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學(xué)香趕緊把兒子拉到門口，結(jié)果半途被吳作富從后面一把拽住頭發(fā)，當(dāng)場就拽了個(gè)踉蹌！

    “cao你媽吃里扒外的婊子，你兒子給你錢還是我給你錢？”

    “你再動我媽一下試試！”

    李緒反身就是一腳，把吳作富踹倒在地之后趕緊去扶他媽，沒想到吳作富撿起地上的電視機(jī)殘片徑直撲上去要扎他背！

    竇遙想都沒想直接伸手去擋。

    碎片扎破皮rou，從他虎口一路劃到手腕，疼得他皺緊了眉。但他就用這只受傷的手死死握住李緒的胳膊，不讓李緒再沖動。

    “別打了，先跟我走。”

    殷紅的血液順著兩人手腕往下滴，很短時(shí)間李緒鞋面就紅了。他劇烈地喘息著，吳作富的酒也嚇醒了，被朱學(xué)香半拖攔拽地拉進(jìn)臥室。

    外面圍觀的鄰居一個(gè)個(gè)張大嘴，驚悚地看著他們兩個(gè)半大的孩子走出來，手上還在滴血。

    到樓梯拐角竇遙松開李緒的手，然后發(fā)現(xiàn)李緒整個(gè)人都在發(fā)顫，不是害怕，是爆發(fā)之后還沒平復(fù)下來，隨時(shí)準(zhǔn)備跟誰拼命。

    兩個(gè)meimei跑過來，一人抱住一條腿，惶恐地看著他們。

    “你帶她們先去我家。我爸媽十點(diǎn)才下班，暫時(shí)回不來。”

    “你呢。”

    李緒視線對著旁邊虛無的一處，聲音啞得不像樣。

    “我去藥房包扎一下。”

    走到樓梯口竇遙回頭，確定他上樓了才離開。

    竇遙家大門沒鎖，進(jìn)去以后李緒沒開燈，直接席地而坐。

    他全身一點(diǎn)力氣都不剩了，只能背靠床板垂著臉。

    兩個(gè)meimei大氣都不敢出，學(xué)著他的樣子坐在旁邊，雙手緊拽他衣袖。

    “餓么。”

    她們小心地?fù)u頭。

    “困么。”

    她們沒說話。

    “困了就睡，”李緒屈起腿，“有我在，他不敢上來。”

    于是兩個(gè)meimei一人占一邊，趴在他大腿上心驚膽戰(zhàn)地打瞌睡，沒多久卻真的睡著了。

    房間里只剩下均勻綿軟的呼吸。

    他把校服脫下來給小的蓋上，又拽下被子一角蓋住另一個(gè)，然后用自己的胳膊固定住她們，不讓她們歪到地上去。

    大概十五分鐘竇遙就回來了，推門沒看到人，叫李緒名字也沒人應(yīng)。

    一路尋到臥室去，找到以后他緩慢卸下緊繃的神經(jīng)。

    “怎么不出聲？”

    李緒嗓音還是有點(diǎn)啞：“meimei睡著了。”

    “嗯。”

    竇遙脫掉鞋光腳走到他身邊，幫他把兩個(gè)meimei抱到床上蓋好被子，然后提著鞋走出臥室，順手關(guān)上門。

    “去陽臺吧。”

    他在前面帶路，結(jié)果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李緒從后面扶住他，意外摸到他后背全是汗。

    “你跑回來的？”

    竇遙沒多說。

    陽臺窄得要命，兩人往那一站連轉(zhuǎn)身都很困難，月光也很黯淡。

    但這個(gè)位置不錯(cuò)，起碼父母回來他能看得到。

    “明天幾點(diǎn)比賽？”

    “九點(diǎn)，”李緒半倚在陽臺，目光垂著，“算了不去了。”

    竇遙靜了一下說：“沒關(guān)系，我還有錢。可以再報(bào)一次名。”

    其實(shí)并不是真不能去。

    也不是真的被冒犯。

    但李緒側(cè)過臉，火氣還是莫名其妙涌上來：“你有病？”

