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宋哥是圣母心上頭不成？但這攤渾水他們可不能隨便趟！

    宋余冷靜地說：“別沖動，不然這幾個公安大哥還以為咱們是心虛?！?/br>
    徐斌：“……”不是，不是他們以不以為的問題，他本來就心虛得很。

    現(xiàn)在政策還沒放開，他們在深城大酒店門口干的這攤子事兒，說到底不就是投機倒把嗎？

    還有，原來這幾個抓住江大志的人竟然是公安嗎？江大志竟然惹上公安了？

    怎么辦？他更慌了，甚至感覺雙腿都在發(fā)軟打顫。

    但看見宋余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徐斌深吸了一口氣，逐漸地冷靜下來。

    他得相信宋哥，宋哥這么冷靜，肯定早就有了應付的辦法。

    本就距離得不遠，幾位公安聽清楚了宋余和徐斌的這幾句對話，懷疑的神色消除了些。

    聽宋余的口氣，確實不太像是江大志口中的那種人。

    都被他們抓住了，性格還是不老實得很哇。

    “公安大哥，你們好，我是宋余?！彼斡嗖换挪幻Φ厣锨?，先十分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為首的那個公安有些好奇：“你怎么認出我們的身份的？”

    為了方便實施對江大志的抓捕行動，同時不引起太多的警覺和轟動，他們穿的可都是便服。

    “我爺爺是上過戰(zhàn)場的老紅軍，我雖然沒有正式參軍，但是小的時候經(jīng)常被他扔到部隊里訓練，對軍人的氣質(zhì)非常熟悉?！?/br>
    “而公安和軍人其實是差不多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氣勢，看得多了，自然也就認出來了?！?/br>
    宋余口齒清晰地解釋。

    盡管和家里父親、爺爺?shù)年P系都異常僵硬，但是去過軍營的事是真的，不妨礙他拿出來扯大旗。

    果不其然，聽完他的解釋，幾位公安對他的好感更深了。

    這個時候，還提倡軍警不分家，聯(lián)系十分緊密。

    沒想宋余竟然是軍人出身，那不就像是他們的后輩那樣，第一印象便好了不少。

    對江大志的瞎話，自然更加不怎么相信。

    “公安大哥，請問這里是怎么回事？這位……”宋余欲言又止地看向了被擒住的江大志，不解地問。

    其中一位公安擺了擺手：“說來也新鮮，這位膽子可不小，竟然詐騙到外商身上了。這不，外商報了案，直接抓了個人贓并獲。”

    另一位公安嘖嘖感慨，補充道：“可不是，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瞧見那位外商手里的吉祥如意結(jié)了嗎？就這么個小東西，他竟然賣了五百美元，真是黑心到姥姥家了?！?/br>
    五百美金的贓款還在他們手里拿著呢，完全沒有辯駁的空間。

    那可是五百美金，想想公安都忍不住心驚。

    換算成人民幣得好幾千元了，相當于他們辛辛苦苦干十幾年的工資。

    那幾位公安心驚，聽到這個數(shù)字的徐斌他們何嘗不是震撼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實在是太多了！

    就連宋余，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他早猜到江大志遲早會自食惡果，但是江大志應該還沒愚蠢到這個地步，怎么敢出這么夸張的價格，除非……

    他眼神微動，不著痕跡地擰眉，看向了那位外商的方向。

    艾倫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坦然地和他對視，甚至彎唇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

    宋余回笑，心下卻將警惕程度提到了最高，重新面向了幾位公安。

    他率先拱了拱手，苦笑道：“幾位大哥，說起來，這件事情確實和我有些關系，我曾經(jīng)的確和江大志交好過一段時間?！?/br>
    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

    只要江大志堅持自己的口風不變，公安肯定要在周邊調(diào)查。

    前段時間，他和江大志經(jīng)常聚集在一起，江大志的大部分貨物也都來自于他。

    隨便在酒店大堂里指個人出來，怕是都能說上個一二三四。

    不過，表達的措辭還是很重要的，宋余面上無奈，眼底卻是隱藏得極好的冷靜。

    雖然不明白宋余此話意思，覺得他是腦子里進了水，但是慌到了極點的江大志可沒心思想太多，連忙扯著嗓子尖聲嘶吼。

    “公安同志，您聽他都承認了！都是他的錯，你們快把他抓起來，我是無辜的！是無辜的??！”

    說到最后，江大志已經(jīng)破了音，五官猙獰扭曲。

    “安靜點！”抓著他的公安被他的掙扎弄得不耐煩，加重了手腕上的力道。

    江大志立馬發(fā)出了殺豬一樣的慘叫聲，眼神狼狽無力，充滿了畏懼感。

    但那位公安對江大志是厭惡不耐，對著宋余的態(tài)度卻好了很多：“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看宋余這模樣，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感謝大哥明察秋毫！”宋余感激地朝著公安道謝，眼睛里好像都亮著崇拜信任的光。

    公安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對宋余的好感更高了：“沒事，你盡管說，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br>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宋余言簡意賅地解釋。

