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刻薄男
天氣越來越?jīng)隽耍值郎系哪尤諠u蕭條。偶爾幾陣雨,又把天空染灰了幾分。 哪怕太陽出來也沒能把世界點亮,萬物依舊死氣沉沉。毫無顏色。 而那個男人偏巧便是那么適合這蕭條光景,他與冷徹無別,眉眼間已是嚴冬。 蕭蘭茝,連鞏云都敬畏他三分的男人。 同他如春芬芳的姓名不同,蕭蘭茝的行事作風一向冷絕無情。但凡他認為不對,他就會斬草除根。 不通人情,不留后路,人生唯一一次的通融,讓他抱得了美人歸。 他只原諒過方寧。 哪怕他們父子把任務搞砸了,蕭蘭茝也一句話沒說。 那日飯桌上范良漏了件重要的事沒說,今早才想起,急忙打了電話給蕭蘭茝。 他說,「爸我忘了告訴你,那天麗莎告訴我,鞏云在拍科幻大片,研究換腦提取記憶。據(jù)說華草跟他長期購買的利苦勒酒似乎都是用來損害別人腦袋的,先損害,再做實驗。」 蕭蘭茝聽見了這消息,立刻便動身到了鞏家。 他自然是帶著方寧一塊兒去的。天氣漸涼,那美人脖子上圍了一條圍巾,暖烘烘的。 「你還真是怕冷。」蕭蘭茝替他把圍巾纏得更緊一些,包住了下巴,「臉都涼涼的,小可憐,讓你在家偏偏不。你小時候不是國外長大的嗎?這么怕冷。」 「沒辦法,自古紅顏總是多毛病。」方寧嘆道,沒說薄命改說成了毛病。他才不薄命。 「那倒是。」蕭蘭茝揉了兩把他冰涼的面頰,「等下看見鞏云請別露出一副很噁心他的樣子,拜託了。」 方寧笑了笑。 二人進了鞏家,鞏云家的客廳沙發(fā)全換了,地毯也重新鋪了一次。 原因為何可想而知。肯定是為了范良那條狗,那日他來把這里弄得全是血,鞏云怎可能忍耐?沒朝范良發(fā)脾氣,已是敬畏他三分了。 潘悅的手術很成功,已經(jīng)可以推著輔助車慢慢走到客廳,她看見蕭蘭茝有些意外,雖后來跟范良搞上了,可內(nèi)心里的確還是愛著蕭蘭茝要多一些。 哪怕那男人壓根不愛她,甚至不愛女人,潘悅也的確動了情。沒得到過他的愛,也就更加稀罕他的一點點垂憐。 那幾年當著「蕭太太」的日子多么風光?誰不是巴結(jié)著她?要有人欺負輕薄,蕭蘭茝也會出手處理。 原先潘悅以為那就是愛,后來她才知道,蕭蘭茝不喜歡別人動她不過只是因為「規(guī)矩」問題罷了。有人違規(guī),有人越線,那他就會處理。哪怕今天換作是誰殺了蕭蘭茝的狗,他也一樣會出手。 只是因為那陣子她是「他的」,所以才得到了類似疼愛的保護,但那終究不是愛。 「你……你怎么來了?」潘悅問道,有些小心翼翼。 「嗯。還好嗎?」蕭蘭茝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笑,稍縱即逝,輕淺無痕,「傷很重。」 潘悅有些意外他的關心,臉上微紅,「沒事。你……你來找我哥哥的嗎?」 「嗯。」 方寧就站在蕭蘭茝身后,像個隨從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名正言順……方寧搖搖頭。工作期間實在不該胡思亂想。 蕭蘭茝在沙發(fā)上坐下了,方寧站在沙發(fā)后方,他倆等待著。潘悅見狀便在蕭蘭茝對面坐了下來,平起平坐,連個前妻都比他有資格。 方寧再次開始亂想。 「你最近……過得好嗎?」潘悅問道。 蕭蘭茝嘆了口氣,「還行吧。