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主任想的好，這個新來的副廠長很有些背景，他要是能跟這個副廠長打好交道，后面在廠里指不定就能更上一層樓呢。

    只不過潘主任的話剛說完，車門就打開了，出現的居然是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穿著白襯衫，黑褲子，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著冷冰冰的。

    “怎么出來的是個小孩兒？”潘主任在心里嘀咕道。不過他想著大概那個裴廠長還坐車里，這會還沒下來吧！

    因為那人沒有跟自己說話，裴立戎下了車之后也就沒有回話。

    只不過這個時候，他突然看到面前走過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懷里還抱著一只貓，好像一個灰撲撲的背景里，突然出現了一抹亮色。

    小姑娘長得很可愛，懷里又抱了一只跟她一樣可愛的小貓，走著走著的小姑娘把臉埋到了小貓身上，很像他在京城那邊看到的外國商店櫥窗里的娃娃，外形雖然不一樣，但是卻是一樣的精致漂亮，看著也乖乖的，很想摸，裴立戎心中想到。

    程荔月在最開始掃了那邊的吉普車兩眼，后面就一門心思趴在小橘的身上，跟小橘貼貼了，完全沒有看到那邊有個小哥哥一直看著自己。

    裴立戎直到看著那個路過的小姑娘走進了樓道里，這才遺憾地收回了眼神，忽然想到，要是自己能有一個這樣的meimei，好像也不錯，漂亮的，乖乖的。

    裴立戎下車沒多久，車里面的警衛員就已經把車熄了火，提著一箱行李從車里出來了。

    潘主任有些愣神，這車里就沒人了？一個小孩，一個警衛員，要來的副廠長呢？

    剛剛在車里的警衛員也是聽到了潘主任說的話的，他道：“裴廠長有些事情，去了鄰省，還要耽誤個幾天才能到，這會兒就讓我先把孩子送過來，收拾房子先住下。”

    “奧奧，那這肯定是裴廠長的兒子吧，果然小小年紀就看著比一般小孩兒穩重，那以后肯定也是前途不可限量。”潘主任夸道。

    這會跟人家還不熟悉，也沒有什么話題聊，但是夸人家的小孩肯定是再穩妥不會出錯的。

    警衛員沒有說話，是岔開話題的：“裴廠長還沒來，到時候這孩子就先麻煩你們這些鄰居多照顧一下了，我在這先替裴廠長說聲謝謝了，麻煩您了。”

    雖然這會兒沒有見到裴廠長，可是見到了他兒子，這會兒要是趁著裴廠長還沒來，好好幫著照顧一下他兒子，這等人來了就好套交情了，想到這潘主任笑著道：“那是肯定的，都是鄰居，我肯定是愿意幫忙搭把手照顧的。”

    “我不用，我自己一個人也能行。”裴立戎在一旁道。

    警衛員聽了，小聲道：“小裴，來的時候，司令可是再三叮囑我得把你安頓好的。”

    警衛員的意思是這是司令的決定，跟他沒關系，他得服從，這會兒就不能聽裴立戎的了。

    裴立戎只得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警衛員上手搬大件，裴立戎沒少跟著他爸cao練，力氣也不小，這會兒也跟著幫忙搬一些行李。

    裴景南就是要過來的副廠長想的是帶一些緊要的東西過來就行了，其他東西等到了這邊再添置，所以這會兒他們的行李并不多，收拾了一個多小時就收拾好了，全都搬上了二樓上要住的家里。

    “您好，我想問一下，這要是買床需要到哪里買？”警衛員敲了門之后問。

    程金華聽了這話，不用想，就知道隔壁匆忙地搬過來，估計那些床之類的家具還都沒有添置上。

    他道：“去市中心的百貨大樓買，或者是去這邊的家具廠也行，不過我們一般要是用床都是找那些木匠打，這樣能便宜些。

    不過這會兒百貨大樓那邊應該也下班了，您一時半會兒倒是買不到了，只能等明天。”

