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杳一溜煙跑到隔壁，古青青身上已經被解開繩索，可眾多大妖看押著，古青青坐在凳子里神色凄惶無助。

    “辛苦大家了。”沈雁杳抬出鎖妖之書，十分沒有效率的用法杖敲著書面把大妖們都送回去，然后坐到眼珠子轉個不停的古青青面前，一股腦在桌面上噼里啪啦的倒出七八十顆打磨得光滑圓潤的寶珠。

    古青青頓時黑了臉。

    她，萬古天宗宗主的獨生女兒，頭一次有人在她面前通過炫富來打她的臉。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說……”

    沈雁杳話剛起了個頭，古青青已經冷哼著從懷中摸出自己的儲物袋丟在桌面上，跟著倒出許多整套的首飾，“萬象天宗一群修士平時鉆在書堆里，手里果然沒什么錢。仙界女子佩戴的首飾，要說好，還得看點翠——工藝登峰造極，選材也萬里挑一。”

    她對上沈雁杳發懵的眼神，洋洋得意地說：“哦，我忘了，以你的身份大約未曾聽過點翠是什么。”

    “點翠呢……”

    沈雁杳皺起眉頭，生氣地打斷了古青青的話，“我知道點翠是什么，就是將貴金屬拉絲做成首飾，再在上面鋪上翠鳥胸口最柔軟細膩的羽毛，將羽毛粘合在首飾上。當有光線照射在首飾表面，羽毛能夠讓流瀉的光澤更加絢爛美妙——但你知道點翠拔毛過的翠鳥會死嗎？”

    “你戴上一件首飾，就要傷害不止一條性命，這首飾有什么好看的！”

    古青青被沈雁杳一通搶白，面上發白，狡辯道：“那些翠鳥也未必開了靈智，若是圈養起來的小型妖獸，死了一二也沒什么。難道你平日里不吃rou不吃菜，它們也有生命呢。”

    “翠鳥從來都不能人工飼養！”

    沈雁杳直接扯下古青青的遮羞布，十分不客氣的說：“我當然吃rou吃菜，但我吃它們是為了滿足食欲，為了生存。天下首飾種類那么多，你戴什么不行，非要傷天害理——況且，聽你的話就知道你根本不明白，點翠的手藝珍貴在‘點’而不是‘翠’，綢緞寶石完全可以替代翠鳥的羽毛。”

    “我本來拿出自己攢了好幾年的寶珠是想問問你如何搭配了做手串更好看一些，現在……呵，就你？跟你喜歡一樣的東西都讓我惡心。”沈雁杳狠狠罵了古青青一同，隨即打開客房中的禁制，把古青青封閉在房間里，自己氣哼哼地離開。

    她不希望被魚信看到自己惹了一肚子氣的模樣，沒有馬上回去房間，而是抱緊膝蓋坐在客房外的臺階上。

    不管書里，還是書外，其實，從來都沒有區別。

    總有人因為一己之私，就肆意傷害無辜的生靈。

    沈雁杳胸口發悶，氣得直掉眼淚，魚信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伸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抱在懷里，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什么都沒問。

    沈雁杳因為這點小事哭了一通，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

    她趕緊擦掉淚水，“師兄，你平日里都穿宗門制服，就沒有其他喜歡的顏色嗎？”

    “我喜歡藍色，如同深海或者破曉前天空一樣的幽藍色。”

    “那我給大師兄用兩顆深海之夢。大師兄喜歡龜甲紋，還是喜歡回字紋？”

    “我喜歡樸實的圓珠。好了，我們回去吧，古青青怎么惹你，總不能站在她房門口說她的壞話——要說回去說。”

    沈雁杳低下頭，小聲問：“那我，能不說嗎？”

    溫暖的大掌如同往日一般揉在她頭頂，魚信溫柔的聲音依舊平和，“當然，你想怎么樣都可以。”

    作者有話說：

    沈雁杳：不開心，有人殺小鳥取毛就為了做首飾。

    吞天：誰？誰要殺鳥？老子一翅膀廢了她！

    魚信：吃掉就好，師妹不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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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公費旅游

    ◎大師兄有錢，大師兄買裝備。◎

    其實不是不能說。

    以魚信的智慧, 沈雁杳是不是直說她被古青青氣到了，魚信猜得出大概。

    沈雁杳只是喜歡這種撒嬌就被人縱容寵溺的心態。

    她跟魚信膩了一小會，到底把為什么越想越氣, 最終忍不住坐在臺階上抹眼淚給說了。

    沈雁杳紅著臉, 頗覺丟人的低著頭，“我也知道古青青一個殺不死全部翠鳥, 她甚至都不清楚翠鳥被取毛會死，但想到她若無其事的拿著點翠收拾炫耀什么華美珍貴，就一股火沖上腦子了。”

    “翠鳥取毛和孔雀、鸚鵡它們自己掉毛拿出換財物不一樣。我很不喜歡她的行為。”

    魚信下意識就說：“難怪你也不用犀角、象牙。”

    沈雁杳被夸得臉上紅紅的，手指無意識的扣著桌面的雕花, “就是覺得鳥妖生活不容易。”

