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門開時吃海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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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店打工的他有一天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 店址座落于大學附近,客戶群以學生以及附近的上班族為主,不時也有來國際交流的外國學生,如果只是看見頭發皮膚眼睛顏色不同的人,他還不至于覺得奇怪。 會開始在意,是因為那個棕發的外國人完全沒踏進店來過,往往一個人倚著墻、拿著本子,很勤快地記著什么。那個人的背影很好看,從短褲露出的腿部線條也無懈可擊;如果是打算干壞事而蹲點的話,這樣的外貌實在太張揚了。出沒期間通常在晚上七點到八點,所以他猜對方是吃完晚餐順路來蹭免費網路;不過現在到處都有提供wifi的店家,為什么非要在咖啡店門口呢?明明有冷氣、明明天氣超熱,進來買一杯就可以坐很久啦? 快八點了。他看著門外隨時會離開的神祕男子,內心越來越糾結。 好想翹班出去問清楚。 ? 跟伙伴打過招呼,他在伙伴雙手雙腳贊成的加油聲中,趁店里沒什么客人,拿掉圍裙走到門口。 外國人先生聽見門的動靜,快速看了下手上的碼表,這時剛好有兩位顧客結伴上門,他趕緊讓出空間,并注意到外國人在本子上畫了兩個槓。 只算上門人數,該不會是競爭對手找來做市場調查的? 這家連鎖咖啡店生意做得不小,有什么市調是一天一小時就能結束的嗎? 店門重新自動關閉,流洩而出的冷氣變弱,才站一會兒他都感覺自己像冰棒一樣在融化。他打算速戰速決,猛地站到外國人旁邊,輕咳一聲,戰戰兢兢吐出一句:“howareyou?“。一邊自己腦補“fihankyou!andyou?“、一邊唾棄自己講個英文就顫抖、一邊自我安慰沒關係體院生以體力決勝負。 「很豪好豪。」 外國人愣了一下,用不太標準的中文回應,同時轉頭對他微笑。在默默注視對方背影(以及腿)一個禮拜之后,他終于見識到對方的廬山「正」面目──深而俊俏的五官,有點娃娃臉,笑容很暖,淺棕的膚色也很漂亮。一雙藍眼睛被店里的黃光照出微微的琥珀色,彷彿夜晚降臨前的星空。 見對方會說中文,他在心里謝謝媽祖保佑,簡單粗暴地切入正題,用中文問對方這幾天來都在這里做什么? 外國人一臉疑惑,用表情請他再說一次,他放得很慢地重復。 「你……」他指一下對方,「在這里……」比一下腳下,「做什么?」補一個手動問號。 對方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點點頭,把東西都塞進包包里,急匆匆用中英交雜說了幾句話,轉頭就走。他好不容易解讀出「補好衣絲」的意涵,意識到對方誤會了他的來意,用長期訓練出的敏捷反應快速一把拉住對方。 「等等等等等等請別走!」他情急之下一喊,感覺自己像激情的馬景濤。 外國人困惑地停下,橋了下被拉歪的后背包,「當眾強街是不好的哦。」還譴責地看他。 求求您這時候發音標準一點啊!而且我才不是要搶劫! 他心中的馬景濤又開始悲痛咆哮,在路人詫異的眼神中他憋住氣,強忍羞恥,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句: 「星、星巴克新品試喝!同學要不要來參考一下?」 「不用了些些。」 「來嘛來嘛拜託拜偷。」 他在外國人一臉莫名其妙中也開始口齒不清,最后雙手合十,用虔誠的姿態把人強拉進店里。為了圓謊他自己出資調出一杯亂七八糟的咖啡──感覺商標上的美人魚會因此在夢中吐他口水──還效法殷勤的店小二地用力拍沙發椅,彷彿在拂塵,恭請對方上座。 ? 