    警衛員對身后的裴立戎道：“要不我先帶你去住兩天招待所，怎么樣？”

    裴立戎聽到招待所，眉頭就有些皺了起來，作為有潔癖的人，他寧愿在屋里打地鋪。

    只不過還沒有等裴立戎說出這個想法，程金華就道：“我家里倒是有個空房間，雖然有點小，但是也能住人，被子和床褥也都是上個星期才曬好的，你們要是不嫌棄，可以到這住一晚。”

    那個房間是程金華他們夫妻倆收拾好，留著以后招待黃姥姥他們過來住的，這會兒正好空著。

    他覺得這副廠長實在是有些不靠譜，哪有自己人不來，先把孩子送來的？這會孩子來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邊只有一個警衛員陪著，連住的地方都還沒有拾掇好，程金華一下子就動了惻隱之心，然后說了那個提議。

    其實程金華在五年前也是見過裴立戎的，只不過當時裴立戎還不到四歲，有點小，這會兒五年多過去了，樣貌比起小時候有了不小的變化，所以程金華才沒有一眼就認出來。

    “要不要在這住一晚？比招待所好多了，人家都說了，床褥都是干凈。”警衛員也是知道他們家司令的兒子有潔癖的，這會兒比起招待所，估計是更愿意在鄰居家先一晚上。

    果然，想了一會兒，裴立戎點了點頭。

    這會還沒有到晚上，警衛員和裴立戎都還沒有吃飯，打聽了一下路，警衛員就帶著裴立戎去下館子了，沒辦法，估計是知道自己兒子挑剔的性子，來之前裴景中這個司令給了警衛員不少“活動經費”。

    留外人在自己家里住一晚上，程金華覺得也是得和閨女說一聲吧，不然一會萬一她在家里見到了陌生人嚇著了怎么辦？

    這會兒程金華也有一點的后悔，他剛剛應該先問閨女的意見的。

    只不過程荔月她大度得很，不就留下住一晚上嗎？那就住吧，這應該算是日行一善？

    而且她剛剛從門縫里看了門口的那個小哥哥一眼，長得挺好看的，程荔月對于好看的事物一向都很寬容，比如小橘。

    小橘這么好看這么可愛，這會兒就算它會在自己的床上尿尿，程荔月覺得自己都能原諒它。

    隔壁，裴立戎和警衛員去國營飯店吃完飯之后，就跟警衛員商量，讓警衛員他明天買完家具之后就回去，不用在這邊陪著自己了。

    裴立戎覺得自己已經可以獨立了，一個人住幾天也沒有事情，并不需要耽誤警衛員在這陪著他，而且也不習慣家里多出一個不熟悉的人。

    警衛員有些為難地道：“這事得問司令，要不一會兒我們去招待所打個電話看看？”

    裴立戎點了點頭。

    到了招待所，裴立戎就跟他爸裴景中裴司令通上了電話，然后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電話的另一頭，裴司令揉了揉太陽xue，有些無奈地說道：“你確定可以一個人住？”

    “嗯，可以，你讓吳叔叔回去吧，我一個人住就行了，再過幾天二叔二嬸也就回來了。”裴立戎道。

    那邊裴司令剛想繼續說話，這邊裴立戎就又平靜地說道：“你忘記了我五歲的時候你出任務把我一個人扔到家里住了一個星期的事情了？我五歲的時候可以一個人住，現在九歲不行？”

    裴司令有些理虧，訥訥道：“上次那不是在部隊里嗎？我當然是沒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住的地方領居都是二叔以后工作的廠子里的職工，也沒有什么不安全的。你要是不同意，等下次打電話給媽的時候，我就要跟媽說上次你誤會楚叔叔以為她在追求我媽……”