    “為了盡地主之誼，我們想給遠道而來的客人提供最貼心周到的服務，所以提前在各處收集了一些小東西作為禮物，供他們挑選，看看他們是否喜歡?！?/br>
    宋余說得冠冕堂皇，但也有聰明的人反應過來了，這不就是做小買賣嗎？

    “但這價格……”公安皺眉。

    因為改革開放的緣故，深城這邊已經(jīng)試探性邁開了發(fā)展的步伐，做小買賣的個體戶也不少。

    雖然有正經(jīng)崗位的公安們瞧不上這些個體戶，但上面一次次提著耳朵再三叮囑，他們也都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定價也不能?????過分到這種程度，就像這報案的外商說的這樣，這已經(jīng)是詐騙了。

    “我也沒想到，江大志他們竟然會黑心到這個程度?！彼斡嗌钌畹貒@息。

    “我早就知道他不老實，所以今天早上便和他分道揚鑣了，您看，這是他的離開證明書?！?/br>
    “除此以外，我們也是真的把客人們當成朋友，給的價格都是最公道的，這是我的商品定價表格?！?/br>
    “每個人在這里拿了多少的貨，賣出了什么樣的價格，每晚我們都會登記簽字。”

    幾位公安將信將疑地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那一疊紙張。

    他們都是識字的，自然認得出來上面寫的是什么。

    每一天每一個人的銷售情況，后頭要么跟著簽字，要么跟著紅色的手指印，寫得清清楚楚的。

    像是外商說的賣了十美金的那個華國結(jié)，上面登記的就只有一元，單位還是人民幣。

    合著，這個叫江大志的，還是宋余、外商兩頭騙？

    行了，這下是一切真相大白了。

    江大志徹底地癱軟了下去，臉上都寫滿了絕望和恐慌。

    他也明白，有了這一份份他的親手簽名，他再怎么掰扯，也沒辦法牽扯到宋余的身上。

    配合上艾倫的控告，只會讓他的罪名更深一層，他是徹徹底底地完了。

    公安將紙頁還給了宋余，打趣道：“你小子倒是機靈。”

    不然，這空口白牙噴的一大盆臟水，還真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只是這種投機取巧的生意還是少做點好。

    看宋余這模樣，年紀也不算太大，怎么想不開干了這門勾當？

    宋余接過紙頁，苦笑道：“哪是什么機靈，我壓根就沒想到還會碰上這樣的麻煩?！?/br>
    “就是在軍營里的那段時間，習慣了嚴格的軍事化管理，下意識順手做了個檔案，沒想現(xiàn)在還真是幫了我大忙?！?/br>
    說完，瞧見公安眼神里的不贊同，宋余神色微動，又故意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樣。

    “以后我是不敢了。唉，還不是一時沖動和爺爺放了大話，說是要賺大錢、做出一番事業(yè)給爺爺看看，這才從京市帶著一幫兄弟跑到了深城?！?/br>
    宋余無奈地搖了搖頭，懊惱之色不加掩飾。

    也是，誰還沒有個年輕的時候，心里憋著一股氣想讓長輩看見自己的能力和成就。

    幾位公安瞧著宋余他們，都是一群十七-八歲的半大小子，算算和他們的兒子差不多大，心腸都軟了三分。

    “能理解，不過這到底不是什么正道，還是早點抽身的好。”其中一位公安開口鼓勵道：

    “我們領導也說了，深城發(fā)展機遇多著呢。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煩，盡管來深城第三分所找咱們，我叫朱剛?！?/br>
    “謝謝朱剛大哥，真是麻煩你了?！彼斡囗樦鴹U子往上爬，嘴巴放得很甜。

    “客氣啥，都是同志?！敝靹偣笮?，一副對待自己人的親熱模樣。

    其他幾個公安也紛紛做了自我介紹，一一招呼過才開口道別。

    他們還得把江大志這一行詐騙犯帶回警局，具體怎么處理，需要等領導們商議決定。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因為其中杵著個身份不低的外商艾倫，所以要格外慎重對待。

    等便服公安們走了，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了，艾倫才笑著對宋余道：“你是個聰明人?！?/br>
    宋余回笑，客氣地說：“您過譽了，艾倫先生才是真正的聰明人?！?/br>
    兩人眼神對視中，藏著只有對方才能看得懂的意味。

    艾倫有些意外：“你認識我？”

    “艾倫先生可能不記得了，我們曾經(jīng)做過一筆很小的生意，我聽你的同伴是這樣稱呼你的?！?/br>
    宋余道：“我們還有別的事要忙，就不耽誤艾倫先生的時間了，下次有機會再見?！?/br>
    “好的，再見。”艾倫點頭。

    他雖然學了一段時間的中文，但也只是學了個表面皮毛。

    不知道中文里博大精深的隱含意義，比如說敷衍的“下次有機會”，很多時候都意味著遙遙無期。

    至少在此刻的宋余心里，是絕對不想再和艾倫有任何更深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