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樣銀灰長發的大師兄看起來也沒有當年第一次見面時的那股陰郁感，相反一本正經的模樣看上去很反差萌。

    就像那只給她帶糖果的白狐貍。

    辛瑤于是嘆了口氣，“師兄，你和我曾經見到的一只狐貍很像?！?/br>
    “什、什么？”白毛男人有一點莫名其妙的緊張。

    “沒事，等我什么時候再見到那只狐貍了，就把它帶過來見你，你一定會和它很投緣的。”

    “你喜歡他？”

    “非常喜歡。”

    嗷嗷叫的狐貍呀，毛發蓬松又柔軟。

    會和大師兄一樣嗜甜，還愛吃烤魚。

    還會在遇見危機的時候把她喚醒，難過的時候給她摸肚皮。

    大大一只，超級漂亮的白狐貍。

    謝連辭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心想：小師妹好像很喜歡自己，可她喜歡的是本體吧。

    如果他現在有尾巴的話，尾巴早就高高翹起。

    就是聽到喜歡的時候，會很開心。

    “可我不能掉馬?！敝x連辭沉思，他這幾天剛長出來的頭發，不能又被rua禿，辛瑤真的太愛薅毛了。

    要藏起狐貍尾巴。

    拜師大典那天，整個無極宗都人頭攢動，臺底下黑壓壓的一片，熱鬧的不得了。

    臺上的辛瑤已經成為了眾人的焦點，她穿著云紋白衣制服，紅色交領，袖口是獨有的白狐踏月圖案，明艷沉著，漆黑睫毛在眼底掃下一片陰翳。

    美人如花隔云端。

    眉心一點紅，堪稱云間絕色。

    敬茶，行禮，而后是莊嚴又肅穆的結師。

    掌門摸了摸辛瑤的頭，露出一個慈祥的笑意，而后慢慢用白玉簪將她長發挽起來。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從今往后，辛瑤便是我閉門弟子，當以兼濟天下，匡扶正義為首，當然啦，緊急時刻保命最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br>
    辛瑤眉眼帶笑，“好，弟子謹記。”

    禮畢的時候，謝連辭漆黑眸子一片溫潤，和辛瑤相處的時候，也終于學會了微笑，“師妹?！?/br>
    “大師兄，未來請多多指教?！?/br>
    十二門煙花綻放，眾人瞧見這百年難得一遇的拜師大典終于落下帷幕，也終于驚覺，辛瑤合該被收為掌門之徒。

    從飛緣山至今，這少女像雨后春筍一般拔節上漲，也就是這時候眾人才突然想起來，辛瑤在外門就已經被稱為拼命的瘋子。

    果然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天才，而是天才比你還要十二萬分的努力。

    蘇玉眼眶有些濕潤，瞧見自己的小師妹如今已經成為能夠獨當一面的人，她擦了下眼角，抱著手里的木匣子遞給她，“我們阿瑤真的是太好看了，給你準備了些禮物，別嫌棄你師姐。”

    “我怎么可能會嫌棄?！毙连幗舆^木盒，像從前一樣攬著她的肩膀。

    遠離辛瑤之外的地方，葉十七站在外邊，只是非常遙遠地看她一眼。

    那里熱熱鬧鬧，喧囂歡喜。

    只要他不屬于這里。

    jiejie也從來不會跟他太過親密，明明他們是好朋友啊。

    有低沉的嗓音道，“十七，是你先遇見她的，辛瑤怎么可以不跟你一起玩呢。”

    “沒有，她只是太忙了?！?/br>
    “斗技的時候，也沒人注意你，甚至謝連辭都能和她耳語，十七啊，你好像是個可有可無的人?！?/br>
    “才不是，你閉嘴?！?/br>
    葉十七抬頭，視力極好地看見了謝連辭又遞給了辛瑤些東西，兩人似乎特別有默契地對視一笑。

    他開始數數。

    一二三四五六七。

    辛瑤什么時候來找自己玩，她上次明明答應了自己會在一起的啊。

    突然想像父親一樣，干脆把這里毀了就好了。

    熱鬧是他們的，他什么都沒有。

    第41章 相擁

    葉十七摘下了脖子上的迷你琉璃燈, 精致的八角形狀，底下是鏤空菱形，中間放著小小一團光，本來是當初送給辛瑤的見面禮。

    后來他來到下界, 辛瑤找了個時間就把琉璃燈給自己了。

    她當時說什么來著？

    ——物歸原主。

    是因為小伙伴虞溫暖的死, 才讓她這么討厭云端城嗎？

    葉十七又想起來他爹放在嘴里的那句話, “得不到的東西, 你去搶來不就好了?！?/br>
    他從前養了一只小兔子，眉心有一撮紅毛，總覺得和辛瑤長得挺像，漂漂亮亮又不肯服軟, 每次喂給它其他東西都不吃, 只喜歡吃東隅的胡蘿卜。

