤,5分鐘就完成了。

    殷天看著閃爍的手機(jī)屏,越發(fā)覺得這兩人可怕。

    她早瞧出老莫對阿成的與眾不同,這一對要是成了,以后誰敢得罪,手指一敲,所有秘密昭然若揭,跟沒穿底褲似的。

    她將資料打印出來,一腳踹醒侯琢,開始分配任務(wù)。

    一頁頁紙翻閱得“嘩啦啦”,越往后越心驚rou跳。

    “這……這是……媽耶……”侯琢駭然抬頭,小晗也毫無防備,看得愣怔。

    殷天把煙屁股戳進(jìn)水里,“小小丁卯街藏污納垢,掩護(hù)打得挺好啊。”

    “一個編號一個孩子,連金額都有明確標(biāo)柱,阿春是個中間商?”

    “中間商談不上,沒那么大能耐,她是管名單的,甚至制定名單,豪哥棋|牌室有兩輛小貨,他們管運(yùn)輸。”

    殷天的手機(jī)依舊源源不斷的傳來信息。

    阿成和老莫,一南一北聯(lián)手,將棋牌室扒得一干二凈,上到老板、會計(jì),下到控場小弟,所有身份資料,和在拐賣過程中充當(dāng)?shù)慕巧瑲v歷可數(shù)。

    殷天瞇眼研究著手機(jī)照片,“謝大錘?”

    她心生了計(jì)謀,詢問老莫上下線的勾聯(lián)是否緊密?

    得到否定答案后,殷天眼神輕飄飄轉(zhuǎn)向小晗,“身手怎么樣?我可聽說劉瘋子手下都是悍將?!?/br>
    小晗挺起胸膛,他一米八五的身高,“我上學(xué)那會,是我們那屆格斗第一?!?/br>
    殷天窸窸窣窣笑了,“劉秀瑛那老痞子樣,沒少闖龍?zhí)痘ue,你是她的干將,流程你熟,”她拍了拍侯琢,“我們這個是嫩苗苗,沒見過什么世面,他要是敢攔,你就摁住他?!?/br>
    小晗一聽,當(dāng)即明白了,“保證完成任務(wù)?!?/br>
    侯琢還在迷蒙,殷天套上黑夾克一躍而起,“走著,砸個場,瀉瀉肝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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