女人就是如此,稍微親切一點就不停貼上來啊……難道非得要我一直像個渾蛋一樣,你才知道適可而止嗎?」 潘悅一怔,臉色瞬間蒼白,「你說什么?你竟然這樣跟我說話……」 「一個不忠貞的女人還需要我施捨多少耐性?」 潘悅的臉從慘白又變成了豬肝色,「你!你碰都不碰我……難道你就有為我忠貞嗎?!」 蕭蘭茝莞爾,「你猜猜?總之離都離了,也不是什么好聚好散,就別搞什么久別寒暄了。浪費我時間。」 方寧看著潘悅,擔心她身體受不了刺激,又擔心自己哪天也許也會變成那種結(jié)局。 蕭蘭茝能稀罕他多久? 這時鞏云正好來了,他看潘悅正跟蕭蘭茝說話,便趕忙讓人將她抱了進去。 「放手!我跟他還沒說完!」 「你現(xiàn)在不能太激動。先回去。」鞏云低聲道。 他在潘悅方才的位置也坐下了。 「抱歉,她還有點激動,不太穩(wěn)定。」鞏云笑了笑。 蕭蘭茝沒答話,只是盯著他。隨后又一笑,「先生。」他叫他總有點諷刺,「我今天是來談生意的。」 鞏云一怔,「你跟我?我的天,我才因為你查帳的事情忙得夠嗆,還以為蕭總不可能還跟我談生意。」 「哈哈,我也以為。不過這次不一樣,雖然我知道先生不喜歡姜賾悟,但他這次給了我好東西,我尋思也不能獨吞了。說實在,賣出去國外也是可以,但好東西跟好朋友分享是做人的道理。而且……我也聽說了個好消息。」蕭蘭茝道。 「姜賾悟?!難不成……」 「先生朝思暮想的華草有貨了。」蕭蘭茝湊近了些,「賀勤腦袋管用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雖然你應該早就知道了。」 「蕭總。我想你也知道接下來肯定會發(fā)生一些事。我只想問你,你是哪一邊的?」鞏云問道,「敵人還是朋友?」 「我嗎?我只是商人。誰給錢誰兄弟。對我而言仇家就是沒付錢的傢伙,朋友就是信用良好的買家。姜賾悟一直很好,我何必跟他反目?他唯一一次沒守信用還是因為你跟那愚蠢的姜狗三,」蕭蘭茝哈哈笑了一聲又道,「你們在我這里的評價還要比姜賾悟低。我可不管你們的恩怨情仇。只不過賀勤聰明了,他腦袋值錢,又有華草能賣。而且……你不是想要他的腦嗎?」 鞏云臉色一變,「你……」他挪了挪身子,整個人往前傾,「你從哪里聽說的?」 蕭蘭茝沒答話,慢悠悠喝了口茶。 鞏云急了,左顧右盼,把人都趕了出去,他看向方寧,尚未開口只聽蕭蘭茝又道,「他不用出去。」 「蕭總……」 鞏云還欲說什么,只見蕭蘭茝輕輕抬起眼,一雙眸子冷徹似雪,「我說他不用出去。沒聽清還是沒聽懂?」 鞏云沒再說什么,「蕭總,你怎么……」 「做事不怕人知道。江湖也就屁點大,我怎么會不知道?鞏云,有醫(yī)院跟你配合做人體實驗對吧?」 「這……這……」 「別緊張,這沒什么。我很有興趣。你想想,要是能提取記憶,再放入ai人工智慧,愛人永遠不會死不是嗎?但很可惜冷冰冰的。不過要是能把大腦換過,換一個健康的身體,那就有了永生。我很感興趣的。」 他整個人就如同故事終極反派,方寧心想。要不是早知道蕭蘭茝在聽見范良說了鞏云的計畫以后是怎么嘲笑他的,自己可能會相信。 「你感興趣?」 「鞏云,你的計畫有投資者嗎?」蕭蘭茝又問。 「……有是有……」 「我也想加入。」蕭蘭茝又道,「只不過你知道我的規(guī)矩。」 蕭蘭茝的規(guī)矩很簡單,他談生意必須知道都有誰合伙,名單得給他。 鞏云面有難色。