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絕色 第17節
全副武裝的顧清淮后背朝下、靠雙腿蹬力飛速索降,一秒鐘都沒有猶豫。 原來電影里的飛檐走壁、生死一線,都是他的日常。 那些時候,聽他在訓練場上訓人——“降這么慢夠人質死十次了”,還覺得他好兇。 眼下他三秒之內從樓頂索降到六樓窗邊,猛然踹碎玻璃朝綁滿炸彈的嫌疑人而去。 他必須趁其不備將犯罪分子制服,防止犯罪分子惱羞成怒引爆炸彈。 只是他破窗而入的下一秒,火光滔天濃煙翻滾—— 炸彈爆炸了。 警戒線內,待命的特警隊員飛奔上六樓,守在宿舍門外的特警隊員破門而入。 警戒線外,鐘意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全部涼透。 出發前他還漫不經心地說,說我幫你拍,乖乖退到警戒線外面等我。 聲音比夜晚風清。 現場,是醫護人員是往來民警是圍觀群眾,場面混亂環境嘈雜。 她站在原地周身發冷仿佛溺斃在深潭靜水,眼睛能看耳朵能聽嘴巴能說大腦空白一片。 顧清淮呢? 直到,耳朵捕捉到一道清越磁性的聲線:“做好人質的心理疏導,防止創傷后應激障礙。” 鐘意猛然回頭。 顧清淮看她一眼,云淡風輕和身邊刑警同事交代:“炸彈是松發式引.爆.裝.置,嫌疑人當場死亡。” 刑警小哥拍拍顧清淮的肩:“專家辛苦了。” 顧清淮笑:“少來。” 鐘意垂在身側的手攥成拳,指甲陷入掌心,尖銳疼痛讓她回神。 如果顧清淮沒有在嫌疑人毫無察覺的瞬間,先將他踹倒制服,炸彈之后爆炸。 如果他高空索降時被犯罪嫌疑人發現,犯罪嫌疑人索性同歸于盡…… 排爆服,給排爆手留個全尸罷了。 而出發時,他沒有任何保護措施。 冷意順著神經蔓延至全身,盛夏也像隆冬。 曾在余震中報道都面不改色的女導演,此時,需要咬緊牙關才能不讓自己失態。 鐘意一字一頓問道:“如果你高空索降的時候,沒有剛好踹倒嫌疑人,會怎樣?” 顧清淮輕輕揚眉,英俊又混蛋:“多大點事兒,把你嚇成這樣。” 他余光瞥見幾名刑警同事勘察完現場后,正在給模糊血rou的犯罪嫌疑人收尸。 于是,走近一步,用自己的身體完整擋住鐘意的視線,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 鐘意臉頰沒有血色,嘴唇抿成倔強的線,淺色瞳孔映著他的影子。 他把防彈頭盔上的攝像機取下來,放軟語氣:“看看你警察叔叔拍的還可以嗎?” 鐘意倔強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顧清淮笑了下,還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混蛋德行:“大概,就沒辦法給鐘導裝男朋友了。” - 特警支隊中秋備勤,越是節假日越忙。 所以鐘意爸爸mama在中秋前的周末來到長寧。 上午十點,鐘意等在出站口,遠遠看見,mama穿了她給她買的連衣裙,爸爸手里提了滿滿的東西,他們在人群中搜尋她的模樣,讓她鼻子驀地一酸。 她低頭想要幫忙拿東西,一只修長漂亮的手已經先她一步,接過那只箱子。 “叔叔阿姨,好久不見。” 顧清淮白衣黑褲,短發露出眉眼,英俊得過往小姑娘頻頻看他。 多年不見,鐘意mama看著他:“好孩子,這些年在部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顧清淮笑:“沒有,我過得還不錯。” 鐘意抱著mama的胳膊:“爸爸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 鐘母笑道:“你爸單位發的水果月餅,他說他女兒喜歡吃甜。” 午飯在頗具特色的郊區山莊,假山流水綠意盎然。 長輩身邊的顧清淮,眉眼鼻唇無可挑剔,嘴角自始至終輕輕彎起,長睫低垂的樣子很漂亮。 他問:“叔叔最近腿還會疼嗎?” 