    余光看到那只纏著繃帶的右手，他又驀地愣住了，少頃緊緊抿住唇，眼皮微微繃住。

    為什么要幫我這種人？為什么要為我這種人流血受傷？

    他皺起眉，沒有感情地說：“別再管我的事了竇遙，沒必要。”

    說完以后轉(zhuǎn)身坐到地上，把頭深深地埋下去，背壓低到竇遙既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聽不見他隱忍的、沉重的呼吸。

    然后頭上就多了件校服。

    “我去找點(diǎn)吃的。”

    竇遙轉(zhuǎn)身離開。

    李緒頓了一下，伸手死死抓著頭上的外套，鵪鶉一樣把自己縮在下面。

    手心的觸感很濕，上面全是竇遙拼命跑出的汗。他緩慢地呼吸，咬緊牙關(guān)聲音卻還是從喉嚨里溢出去。

    竇遙沒走遠(yuǎn)。

    聽著陽臺破碎壓抑的嗚咽，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靜靜地等待時(shí)間流逝。

    半個(gè)多小時(shí)后竇遙父母回來了。

    李緒不知道他是怎么說服他們的，但最終沒人來趕他跟meimei走。竇遙也沒讓他出去跟父母打招呼，只端了一盆水進(jìn)房間讓他洗漱，并且全程沒開燈，免得把他兩個(gè)meimei吵醒。

    “穿我的衣服。”

    竇遙給他找了一件自己夏天的t恤，李緒穿上偏寬松。他微微皺了皺眉，心想，究竟是什么時(shí)候竇遙的個(gè)頭超過自己的？好像一回神就是這樣了。

    把被子鋪地上，兩個(gè)人就地躺下，緊巴巴地挨在一起，肩膀擦著肩膀。

    李緒聞到衣服上有股樟腦丸的味道，做了個(gè)擰眉心的動作。

    “不想穿？”竇遙捕捉到了。

    李緒偏頭不語。

    竇遙低聲：“不想穿也沒辦法了，誰讓你只有我一個(gè)朋友。”

    “滾。”李緒往床腿方向挪了點(diǎn)，臉朝著垂下來的床單，閉上眼，“不準(zhǔn)離這么近跟我說話。”

    “那我——”

    “閉嘴。”

    看來心情恢復(fù)了一些。

    良久，竇遙打破安靜：“手疼。”

    李緒回頭撩起眼皮。

    竇遙無言地看著他。

    “不準(zhǔn)疼。”

    竇遙失笑。

    “也不準(zhǔn)笑。”

    警告完斂起眼，下一秒肩膀就被扳過來，竇遙的臉近在咫尺。

    李緒僵了一下。

    竇遙手收緊，問：“你怎么不反駁？我說你只有我一個(gè)朋友。”

    “……”李緒撇開眼，“你以為我是你？走到哪都不合群。”

    “那你怎么還愿意做我朋友。”

    “看你可憐罷了。”

    竇遙鼻腔微翕，幾秒后才動了動唇，很低地輕語：“是這樣？”

    “嗯。”李緒閉眼。

    懶得解釋。

    隨便他去想。

    于是房間里就沉默了一陣。是那種很溫吞很悶的沉默，好像出個(gè)聲就會暴露什么，所以刻意假裝鎮(zhèn)定。

    導(dǎo)致李緒都忘了有只手還在自己肩上。

    回過神來肩膀都出汗了。

    他皺眉，剛動一下竇遙就輕微吸氣。

    “……”忘了這人右手有傷。

    竇遙問：“困了？”

    感覺到肩膀燥熱，李緒撇開眼嗯了聲。

    “李緒。”竇遙的吐息離得很近很近，“我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少廢話了。”

    李緒剛想把人拽遠(yuǎn)，就聽見特別放低的聲音，一字一字爬進(jìn)他耳朵：“最近我不太對。”

    “？”

    竇遙忽然沉默了一下。

    他在思考。竹馬，應(yīng)該，什么都能說吧。

    那，我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