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5
向晚被一說臉就紅了,手背到身后不說話,徐晚意這就看懂了,從收銀機掏出兩百塊:「你們學習餓了就去買東西墊胃。」夾在向晚的習題本里,遞給她。 向晚笑起來像盛開的白百合,明凈,花是垂著的,但是永遠迎向陽光。 她和徐晚意說聲謝謝,關掉后排的燈,推門出去。 今晚確實有約,和古原約在家里附近的麥當勞,離學校近,除了學生多點,沒什么好挑惕。 等向晚趕到麥當勞爬樓梯到二樓,好多位置已經被學生佔走了,空間都是速食漢堡薯條味道。 古原在座位上舉手喊她過來。 「這個位置好。」古原站起來給向晚往里面坐,靠窗,看得到外面天空和街道,重點是,鏡子乾凈,頭頂有空調送風。 古原在她左邊坐下,他今天穿黑色寬褲,套了黃色帽t,帽t也是買了大號,看起來暖洋洋的。 古原戴上眼鏡,朝向晚推一張考卷過去,筆在考卷上也順到向晚眼前:「給我講講這題,忘了。」 自從古原把實驗賣了,重新思考過接下來要走哪一步,最終還是跟著向晚同一屆考學測,不走實驗保送,同樣紙筆競爭,他盤算過,還剩下不到兩個月,不一定能全部復習妥當,但也就奮力一搏試試。 向晚把這題聯立方程式解開,古原下巴碰她肩膀,笑咪咪說:「我好像懂了,謝謝啊。」 向晚把紙推回去,從書包拿出化學筆記本,說:「給你了,向晚的三年所學都在這里面。」 古原靦腆一笑,眼睛低著看了半天化學筆記,不說話,向晚也沒搭理,畢竟剩下沒幾天了,再能掌握學習重點的人,到這個節點,抬頭低頭,早起晚起都看見同學開始捧起書本讀了,連平時最愛撒野的人也都戴上眼睛埋在讀書墻后,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能有幾斤幾兩重。 過了半個小時,向晚意識到旁邊座位突然空了,以為古原抽空去上廁所,再一回神,古原回來了,買了兩支蛋捲冰淇淋,自己那隻舔沒了尖頭,向晚那隻還留著。 向晚倒在沙發里,她今天穿了長袖帽t,只不過是深綠色的,這么往后面一靠,像縮起來的刺蝟在舔冰淇淋。 古原舔一口咬一口,側頭問向晚:「這么忙怎么還給我寫筆記,不怕我超越你?」 向晚鼻尖一癢,用手背擦過,眼睛看古原的臉,有好幾日沒刮的鬍渣,黑眼圈更重了,痘痘毫無理智的冒出來,頭發炸亂所以才選有帽子的帽t可以蓋住頭發,不然出門十步就丟了一堆形象。 他是真的在認真。 「如果可以你試試,我準備考上我們縣這屆榜首。」 古原把手上剩下的餅乾屑全舔進嘴吧內,繼續算題,沒算幾題又倒在沙發上,小聲嘆一口氣:「要不我們妥協,雙榜首吧。」 向晚又舔了一口:「隨你吧。」 - 今天這學期最后一次期末考試,是離學測不到一個月的日子。陳老破例晚上解禁讓大伙兒能夠訂外食,還能出去吃一個半小時的飯,吃完之后接著晚自習,累了就回家,不必撐著。 向晚這段時間很耐撐,身體也沒有什么不對勁,考試分數一次比一次好,越來越穩定,套句易安的話說:「簡直上天了!」 向晚私底下問過古原,有沒有考慮換組,現在還可以跟陳老報告,古原無奈的表示,如果再換,就來不及了,不如趁現在還有時間能折騰,念多一點是一點。向晚又說,文組跟理組的物化難度不能比,古原闔上書本彈了向晚的額頭說,不必替我擔心,說好雙榜首就做得到。 古原有令人心安的魔力,這點向晚能確定,于是就不再瞎cao心,專心備考了。 