鐘意爸爸無奈道:“老樣子,不礙事。” 鐘意mama又問:“你mama最近怎么樣?我記得她身體一直不太好,得多注意。” 顧清淮輕聲說:“她享福去了。” 鐘意垂著眼睛,直到服務生上菜,紅糖糍粑被骨節分明的手輕推到她面前。 她抬頭,那人沒有看她,眉眼含笑和長輩說話的樣子,干凈謙和很吸引人。 她夾了一塊,慢慢吃著,吃出了苦味。 如果三年前她沒有打電話說分手,現在所有的溫馨都不會是假象。 鐘意mama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 以前他們喜歡坐在同一邊,吃著飯呢,手就牽到一起去了,被發現就笑,依舊不松開。 她拉過鐘意的手,溫聲細語問道:“跟mama說說,你們是怎么了?是不是鬧別扭了?” 鐘意爸爸放下筷子,自家女兒,當父母的最清楚。 鐘意性格內向,有事喜歡憋在心里,不善言辭,更不擅長與人交往。 初三那年,他們給她轉學,等她放假回家整個人都變了,不跟人說話,拒絕交流。 問起來,她總說自己過得很好,卻從不提起自己的朋友。 直到高中,沉默寡言的女兒,開始不經意間提起一個男孩的名字—— “顧清淮的mama送飯,幫我帶了一份。” “這次考好,可能是因為顧清淮給我押過題。” “顧清淮說約我去肯德基寫作業,爸媽我走啦。” 鐘父問道:“是不是鐘意哪里做得不好?” 鐘意清冷倔強的瞳孔有了明顯的慌張和無措,下意識看向身側的顧清淮。 顧清淮眉眼微垂,鼻梁挺直,褪去青澀,下頜線有更鋒利的線條。 “是我錯了,惹她不開心。” 鐘意mama:“鐘意臉皮薄,什么事情不問她就不說,你多擔待。” 顧清淮睫毛在眼下投下陰影,情緒看不分明,嘴角輕輕彎起:“她很好,是我不好。” 鐘意嘴里的紅糖糍粑發苦,心臟縮成核桃。 自始至終,他沒有任何過錯。 她才是那個始亂終棄的混蛋。 - 下午,鐘意帶著爸爸mama去景點游玩,顧清淮陪同。 mama明早想去寺廟祈福,所以晚上就近住下。 然而中秋假期,酒店爆滿,標間全無只剩兩間大床房。 鐘意打開手機軟件:“我再看一下其他酒店。” mama攔住她:“這么晚了,就住這家吧,我和你爸一間,你和小顧一間。” 鐘意怔住,mama卻遞給她一個“爸爸mama很開明”的眼神兒,遞給她房卡。 她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顧清淮接過那張房卡,溫聲道:“叔叔阿姨早些休息。” 刷開房門,鐘意站在門口,像個罰站的小學生。 顧清淮俊臉冷峭,嘴角沒有一絲笑意,和在長輩面前的時候判若兩人。 他挺冷挺混蛋地說了句:“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么。” 房門被帶上,空氣稀薄得讓人窒息,她輕聲開口:“對不起,還要委屈你跟我住一間。” 顧清淮側過身,松松垮垮靠著墻站,白衣黑褲襯得人禁欲而又清俊,是個危險的男人。 他低頭,漠然與她對視,皺眉的樣子很帥也很兇:“‘對不起’是鐘導的口頭禪?” 鐘意感謝合作伙伴一般:“不是,今天真的很麻煩你。” 她麻煩他前男友裝現男友,麻煩他陪在爸爸mama身邊,麻煩他事到如今還要和她共處一室。 如果換做自己…… 她不會拍紀錄片,不會讓他住到自己家,更不可能再和他扮男女朋友。 既然是請人幫忙,還是在只有一張床的情況下,自然不能讓人睡地板。 鐘意從柜子里找到備用被褥,簡簡單單打了個地鋪。 把枕頭從床上拿下來一個:“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顧清淮無可無不可,頂著一張漂漂亮亮的渣男臉,面無表情用眼神折磨她。 鐘意垂下目光,心跳慌亂到想要逃離,硬著頭皮率先走近衛生間。 簡單洗漱過后,鐘意躺好,顧清淮關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