    “停停停！好了，我同意了，明天讓小吳幫你那邊置辦完家具就回來。”裴司令對自己兒子有些頭疼，都好幾個月的事情，這小子還記得那么清楚。

    誤會媳婦同事在追求媳婦，上去宣誓主權，結果發現人家是為了討論問題，鬧了個烏龍，這事要是給媳婦知道了，自己這一世英名還要不要了？

    是以這會兒只能答應兒子的要求。只不過，幾年前在部隊，他能安心扔下兒子去出任務，也是因為部隊有食堂，而且還有警衛員會過去送飯，餓不著兒子。

    這會兒老二還沒有在工廠那邊正式入職，臭小子也沒有個吃飯的地方，所以裴司令還是要跟警衛員囑托幾句的。

    “你讓小吳接電話。”裴司令道。

    裴立戎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就不多說什么了，把電話給了吳叔叔。

    第二天，警衛員小吳在臨走的時候才道：“司令交代，你一個人住可以，但是吃飯得去領居家吃，要不然司令就讓我繼續留在這了。”

    裴立戎臉色有些難看，他就知道他爸之前答應的那么快有古怪，這會兒果然應驗了。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不然吳叔叔肯定是嚴格執行他爸的命令，在這陪他一直陪到二叔二嬸他們來。

    而裴司令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他兒子一個人在那邊住，如果不去就為鄰居吃兩天，就只能天天去飯店吃了。

    他一個小孩天天去飯店，早晚會引起那些不懷好意的人的注意的。

    就算兒子跟著他在部隊cao練過，但是比起人高馬大的大人，力量上還會有所遜色的，人家要是想拐個小孩，還是輕而易舉的。

    要是媳婦從基地那邊回來，兒子丟了，保管得跟他離婚不成，所以裴司令自然得謹慎一點，不委屈他兒子先去鄰居家湊活幾天了。

    因為程金華他們家就住在隔壁，再加上又有昨天在人家那住了一晚上的經歷，所以警衛員小吳率先求助了隔壁，到時候要是隔壁不同意，他再去問問這一層別的鄰居也行。

    “那個您好，我想求您一件事。”警衛員小吳十分客氣地說道。

    程金華作為當過兵的人，天然對當兵的有好感，直接道：“您說，要是能幫忙的我一定幫。”

    “事情是這樣的，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之后可不可以讓小裴到您家吃幾天飯，幾天就行，到時候他二叔二嬸就來了。”

    只是吃幾天飯而已，程金華還不至于不答應，只不過他怎么聽著這段話信息量有些大呢？之后這幾天難道就這一個孩子在這住了？而且怎么會是二叔二嬸？難道不應該是爸媽嗎？

    “怎么是二叔二嬸？他爸媽呢？”程金華沒忍住問了出來。

    作為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就算這會他不說，以后肯定也能知道，所以警衛員小吳也就沒有瞞著，告訴了程金華：

    “是這樣的，小裴的爸媽忙于工作，平常都是他二叔二嬸也就是你們廠即將過來上任的裴副廠長，還有老爺子帶著他的，所以這會兒裴廠長調任，小裴也就跟著一起來這邊了。”

    程金華這會兒有些憐愛地看了看裴立戎，只覺得這孩子有些可憐，也就答應了警衛員的請求。

    事實上，裴立戎的確算不上什么小可憐，雖然爸媽不在身邊，但是二叔二嬸對他也是當親兒子照顧的，他一直都過得很好。

    而裴立戎由二叔二嬸照顧也是有原因的。

    裴立戎爸媽兩個，一個是司令員，經常還要出任務，而且部隊的事情也是一大堆，每天都分身乏術的，根本就沒有時間照顧自己的兒子，另外一個是科學家，一年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呆在科研基地那邊的，自然也就沒有時間照顧孩子了。