易安外賣點了五杯奶茶,古原、廣司、安歌、向晚都各一杯,奶茶都只點微糖去冰,易安最近迷信的很,說糖分多了塞腦子,賭血路,冰多了容易壞腸胃。 向晚近期也帶保溫瓶喝熱開水了,尤其現在天氣起起伏伏,一會熱一會午后大雷雨,光是外套就掛一件在教室,真不敢亂感冒了。 易安把一杯微糖奶茶拎在向晚面前,眼睛都咪的沒有縫隙,說:「這杯給古原的。你送還是我送啊?」 向晚面不改色的低下頭,像是沒聽到方才的話語,在下一題英文閱讀題圈出關鍵詞,寫上b。 「你去吧,我忙著呢,待會陳老找我有事。」 易安心里想說,你就繼續扯吧,看你寫得英文選擇題圈的閱讀題和選擇題題號都沒對上呢。 陳老在這一學期私底下逐一訪問過每個人之后要報考的大學,要選擇的科系有什么,陳老心里也已經打了預防針,現在找不到志向的學生一籮筐,所屬正常情況,等畢業后再慢慢摸索也不遲,每個人生的時區都不同,轉得慢,轉得快,甚至不轉卡當的大有人在。 只有向晚很清楚和他說,要考a大法律系。陳老當時就問過為什么,還拿向晚歷年的成績表出來說,如果學測沒失常,要去a大醫學系錯錯有馀。 為何不當頂尖? 因為沒必要,向晚這么說。 她看著,我不想屈就于別人的期望里面,我不想要當我穿上醫師外袍,勞勞碌碌于奉獻一生,正當我意識到必須追求我的夢時,我生命中最好的時代已經如潮水般流去。我就像烏龜,身上掛上不屬于自己的殼,以為那是最溫暖的家,后來才知道,殼本該屬于別人,而我脫了殼就什么也不是,不是烏龜,只能瑟縮在陰濕角落,兩手空空,我該拿什么去獻給熱淚盈框的一生。 那又為什么選法律專業?陳老又問。 因為那是我的熱愛,我愿終其我所學,奉獻一生。向晚應道。 - 鐘辰后來某天傳訊息給向晚,說他已經看到完整的監視紀錄,輾轉得知相關人物名字,還去找顧麗談過了。 向晚原本要入睡,一看訊息,被嚇到馬上坐正,靠在床頭。房里昏暗,只開一扇小窗,透著幽幽路燈光線。她回覆:「顧麗說了什么?」 鐘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面,桌面上資料亂成一團,身體跑了一天,體力早已透支,忍著肚子餓先給向晚傳訊。 「說不用,說謝謝我的好意,還問我怎么想幫她。」 「你怎么說?」 鐘辰撐著頭,整間辦公室沒人,只有他頭頂一盞小燈,小燈太亮,照得他臉色慘白,給路過的經理嚇了一跳。 「我說我當初是獄警,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她說還記得,我想要重新上訴,但是光靠我一個人是不夠的,需要她的同意。」 「古原那時候在場,擺了一個小桌子再算題,一聽到這里就拉窗簾離開了,顧麗張著眼睛還是跟我說不用。其實一看就能知道,顧麗病得很重,幾乎坐不起來,是靠古原扶起來的,她的手不斷顫抖,恐怕連醫院都放棄了,都只給顧麗輸液,垂一口氣吊著。」 向晚抱著被子,把自己捲成一團。鐘辰光是閉起眼睛就是那天顧麗的影子:「顧麗最后和我說,她現在也沒辦法當我作證,她已經看不到了,是個瞎子,瞎子還作什么證呢。」 「古原剛好拉開窗簾回來,可能聽到這句話了,催我趕快離開。」 鐘辰攤開手掌,手上的生命線貫穿整個手掌,算命師和他說他是個粗命之人,可以活很久,但是顧麗對他說完之后,有那么一瞬間,他頓時像失去目標的蒼蠅,生命彷彿沒有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