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后遺癥 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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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路邊的車燈閃過,駛遠。 謝逢周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把震動不休的手機拿出來,劃過接聽。 – 謝逢周到了三樓的包間。 幾人剛切完牌,曲晟聽見門口動靜抽空瞟一眼,沒想到真能把這祖宗叫來:“呦,您今兒難得接電話啊。” 等人走近,曲晟瞇眼端詳,震驚,“我對你這么重要嗎?約你喝酒,你睡衣外邊披個外套就從床上起來了。” 謝逢周挑個位置坐下,半真半假地忽悠:“哥哥一直都很寵你。” 曲晟懶得搭理他。 這人成天招貓逗狗,嘴里沒句實話。 他轉頭看牌,謝逢周百無聊賴地湊上去,掃完牌面,剛要說話。 曲晟突然嘖了聲,把頭往旁邊撇:“干嘛往我耳朵邊吹氣?” “……”謝逢周挑眉,笑得挺無辜也挺納悶,“正常呼吸。” 曲晟:“那就別離我那么近。” 謝逢周聽話地哦一聲,過會兒冷不丁湊到他頸邊,輕輕嗅了嗅,溫柔地問:“用的什么香水?蠻好聞的。” 桌邊專心看牌的幾人撲哧樂出聲,對這倆的相處模式習以為常。 “……謝、逢、周。” 曲晟按下脖頸上豎起的汗毛,一字一句面無表情,“你大爺。” 謝逢周笑得肩膀直顫。 笑著笑著,他突然問:“誒,我長得像不像純情年下男大學生?” 這人經常一陣一陣地犯病,曲晟抿著根煙出張牌,懟他:“可要點兒臉吧,你自己聽聽你除了‘男’字還跟哪個詞挨邊?還純情年下男大學生……” 曲晟說著,上下掃視他,點評,“妖艷賤.貨男狐貍精還差不多。” 謝逢周:“……” 他靠著沙發沒說話,半晌,沖曲晟笑一下,撈過酒水單,邊翻看邊慢悠悠地開口,“你今天晚上睡覺,最好一只眼睛放哨,一只眼睛站崗。” 明晟打個寒顫,見他剝了顆水果糖放進嘴里,終于意識到不對勁。 小心地覷他:“心情不好?” 謝逢周:“沒有。” 酒水單翻過一頁,他耷拉下眉眼,把硬糖嚼碎,聲音很低,漫不經心地、確定地又重復一遍,“沒有。” 第11章 耳骨疤 深夜街道上車輛寥寥,等完紅燈的最后五秒鐘,程凇往旁邊瞥了眼。 方才在龍蝦店里拍著桌子氣勢如虹地說要把他掛墻上的人,此刻正慫了吧唧地窩座椅里,一路安靜如雞。 紅燈轉綠,程凇重新啟動車子,聞到空氣里彌漫的酒味,開口。 “長本事了。” “……” 被叫的人埋頭裝死。 “為什么喝那么多酒?” “……” 頭埋得更低了。 等了會兒不見她答,程凇抹著方向盤抄近道駛上高架橋,懶淡的語調不怎么走心:“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岑稚沉默地攥緊捏著安全帶的手指,很想解釋那不是她男朋友。 又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應該是擔心她胃里難受,程凇的車速比平時要慢。 車窗也半打下,夜風從窗外鼓勁地灌進入她耳蝸,吹得人耳膜生疼。 岑稚忍不住抬手捂住右邊耳朵,聽見自己甕聲甕氣地叫他名字。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大半夜非要吃螃蟹,吃不到螃蟹就順著海爬族譜退而求其次去吃龍蝦。 從小到大,這破毛病一點沒改。 “你說呢。”程凇懶得回答她,長指撥了下,窗玻璃往上升起小半。 風聲被隔絕在外。 路特斯駛下高架橋后,在路邊靠邊停好。程凇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岑稚看著他進了家711便利店,玻璃門模糊掉男人高高瘦瘦的身影。 過了會兒他拎著袋子出來,主駕那邊的車窗全部降下,沒有任何遮擋,岑稚躲避不及地跟他對上視線。 