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別扭
今天的夏喜喜覺得自己似乎披上了施有勇氣魔法的斗篷,可在程若眼里看來就是個已經點燃了的爆炸桶子。 兩人認識這么多年,早已知根知底毫無隱瞞。夏喜喜這樣一個高敏感體質的人,遇事很容易陷入焦躁和自責里。但她鮮少將負面情緒展現在外人面前。 這句話說得很輕,可能只有他們幾個人聽得清楚。夏喜喜還很細心地捂住小孩的耳朵。 林可馨臉色一變,試圖在夏喜喜那張漂亮的臭臉上找到些許熟悉影子。可她那寶貴的腦子,怎會有容量裝下當時這樣一個普通不起眼的女孩。 直至周珊叫了聲林局,夏喜喜才終于想起這人原來是當年教導主任,那個口語說得很好的英語老師,也是林可馨的父親。 呵,家長見面會是吧? 一種無邊的憤怒和悲傷從心底升起,被人丟棄的自卑感從見不得光的地底爬出,纏住她的小退攀上心臟。 程若看著夏喜喜頭都快垂到地上,習慣性地用指甲刮蹭指節上的倒刺。他慌張蹲下,握住她不安發抖的手:“還好嗎?” “別碰我。”夏喜喜極力隱忍著情緒,使勁想掙開他的手。 可男人的手握得很緊,指尖用力得泛白:“我們回家。” 聞言,夏喜喜抬頭,眼中閃爍著細碎的水光:“那只是你的家。” 壓抑的哭腔和泛紅的鼻頭讓夏喜喜看起來比被暴雨打濕的落花還可憐,還說這種不著調的氣話,程若心疼得要死。 “對不起對不起……” 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昵讓剛到來的三位愣怔在原地,林可馨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女人產生了巨大的敵意,她從沒見過程若這樣低三下四的哄人。 兩人腦袋貼在一起,不知道程若說了些什么,夏喜喜極其不樂意地點了點頭,起身任由他牽著往會場外走。 何福陽本來還想蹭著程若的婚事和林建民聊一聊市圖書館招商的事情,程若一走,自己倒徹底變成了這場飯局的外人。 “何總,什么情況?” 何富陽和梁若梅千方百計找人和他提起程若有多愛慕林可馨,也問了林可馨確實對程若有意思,這才肯陪著女兒來這個晚宴。程若整這一出,林建民臉色大變, “這女孩……好像是程家那邊的一個遠方表妹吧,親家多慮了啊。”何福陽心虛解釋,慌得滿額濕汗。 … 剛進電梯,夏喜喜便把什么嬌柔委屈全拋開,狠狠甩掉程若的手:“滾開。” 金屬相撞的哐當聲在四方小空間里響起,程若腕表表帶打在了電梯扶手上。 他將那只表脫下,放進西裝口袋。這是夏喜喜給他送的第一份生日禮物,程若寶貝得很。 生悶氣的夏喜喜獨自站在電梯中央,程若不招惹她,背靠角落沉默不語。 電梯飛速下降,在三樓停靠。門剛開一條縫,大概有十幾人在眼巴巴的等著,直至電梯門完全敞開,人群一擁而進。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推搡進來,與夏喜喜摩肩擦踵,裸露的手臂似乎能感覺到衣料相隔的陌生體溫。 夏喜喜有些不自在,挽著手臂稍稍往后退了幾步。身后突然有股力量將她一把拽過,夏喜喜踉蹌著跌進程若懷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原本在身后的男人換了個位置將她藏到角落。 程若緊緊攥著她冰涼的手,用指腹溫柔摩挲她的虎口,好似在安慰炸毛的小獅子。 鼻尖輕輕抵在他西裝上,被熟悉清冽淡薄的茶香包圍,夏喜喜有些恍恍惚惚。想起自己從前情緒不穩定的時候,程若也是這么摩挲她的虎口,每一下都注入溫柔的力量——讓她擁有能暫時逃避現實的勇氣。 永遠溫暖的手,永遠握著她的手。 叮—— “地下二層,到了。” 隨著人流走出,程若也松開了手。 夏喜喜慌張地回握,只抓住了一把空氣。她急得再往前跑幾步,程若那只手依然沒有向她伸來,也沒有為她停留。一種巨大的孤獨恐懼瞬間籠罩住她。 “程若!”她帶著哭腔吼了一聲。 男人駐足,回頭,額前劉海已經凌亂不堪,遮擋住沉郁嚴肅的眼眉。似乎是在斟酌言語,他很久后才說話:“送你回學校,我回家。” 夏喜喜鼻尖一酸,熱氣烘上眼眶。 “不要……” “什么?”程若沒聽清。 夏喜喜撅得老高的嘴卸下力,嗚哇一聲哭喊出來:“我不要!” 他知道這女孩喜怒無常情緒敏感,但就一個坐電梯的時間,怎么又大反轉了。 程若蹙眉,回頭走向她。來到她跟前,抬手擦掉她不斷奪眶而出的淚:“又怎么了?” “你……你……”夏喜喜只顧著抽噎,連換氣都換不上。 “急什么,慢慢說,我又不會走。”程若輕拍她后背安撫道。 他這話一出,夏喜喜哭得更猛了,雙手緊緊攥住他襯衣兩側,皺成一團的衣服似要從腰帶出逃。 她就是怕他會走,會拋下她不管。 “你不能走!你哪都不能去!”夏喜喜與以往不同的哭喊聲著實讓程若感到不安。 他掰開往自己懷里湊的女孩,用力托起她的臉,語氣急切又緊張:“先上車,好不好?” 電梯口,人來人往的,夏喜喜哭得泣不成聲,就像當年在初中廁所門口。程若脫下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低聲細語哄著她往車上帶。 夏喜喜邊走邊失聲啜泣,一字一字從嘴里蹦出:“你,你不……把,……送……學校……” 程若聽不懂,但還是諾諾連聲:“好,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