    后來兔子被交給另外一個人也不理睬自己了, 他就只好親手殺掉它, 真的太傷心了。

    老爹說云端城的少主人嘛，哪里能夠對這些下賤的東西有感情。

    可是他不嫌棄小兔子, 也不嫌棄辛瑤啊。

    大家都能快快樂樂地和諧相處，只有他總是孤身一人，為什么來到下界也是如此。

    早知道就讓龍淵活著好了，這樣辛瑤就會永遠困在那里，等待他去解救。

    他都已經想好那樣的場景了, 像個大英雄似得拯救他的小兔子。

    可惜大英雄現在變成了謝連辭，他眼睛里的寵溺真的是越看越心煩, 明明他才是第一個認識辛瑤的人, 見證她從這個異世界呱呱墜地。

    葉十七手里攥著鏈條, 薄唇緊抿, 連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小兄弟, 你怎么在這里站著發呆？”前些日子跟葉十七交過手的師兄撓頭看向他，“今天是辛瑤師妹的拜師大典，你是她的遠房弟弟，怎么不去祝賀她？”

    “遠房弟弟？”

    “啊，不是辛瑤說的嗎？”師兄摸不著頭腦，總覺得面前這個人笑起來怪怪的，不過他一向神經大條沒怎么注意。

    師兄嘖嘖了兩聲，“你表姐也是賊牛逼嗷，不過才一年的功夫，就已經成為掌門的關門弟子，而且還拿到了人間劫的名額?！?/br>
    “看到她旁邊的男人沒？那就是我們宗門頂梁柱一把手謝連辭，雖然看著跟個魔頭似的，其實可有責任心了，我要是沒看錯的話，他和你姐絕對是要成為道侶的……”

    葉十七打斷他，有一些愣怔，“道侶？”

    這位師兄一向話嘮，他摸著下巴津津有味地八卦，朝著葉十七擠眉弄眼小聲道，“飛緣山歷劫的時候，大師兄毫不猶豫地跳進暴風眼救人，而且這兩人從魔獄回來后，一直都是組隊刷任務，這兩人默契地根本不用說話就能完美配合?！?/br>
    “你是沒看見破陣那天，這兩人聯手的樣子，人都說心意相通，這兩人要是互相沒有好感，我就當場吃屎！”

    雖然這是個有味道的對話，然而這些師兄卻特別粗獷地講出來，就好像那些畫面活靈活現在他眼前似的。

    葉十七眼瞳黑沉沉得，目光遙遙地落在臺上的少女身上，他安安靜靜看著辛瑤變成眾人齊聚的焦點。

    想起來當初在水鏡里看到辛瑤被孤立欺凌的模樣，她那時候大概剛從辛家村被溫折玉接走，整個人瘦瘦巴巴，劍都提不起來，外門的弟子可討厭了，看長得漂亮就故意捉弄她，后來直接變成嘲諷和霸凌。

    所以辛瑤睡著了之后，每晚他都會來她的夢里跟她說話，像養一只兔子那樣養大一朵玫瑰花。

    ——“想許一個愿望。”

    ——“你說吧，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滿足你，不過像是摘月亮那種級別的，我不太可以?！?/br>
    話還沒說完呢，小姑娘的夢就醒了，她總是記不清自己。

    老爹說異世人和他們是頭號敵人，千萬不能牽扯上關系，所以后來他就聽話了，百無聊賴地看著玫瑰花慢慢走向自己的結局。

    ——結果辛瑤改變了自己的虐文命運。

    從那以后，連星軌都已經看不出少女的未來了，葉十七想，他得抓住這只兔子，獨一無二的兔子。

    葉十七歪頭，小聲呢喃道，“她才不會和謝連辭做道侶，而是和我一起回云端城，至于你們，死在這里只能說是天命，怪不得老爹?！?/br>
    旁邊的師兄聽到這番話有點毛骨悚然，“你在說什么屁話，葉十七，什么死不死的……”

    都是瞎扯淡。

    然而這五個字他已經沒有機會再說完了，他喉嚨都是鮮血，低頭看見自己的心臟破了一個大洞，一把刀穩穩當當地插在里面。

    “師兄，你今天說錯話啦，我比謝連辭還要先認識她?！?/br>
    凡事都應該講究先來后到。

    葉十七用另外一只手緊緊地捂住他的嘴巴，輕而易舉地將人拖到旁邊的草叢。

    撒了一點化尸粉，地上的人就跟從前那只兔子一樣面目猙獰地掙扎，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就化成一灘水。

    他笑得特別干凈，不諳世事般把琉璃燈重新戴在脖子上，在路邊掐了一朵野花朝著拜師大典的地方走過去。

    “我也能和你心意相通，你要像小時候一樣依賴我，只能和我玩呀?！?/br>
    他這次特別有把握，不會讓辛瑤像那只兔子一樣跑掉。

    所以辛瑤冷不丁被人喊住的時候，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隨后就瞧見這小少年手里拿著一朵花，興高采烈地說，“jiejie，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去落日森林怎么樣？”

    辛瑤，“你這花是從哪里來的？”

    葉十七，“在一片花園子里摘的?！?/br>
    辛瑤心都在抽搐，“答應我，以后路上的野花不要采，這花是我當年在外門栽種的，一把屎一把尿、風里來雨里去含辛茹苦將它們養大。”

    她顫顫巍巍捧起那朵花，“隨意踐踏草坪掐花，去寫十遍檢討?！?/br>
    那些年起早貪黑扒拉的肥料終究是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