英文比他好一百倍的伙伴問清了外國人先生的目的。 說是在實際觀察某統計分配的應用性,那分配名為普阿松,聽著像夜市賣臭豆腐的大哥,他覺得有點俗,但不敢把這個腦洞跟正熱烈討論數學與統計的兩人分享。他們好可怕,興致勃勃地說著體育生完全不明白的語言,簡直出口就是讓人頭痛的魔法咒語。 他默默退回柜檯,瑟瑟發抖地擦桌子。 畢竟還在上班時間,伙伴沒有聊太久,很快回到調飲料的行列。 在傳杯的時候他快速感嘆一句「會英文真好,可以跟外國人聊天,真不愧是卷哥」,他的伙伴輕飄飄地瞥過一眼,說:「我們后來講的是西班牙語。」唔唔唔好討厭啊,要專精英文還是西文還是數理求求你選一個就好好嗎。 難怪他都聽不懂。 但被打擊成碎片的英文自信心突然又黏回了一點點。 以西班牙為母語的話,不知道對方是西班牙人還是南美洲人?他很好奇,在對方臨走前,鼓起勇氣問出口: 「你從那里來呢?」 「bara。」 外國人笑著回覆,音調很華麗,笑容果然充滿該國灼暖的色彩;巴塞隆納是很出名的城市,他喜歡的球隊就在那里,也夢想有一天親眼去那邊看看。因此柔軟的親切感漲滿他的心,他傻呼呼地瞇起眼睛微笑。 外國人凝視著那個自得其樂的笑容安靜一下下,接著有點掙扎地湊近,左右張望之后小聲道──后來聽說那以西班牙人的音量而言是輕聲細語了,但他與他伙伴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的coffee不好喝,要多注意喔,不然會倒!閉!」倒閉兩個字還相當字正腔圓。 「……」 他看著對方手中的空咖啡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自己才是萬惡之源,又覺得怎么會真的有人把亂調的咖啡喝完呢,難道是天使? 乾巴巴地說了謝謝指教,他忘記問對方的名字。 不過沒關係,對方每天都來實地調查,從明天起他要天天假借新品試喝的名義,一洗前恥。 ? 前恥沒洗成功。 不是因為商標女神在睡夢中用魚尾巴給他無止盡的十字固定,也不是外國人從此將他的手沖黑暗咖啡視為拒絕往來戶,當然更不是他毀損店譽而被經理炒了;單純只因為外國人沒再出現在店門口。也許那個阿松曲線的觀察結果已經夠了吧?時間點怎么這么不剛好…… 幾天之后他做出一件自己都覺得很不應該的事。 他請散佈各系所的隊友們幫忙找出的該外國人的行蹤──諸如修哪堂課、有沒有參加社團、通常在哪個學餐吃飯。(正式球員就有十一人根本人才濟濟!)有個死會的隊友以為他想追人家,還熱情地提供求愛密技(例如天天送宵夜到人家宿舍樓下,以美食換取心上人的注意力),他覺得這招很老套,明明不是在馴養流浪小動物,同時又辯解不清,畢竟自己此刻的行徑確實離癡漢跟蹤狂只有一線之隔。 他譴責自己,然后(身體很誠實地)根據小道消息興匆匆狂奔到對方此時的修課大樓,趁中堂下課偷偷摸摸混進去。外國人目前不在教室里,但他眼尖地發現對方的背包,趕緊坐到旁邊的空位上,感覺自己真是見微知著的心機男子。 一切都是為了維護咖啡店員的清譽! 接下來只要再找機會讓人嚐嚐他巧手泡出來的正常咖啡,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嗯嗯。 外國人回到座位上看見他有點驚訝,隨后很自然地打了招呼,并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 他湊近對方想說話,可惜休息時間剛好結束,教授關上門,關燈后打開投影儀,將點點繁星鋪上整個天花板。 嘩! 是傳說中的認識星空!他居然不小心混進了選課時搶輸的通識課! 老師還因為七夕剛過而教大家怎么辨認牛郎星跟織女星! 他聽得入迷,連自己來干嘛都忘了,教室燈重新亮起時依依不捨,下課后還拉著唯一的說話對象傾訴不已。好脾氣的外國人邀他一起離開教室,不時用不標準的中文回應,說「我也很喜歡心心。」,他一時腦抽還大膽糾正對方的發音,兩人「心心」、「星星」個沒完,此起彼落地呼應了草叢里的聲聲蛙鳴。 