    裴立戎出生之后，大部分時間都是他二叔二嬸照顧的。

    二叔二嬸兩人結婚也十多年了，一直沒有孩子，因為裴二嬸不孕不育，這事早在裴二叔結婚之前他就知道了。

    但是裴二叔裴二嬸青梅竹馬，裴二叔也不在意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是要結婚的。

    裴老爺子向來都是一個開明的。老大媳婦就算是結婚后，還是得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待在基地里，裴老爺子也不覺得有什么，反而還讓老大配合他媳婦的工作，這是為國家做貢獻。

    輪到老二了，就算老二媳婦不能生，老爺子也不覺得有什么，只要老二自己愿意就成，于是在問過老二以后會不會因為這事后悔，老二說了不后悔之后，老爺子就讓他們結婚了。

    老爺子也想得開，以后都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他一把老骨頭干預孩子們的事情做什么，就由著他們來就行了。

    后來老大媳婦生了立戎這孩子，而夫妻倆平常照顧孩子的時間又少，老爺子看著老二夫妻倆又喜歡這孩子，于是平常就把這孩子交給老二夫妻倆照顧了。

    說實在的，老二媳婦夫妻倆沒有孩子，他們是真心把裴立戎這個侄子當成親兒子照顧的，可以說是比孩子的親爸親媽都要盡職盡責，不可謂不盡心。

    這會兒要調任了，原本夫妻倆還非常舍不得孩子呢，老二媳婦原本還想著讓丈夫一個人去上任，自己留在京城這邊繼續照顧侄子。

    但是還沒等老二媳婦說呢，老爺子就拍板了，把孩子一起帶去。

    左右平常都是老二媳婦夫妻倆照顧孩子，這會兒調任也就一起帶著去吧，反正也不耽誤戎哥平常跟他爸媽見面，畢竟一年也就見那么幾回，平常都是打電話的，大不了到了省城那邊也安個電話就成了。

    老大夫妻倆也就是裴立戎的爸媽自然不會反對，畢竟平常主要照顧兒子的就是弟弟和弟妹，這會兒讓他們帶著孩子一起也是應該的。

    事實上，裴二叔這次的調任，也有老爺子的手筆。

    原本裴二叔是可以調到京城一家工廠當副廠長的，但是老爺子卻運作了一下，讓他調去j省省城那邊的國營鋼鐵廠了。

    老爺子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最近京城這邊的局勢越來越緊張，場面亂得很，他冷眼瞧著接下來的形勢會更加嚴峻。

    他不想讓老二留在京城這邊，也是怕萬一老二一個不注意就趟到了渾水里，攪和進麻煩事里。

    還是離開京城的好，到j省那邊也清凈些，而且有著京城這邊的背景，只要他這個老爺子還有他哥不倒，老二在那邊也不會被人欺負。

    而這會兒裴立戎一個人跟著警衛員提前到了這兒，也是因為出了一點意外，就是前幾天地震的那件事。

    裴二叔以前的恩師老家就是地震了的那個省的，而裴二嬸她的手帕交也是嫁到了那個省的，夫妻倆人都有掛心的人，最后一商量，決定一起去那邊災區看一看。

    這會兒已經是在半路上的，那邊也有危險，可能會有余震，夫妻倆也不可能放心帶著裴立戎這個孩子過去。

    于是就想按照原路把裴立戎先送回去，等他們這邊的事情解決了再回去把他接過來。

    只不過那樣勢必會耽誤不少時間，裴立戎他也不想麻煩，這個年代的路都是很顛的，他一點也不想原路返回，然后再坐一次車重新出發。

    最后裴二叔裴二嬸又找了一個招待所打電話回去商量了一番，決定他們坐最近的一趟火車去地震災區，警衛員繼續開車把裴立戎送到j省省城那邊，然后陪著裴立戎一起等他們回來。

    這也就是這會兒裴立戎只跟著警衛員一起出現在這邊筒子樓的原因了。

    警衛員小吳在下午就走了，而裴立戎到了晚上，就開始了在程金華這個鄰居家吃的第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