「蕭總,這次這個事真的……真的沒辦法提供給你,這次的名單里面可都是大人物。」 「想長生不老的人果真都是些有錢人。」蕭蘭茝笑了笑,「我猜猜,華草在這個計畫里面必不可缺對吧?我想應該不只是致幻作用而已。對手術有幫助是嗎?跟利苦勒酒里面的草本成份一樣……我是不懂那些啦,只不過姜賾悟有可能賣你華草嗎?他告訴我這是最后一批了,以后不再生產(chǎn)了,我也是為了你才跟他談的。我有錢有料,烤rou派對最喜歡我這種人了不是嗎?」 鞏云有些躊躇,華草的確意外在手術上有著必要性,且蕭蘭茝錢很多也不是秘密,再來就是這傢伙口風很緊,跟他做生意又能得到他的保護……「我打個電話。」 蕭蘭茝不置可否。 鞏云站起身,匆匆離開了客廳。 「方寧你過來。」蕭蘭茝喚道。 方寧連忙繞過沙發(fā)走到了他眼前,「怎么了?」 蕭蘭茝朝他勾勾手指,讓他湊近一些。 方寧彎下腰,長發(fā)垂落,掃在蕭蘭茝耳鬢,又撫過他的臉。 「你在生什么氣?」蕭蘭茝問道。 「我?」 「不然我還會浪費時間哄誰呢?當然是你。」他手指捲起了方寧的發(fā),在指縫里,發(fā)絲如墨般流淌。 「我沒有。是我自己心眼小。」 蕭蘭茝笑笑,「美人多嬌。」 方寧臉一紅,不想再理他,又站回了沙發(fā)后面。 「改天試試坐我旁邊,你又不是什么跟班。」蕭蘭茝又道。沒轉(zhuǎn)頭看他,方寧卻彷彿看見了他那一雙意味深長。 幾分鐘后,鞏云又回到了客廳。 他拿了個信封給蕭蘭茝,「下周二,請蕭總一起過來開會。這是名單,還有會議地址。」鞏云看了方寧一眼,「如果可以,請蕭總『自己來』。」 「你是自己去的嗎?」蕭蘭茝問道。 鞏云愣了愣,「不,我……」 「那我知道了。」蕭蘭茝點點頭,也沒說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華草的事等我確定了名單以后再電話討論。」他把信封收進了西裝內(nèi)口袋。 后來他們離開鞏家,蕭蘭茝都沒有說話。 直到上了高速公路,他才開口,「親親,看看信封里寫了什么。」 方寧看向他,湊過去把手鑽進了他衣服里,掏出了信封,「我打開了。」 「請。」 方寧拆開了信,躍入眼簾的全是有頭有臉的傢伙,里面甚至包括目前警界最高人物。 「……范良慘了。」方寧喃喃。 蕭蘭茝請他朗誦那些姓名。聽完后他想了會,又道,「我們可真是拿到寶了。」 「下周二你會去嗎?」 「當然,你也得去。」 「鞏云不是讓你自己去嗎?」方寧又問。 「那種地方誰會『自己去』?」蕭蘭茝笑他傻,「到時候樑上肯定很熱鬧。」 方寧一怔,又道,「我懂了,我得上樑。」 「你不用,樑上人多,危險。而且大家都在天上,躲哪里都顯眼,沒必要浪費體能干這種事。」 「那要是你被暗殺了呢?」 「我猜想所謂『會議室』不太可能有窗。應該是個密室,你的工作就是跟我去,然后偷偷行動,就負責找找看怎么潛入,有幾條路、幾道門、幾個監(jiān)控,等等的。」蕭蘭茝看著他,「做得到嗎?小特務。」 「小菜一碟。」 他倆回了家,又立刻通知了九爺他們過來。 幾人又聚在了一起,蕭蘭茝把名單給了他們。 「如何?你們查了十年還有人得玩假死跟失憶的梗,有人得叛逃有人得咬牙潛伏,但都沒有我輕松幾句取得的線索還多,對吧?」他刻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