在路人看醉漢的目光中他們回過神來,噎了一秒,然后一起放聲大笑,同時友好地猛拍彼此肩膀。以男生的標準而言現在他們是正式的朋友了。 西班牙人名超級長,他只能勉強記到父姓的部分,對方很爽朗地讓他直接用單名「luis」稱呼就好;他的中文名字很難念,luis好幾次咬到舌頭,表情羞恥得彷彿要咬舌自盡,他大笑著也請對方只用姓氏叫自己。這是一種禮尚往來;而且「陸」跟luis聽起來很像,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 「你可以,跟我說一下牛腩跟滋女的故事嗎?」luis問他。 「……誰?」 「老師剛剛上課說的,galaxy兩邊的星星。」 「喔、喔喔!好啊。」 他仔細地解說了七夕的由來,luis隨著故事一驚一乍。 「牛腩不是吃的那個?喔喔喔是牛郎,牛──郎──cowboy?不是啊?好吧。咦咦你們古代的牛會說話!不是每隻都會?真可惜……等等等,waitaminute!你是說,那個cowboy跑去偷看人家洗澡還偷衣服?額、這樣不好喔……好吧好吧只是故事。然后他們生了寶寶。然后她的家人來帶她回去,還放出一條大河擋在中間,不讓他過去。啊啊啊我知,河就是galaxy!不過我覺得,如果她想留下的話,父母還是要依她的想法比較好……好吧好吧我知道只是故事。因此每年有一天,他們會踩在一群小鳥上,跟彼此見面,因為還哭了,所以常常這天就下雨了。」 他聽著這個總結,感覺再也不能好好面對這個傳說,尤其對方還一副「又懂了一個新知識真好真好」的正直表情。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告知其實七夕在習俗上還會吃油飯,接著兩人順理成章地一起跑去吃油飯。 吃著吃著luis興致大發,說有一天要做paella(西班牙海鮮飯)請他嚐嚐,一直到這時候他才終于想起來,啊!他是想讓對方喝自己正正經經泡的咖啡的啊!為什么現在居然在吃油飯還一邊配炒米粉跟貢丸湯!七夕已經過了這樣算不算馬后炮?王母娘娘會不會大發雷霆? 他一臉震驚,被誤會是不是對西班牙海鮮飯有偏見。 「沒有沒有……我對自己的腦子比較有偏見……」經過短暫的掙扎,他不得不悲痛承認,比起能同時進行多項思考的人們,他就是一個在遇到意氣相投的談話對象時,會徹底忘記自己是誰的阿憨。 「不要擔星,至少你的coffee很好喝。」 「咦?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他有點受寵若驚,結果一抬眼對上對方促狹的眼神。 「……luis我真沒想到你是這么壞的luis。」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壞了!明明看起來這么誠懇!說好西班牙人都善良開朗的呢!」 「我做paella給你吃你不要申氣哈哈哈哈!」 他假裝生氣地低頭狂嗑油飯,其實心里很高興。必須動用心機才能與對方再次見面的這個事實,一直讓他隱約不安,自己也不曉得為什么要這么執著,可是實際坐下來好好相處時,即使學科不同、國籍不同、母語不同,意外地居然能說個不停,彷彿默契十足而順暢無比的快速傳球。感覺太過美好,像是隨時可以花式射門成功。 也許這莫名其妙的執著是來自直覺的呼喊? 「這里有個好伙伴,你不能錯過,絕對不能!」的景濤直覺。 有吃油飯有保佑。 ? 順利互加彼此臉書后,他在幾天內把人家所有有露臉的照片都按了一輪讚,貼文的部分是西班牙語,靠翻譯米糕也看不太懂,為了避免自己的行徑太像瘋狂粉絲,他很克制地只瀏覽過一遍。 那些貼文大部分是日期、數字以及國旗照片的組合,其中有好一部份還標了哭臉。 他想知道每張照片里都笑容滿面的luis會為了什么不開心,練球時也在思考,不小心把球往門柱猛踢還差點被反彈的球打到臉(就像比利時的前鋒batshuayi那樣),這瞬間靈光一閃:喔!