程凇沒上車,從袋子里拿出盒煙,剩下的東西透過車窗遞給她。 里頭是袋解酒糖,還有瓶礦泉水。 他站在車外敲出根煙,身上沒帶打火機,只有盒火柴。修瘦手指半攏著那團橘黃色點了煙,夜風吹滅火光,細木梗被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 岑稚抱著袋子仰起頭,看程凇抬手抽了一口煙,指間那點光亮被深夜的風吹得忽明忽暗。路燈在他身后亮著,將他的影子長長地鋪進車里。 他單手抄在西褲兜里,襯衫衣領凌亂地散著,帶著玩鬧后的懶散和隨意。 垂下眼瞧她半晌,程凇吐出煙,淡白煙霧在風里吹散。他忽然壓低身子,掌心撐住窗玻璃邊沿,俊秀的眉目藏匿在光影里,看不清眼里情緒。 “岑吱吱。” 他目光淡淡地攏著她,“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教過你。” 岑稚屏住呼吸:“……嗯?” “男朋友沒了可以再談。”他說,“誰惹你不高興,就讓誰滾。” 有車從街道上飛速駛過,車燈短暫地照亮岑稚的臉,很快又暗下去。 她沒說話,想起包廂里有人八卦地聊到大學那會兒葉辛楚鬧分手,程大少爺第一次拉低身段去哄人。 可那明明不是他的第一次。 – 岑稚這么多年一直在想,她的暗戀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應該是初三下學期,竹錦過世之后。 竹錦老夫人生前是位德高望重的醫學教授,可能出于專業,對任何事物都帶著悲天憫人的慈和溫善。 岑稚被帶回程家那幾年里,也只有竹錦是真心把她當成程家的孩子。 程越江和裴芹是聯姻,夫妻感情淡漠,也沒什么心思顧在程凇身上。所以程凇小時候是跟著奶奶長大的。 竹錦因病離去之后,程凇之前還約束著的不羈性子愈發叛逆桀驁。 本來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少了人管教簡直混上天,三天兩頭曠課翻墻泡網吧,和職高約架更是家常便飯。 中上游的成績也一落千丈。 裴芹不管他的事,程越江卻看不順眼,怎么罵都不見收斂,又狠不下心動手,干脆讓岑稚在學校看著他。 岑稚和程凇不在同個班級,卻像個小追蹤器一樣,時刻盯著不許他逃課,他翻墻去網吧她也跟著去,趴他旁邊機位寫作業,沒打兩局就催他回家。 甚至放學聽別人說他們起沖突,背著書包飛快地跑到巷子里,氣喘吁吁地攔在程凇跟前,不讓他和人動手。 被監視這么多天,程凇簡直煩不勝煩,一把推開她:“那么聽我爸的話,你干脆去給他當親閨女算了。” 岑稚對他毫無防備,往后踉蹌兩步,手背劃上磚墻,一下子蹭出血。 程凇不耐的神色一頓。 巷子外有隔壁私立的人叫他,他原地站上片刻,轉身離開。 等他走遠,岑稚低頭看向自己擦傷的手背,火辣辣的疼。她第一次沒有等程凇回家,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晚上寫完作業,用路過藥店買的棉簽和碘伏處理掉傷口,拿著杯子準備去樓下的廚房接一杯溫水喝。 螺旋樓梯下到一半,程凇回來了。他沒和她說話,徑直擦肩而過。 岑稚扶著雕桿,站在臺階上轉頭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 她可能根本沒立場管他。 次日岑稚像往常一樣早早起來,程越江和裴芹罕見地都在餐廳。 岑稚挨個打過招呼,坐下時程越江問她:“你哥最近在學校怎么樣?” “……”岑稚拿銀叉的動作停了一下,望向坐在她斜對面的程凇。 少年靠著椅背喝水,握著玻璃杯的手指骨節分明,眼皮耷拉著。 余光都沒有往她這兒瞥。 岑稚乖巧道:“挺好的。” 她很少說謊,程越江毫不懷疑這句話的可信度,神色終于滿意。 被家里司機送去學校的路上,兩人也沒有交流,車里氛圍沉默冷淡。 下車時,一直默背英語單詞的岑稚合上課本,抬起頭:“哥哥。” 程凇拎著書包看她一眼。 “我會和程叔叔說的。”岑稚道,“我以后不會再看著你了。” “隨便你。”程凇反應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