那些數字是球賽比數的紀錄吧!印象中貼文時間有一波集中在七月,是世足期間啊!哭臉是因為喜歡的隊伍輸了吧? 哦哦哦解謎成功! 他舉起雙手吶喊一聲,助攻的隊友見他射門失敗還很樂,忍不住將人揍了一頓。 他很喜歡兩件跟足球有關的事:一是射門進球、一是運動完大家一起吃宵夜。 側門口出去有一家很受歡迎的熱炒店,打卡還送小菜,根本球隊愛店,今日也一如既往地整隊都呼朋引伴跑去吃。充分運動后的汗臭味、擺滿店門口的養殖魚箱、滿滿一盤香辣開胃的燒酒螺,是他心中特別具有男子氣概的畫面──但今天真是侷促到不行。 店里出現了新的店小二、不是、他是指工讀生。 工讀生(眾望所歸地?)是他的新朋友luis,因為老闆說為了開闊商機,店里要加賣海鮮飯,需要有正宗大廚相助。他有點高興又有點不高興。看樣子未來練完球的聚餐都可以跟luis正大光明地見面;可是隊友們一直起哄著「那不就是你在找的外國人嗎?真人比你形容的帥耶!」,他感覺自己曾有過的猥瑣都被攤開在陽光下了。 嗚嗚嗚人家中文很好的!不要再洩我的底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現在閉嘴我們還是好隊友…… 糗他最大聲的隊友點的蔥爆牛柳一上桌,就被他洩恨地狂吃一通,然后他們又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小事鬧哄哄地笑起來。luis繼續上其他菜,他看著對方燕般輕快的身影,疑惑為什么有人可以把熱炒店的臟圍裙穿出五星大廚風范。彼此視線相對時,他鼓著滿嘴的食物無聲地笑了笑,在對方瀅瀅微笑的藍眼注視中,默默覺得臉有點熱。 正求著老闆把冷氣開強一點,他的隊友一把拐住他,說哥哥都懂,讓哥哥來幫你。 幫什么?他這不是已經拿到遙控器了嗎? 他還在繼續吃蒜泥鮮蚵,把肥滋滋的搶先挑走,結果一抬頭就看見隊友壞笑著把luis招了過來。 ──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摸!他心中的馬景濤又出場大叫。 ──讓你給我的牛柳償命!隊友邪佞一笑,像個壞員外。 「那個啊,我們家阿陸啊,下禮拜六生日,saturday齁,外國人先生陪他嗨一下啊?」 「……你這種口氣很像老鴇,戴粗金條的那種。」他偷吐槽,被掐大腿。 「好的啊,我科以的話?」luis完全沒被隊友的搭訕嚇到,從容地看向他,神情很樂意,還拿出手機查日期,「八約二十五號,你是virgin?」 是處女座! 不是另一個意義的那種! ……好吧雖然其實是但不要大聲說出來! 內心的景濤站在瀑布下大哭大叫,他表面冷靜地點點頭說對(是八月二十五號沒錯),但隊友顯然想歪了,或者唯恐天下不亂,在他耳邊說了句「哦豁豁那就送入洞房囉!」。他回頭一定要拿球打死這個隊友不可。 后來直到吃完飯結帳都不敢去看luis。 實在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難為情,可能因為luis帥氣又迷人,自己的表現根本是個寡廉鮮恥的迷弟,偏偏那樣吸引自己目光之人居然愿意為他的生日獻上祝福。一種高興又羞恥的焦灼感。 混在人群當中他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出店門后還是忍不住回頭,隔著一段距離向luis揮手說再見,對方笑著拿出手機快速打字并揮了揮,他連忙低頭一瞄手機,發現一則訊息──要是有時間給你做paella?── ????? 這個表情符號突然變得好可愛哦! 他猛點頭,露出跟表符一樣圓潤又呆萌的笑臉,原地蹦了蹦,簡直忘記自己是誰,被回頭來抓人的隊友一把撈走。 ?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 ……其實也沒有,他一直在心里數饅頭,癡癡以待,還嫌時間過太慢。 在這段時間中,他無意間發現luis住在隔壁棟的研究生男宿,不由得感嘆,原來兩人的宿舍如此近,在此之前居然還能從未相遇,直到阿松曲線帶來的契機才破除這個鬼打墻般的現象──而且一破除,反而天天都能見到了。不只見面,還聊天,還一起吃宵夜。西班牙人酷愛吃宵夜,常常在刈包跟青蛙撞奶店前徘徊,他有次在附近餐廳目睹全程,覺得對方在地化得很可愛。他也知道了對方貼文上的哭臉是什么意思:luis有個奇葩特技,看球時只要一分心,就會錯過射門進球的瞬間,尤其是上屆世足四強賽德國對巴西那場,全場總共八個射門,他至少有三個因為低頭吃東西而錯過。他很懂那種恨不得捶心肝的痛,同時覺得對方少根筋得很萌(如果可以他愿意在luis專心看球時專門提供餵食服務)。 總之各種滋潤。 一邊滋潤又一邊覺得不妙。 渴望常相見、也確實天天如愿,卻仍然感覺空虛,為什么呢。 生日那天咖啡店里有排班,伙伴們唱了生日快樂歌,并合資一整個千層派蛋糕讓他打包回家,經理還準許他隨心所欲做一杯特調帶走,被壽星的洪荒之力加持,他成功調出一杯好喝得讓人痛哭的果香拿鐵──美人魚大人都會因此放他一馬,不拉去水里抓交替。回家路上滿手都是寶物,他樂顛顛的,比在深秋里擁有整個公園的松果的松鼠還要幸福,幸福得不得了,非常非常地,想把甜暖到難以自禁的心情,與某一個人分享。 他站在那人宿舍樓下打了電話過去,聽見對方說起中文像唱歌的語調,就忍不住笑。對方熱切地邀他上樓,說為他準備的慶典也剛好完畢。他在敲門后抱住頭,做好被慕絲噴一臉的心理準備,但luis是好人,應門時什么也沒發生,只一臉疑惑地看他擺著無用的戒備姿勢。 「僧日快勒!看到歸了嗎?」luis一邊問一邊張望。 「鬼?沒有沒有沒有。」他趕緊搖頭,并豎起食指示意,農歷七月晚上千萬別提這個字。 他跟著luis走進房間,還在試圖解釋為什么不要在晚上說鬼,脫完鞋一抬頭,嚇得倒退一步。 「……luis你!為什么、要把普渡擺在房間里?」 一個小木桌上擺滿各種零食泡麵、幾疊金紙、跟沒點燃的香,香還插在……等等那莫非是說好的西班牙海鮮飯……!幸好他沒有陰陽眼,不然說不定會看到很多阿飄正在大吃大喝! 「蛇摸普督?這是給你的birthdayparty,大家都跟我說,就是要這樣給好兄弟慶祝的喔?今天路上有好多人都在給你慶祝呢!陸真受歡迎!」 「我想這之中一定有什么誤會。」 「你是說我們其實并不是goodbuddy嗎?」 luis俊俏的五官皺成一團,彷彿被整個世界欺騙了,藍眼睛水光閃閃,看起來十分委屈。他覺得眼前的人好可憐又好可愛啊。都可以清楚地想像到,luis認真地問別人,該怎么用臺灣人的方式幫在八月二十五號生日的人慶祝呢?然而可能因為中文表達不清而被誤會為:臺灣人都怎么過八月二十五號呢。偏偏今年的這天是中元節喔,結果得到的反而是該怎么擺普渡的知識。 ──還擺得挺好的。 居然還有果凍製的三牲。 他噗嗤笑出聲,藍眼睛的苦主一臉哀怨地看他,那藍宛如濃霧瀰漫的海,幽怨的海怪潛在海波下,露出亟需被安撫的表情。 「這個給你,店里的新品試喝。」他試著投餵海怪,遞出自信之作。 「……」luis顯然記得上次那杯有多難喝,不太甘愿。他一把塞進對方手里。 然后彎著眼睛看對方從一開始膽戰心驚的小啜到迫不及待的暢飲。 不開心的海怪翻了身變成在晴海曬太陽的賽壬,氛圍暖洋洋的,不唱歌都讓他沉溺。 「月亮歷七月的時候,是鬼月,地獄的鬼門會打開,鬼就可以回到人間走走。鬼以前也是人,所以我們稱祂們為『好兄弟』,并不是真的brothers。有些鬼沒有家人準備東西吃,很可憐,所以大家才會在今天準備很多吃的,讓他們吃好吃滿。這就是普渡。」 一起坐在供品桌前的沙發椅上,他用盡可能簡單的句子解釋,雖然沒有明言,但luis已經明白了用這種方式慶生實在太烏龍、敏感的人說不定會感覺被冒犯,因此緊張地盯著他看,想從他臉上看出是不是有盛怒的蛛絲馬跡。 他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luis也安心一笑,然后又低頭開始喝飲料,喝啊喝的,不知道想起什么,舉起手發問: 「這個鬼門具體而言在哪里呢?」 「呃,到處都是?」 「在歐洲也有嗎?」 「呃……沒有的吧?」 要是有的話作鬼也可以環游世界了,好像不賴哦?另外鬼界還會有語言問題嗎? 他因為對方的腦洞開始發散思維──想像一名鬼先生,期待無比地走出鬼門,結果入眼皆是金發碧眼的外國鬼,語言不通而且連供品都吃不到,非常慘──又噗哧一聲笑出來。 「話說鬼月有很多不該做的事,像是衣服不可以掛在外面過夜、路上有錢不能撿、不可以做結婚買房等等的重大決定……」 「衣服掛在外面會怎樣?撿了錢會怎樣?」luis本來聽得津津有味,回過神發現重點,緊張地問,他一看就知道這個外國人大概犯了不少禁忌,但想著國外好像不太信鬼怪習俗、對方又是理科生,應該不至于被嚇得從此不敢晾衣服,就實話實說: 「鬼會把自己穿進掛在外面的衣服里,這樣你要是拿進房間,就是自己把鬼邀進家了;撿地上的錢,就表示允許丟錢的人拿走你的好運──luis你現在把窗戶鎖起來干嘛啦哈哈哈就算衣服還在外面這樣也不行啦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別怕,我明天帶你把撿到的錢丟回原地,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瘋了,對方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好像身邊有很多鬼,他覺得這樣逗人家有點缺德,可是又好好玩,luis湊到他身邊似乎想壯膽,他故作豪氣干云狀,一把摟住人家,一副「大爺罩你」的模樣。 結果因為對方伸手一個反抱,差點原地軟成一團。 呃呃呃呃什么巫術?他有點尷尬地微微退開,不曉得自己怎么了,難道被鬼附身? luis在他身邊很安心似的,又開始問東問西,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語:「哦──路上的那些食物是大家給歸吃的東西啊,原來不是都在幫你慶祝生日啊。」 「……對,我沒有那么偉大的。」 「呼。」 luis嘆息一聲,放下飲料搓搓手。他猜對方可能還是被鬼故事嚇得怕怕的,有點內疚,想給予一點自己的溫暖,便伸手環住對方的肩膀,這舉止彷彿確實給予了莫大的支持,luis猛地轉頭看他,藍色的眼睛水光閃閃。 「陸,你說,鬼月不該做的事,包含不可以結婚跟買房子。那……談戀愛可以嗎?」 為什么不可以?他沒多想,直接這么說,被猛地撲在沙發上才回過味來,震驚之下沒來得及羞澀,也不知道那番話關不關自己的事,畢竟他們雖知道彼此都單身但之前的應對不都是好朋友般而已嗎? 是的吧吧吧吧吧? luis微微傾身對他一個勁地笑,??????又臉紅紅的那樣,他簡直要被可愛到斷氣。啊啊啊啊啊是才怪!才不只是好朋友!他在心中大聲反駁一秒前的自己,覺得自己遲鈍得有什么資格談愛!luis沒放過他,越靠越近,低聲傾訴: 「我很喜歡心心,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都是心心。我很喜歡。希望我能成為在你眼中以及星中都栽入很多心心,的人。」 賽壬唱歌了。 他覺得自己被那言語甜得窒息。 在無法呼吸的時候他張開嘴,像是墜海后渴求空氣的水手,接受了來自賽壬的吻。 情不自禁,急不可耐。 原來如愿以償。 -- 可有可無的小番外 「星巴克新品試喝買一送一喔。」 「不要咖啡要咖啡店員科以嗎?」 「那個就是『送一』的部分喔????」 -- 引用或化用的馬景濤的名臺詞: 「你不能錯過,絕對不能!」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你現在又有什么資格來談愛呢!」 「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