    鳥族大多不聰明，戰斗力強悍的也不多。

    最糟糕的是, 因為鳥族有翅膀, 隨意想去哪里就能飛到哪兒去，它們隨著季節變化, 南北飛行，就算是想要保護它們也很難控制住鳥族的行蹤。

    未開靈智前，在妖族內便是許多妖獸獵物。現如今被仙族盯上了漂亮的羽毛, 更難以逃脫各種器具捉捕。

    翠鳥數量的急劇下降是種種事件綜合的結果。

    但其實，鳥族之中如同翠鳥一般幾乎悄無聲息滅絕的品種并非少數。

    “師妹很喜歡小鳥？”

    “大師兄送給我的吞天很可愛。”沈雁杳瞇著眼睛笑起來, 臉上寫滿了對這份禮物的喜愛, “吞天小小的, 胖成球, 我以為他要一直被人養著, 之前特意囑咐了隨心和如意給吞天每天準備水晶靈米和蛋黃, 以便于盡快幫助他積攢靈氣化形。”

    “沒想到鳥族就是鳥族。吞天跟著我出去就抓到了一條兩尺多長的白花火毒蛇, 不但喂飽他自己, 還帶著完整的蛇皮、蛇膽、毒牙去宗門里注冊了貢獻，給他自己換到一根特別漂亮的萬年扶桑樹枝。”

    “白花火毒蛇是最害靈草田的，難纏又難以捕捉。吞天從這天起，天天跟著我去侍弄靈草，三年五載下來，他自己換到的扶桑樹枝，已經做成一個特別漂亮結實的鳥巢了。”

    “我聽吞天說過，再抓到白花火毒蛇，他打算交換些顏色鮮艷的不敗花裝飾鳥巢。”

    沈雁杳臉上寫滿佩服，“鳥巢有一尺來長，別說裝下吞天一個，我算著大小，還能塞下五斤雞蛋呢。看來吞天已經做好當個好爸爸的準備了。”

    她拉住魚信，“大師兄，宗門里面有適合吞天的雌鳥嗎？他筑巢之后，怎么也該認識個伴兒了。”

    給吞天找伴兒？

    這只傻鳥筑巢只是不喜歡睡在矮處罷了，哪有那么多心思。

    魚信失笑，組織沈雁杳繼續散發思維，“吞天失去伴侶，他不會再找別人了。”

    “啊，吞天是那種一生只有一個伴侶的種族嗎？這可真是太可惜了。”沈雁杳搖頭，臉上笑意淡了，“雖然吞天的性子一點就炸，但他做事真的很妥帖、很會照顧人，如果伴侶在世，肯定也會很愛他的。”

    魚信嘴角的笑容變得有些危險，“哦？吞天很會照顧人？那他平日里怎么照顧師妹的。”

    沈雁杳對危險毫無覺察，直愣愣地回答：“晚上睡前，他會給我檢查書包里玉簡有沒有帶齊，早晨吃飯的時候還會提前把我不喜歡的蔥花、蒜頭、姜片都挑出去。”

    吞天居然連他師妹挑食都清楚！

    魚信手上結印，伴著一陣驚慌失措的“啾啾啾”，吞天從天窗落進魚信手里，“聽說你筑巢了。”

    鳥妖都知道所謂“筑巢”代表著準備好找對象、成婚、產子、養孩子。

    吞天當即尖叫著反駁：“我沒有，你不要壞我名聲！我這么純潔的一只鳥，怎么可能一鳥事二妻！”

    魚信心中大定，卻擺出遺憾的表情給沈雁杳一個眼神，“可惜了，以后還得辛苦師妹繼續照顧它這只孤寡鳥兒。”

    “不辛苦的，我很喜歡吞天。”

    ……聽起來還是很讓人不愉快。

    魚信心里閃過這道清晰的念頭，沒等他詳細整理自己的心情，沈雁杳已經繼續說：“師兄給我的寵物，照顧起來才不辛苦。吞天帶給我很多快樂。”

    所有的不痛快都消失了，魚信甚至有心情和沈雁杳商量吞天的食譜，“平日里再準備一些魚蝦，吞天會喜歡的。”

    “嗯，那我每五天給它做一頓海鮮。”

    “好了，今晚你受驚了，去泡個熱水澡，早點休息。”魚信好聲好氣的勸沈雁杳休息。

    沈雁杳點頭答應就鉆回房間，立刻泡澡休息。

    果然，到了第二天，聽說“被魔族綁架”的獨生女出現在萬象天宗，古宗主立刻趕來，天一亮就敲響了萬古天宗門外的回響石。

    貴客上門，萬象天宗宗主周復融不得不拖著熬了夜的黑眼圈親自接待。

    缺覺的人絕對沒有好脾氣，周復融臉上寫滿肅穆，把古宗主嚇壞了。

    “是小女受傷了嗎？”

    周復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覺得頭被古宗主念叨得更疼了。

    周復融抿緊嘴唇，搖搖頭，還沒來記得開口，古宗主已經接著說：“小女不會有性命之憂吧！”

    “宗主不必憂心，令嬡性命無憂，只是有些不妥當的地方——我師妹眼見古仙子被魔族挾持，救人心切，不知她已經有十數月身孕，施展的法術粗暴了一些，讓古仙子動了胎氣。”

    魚信說完這句馬上繼續道：“不過我已經給古仙子輸送靈氣，保住這一胎了。恭喜古宗主，再過十幾個月，您就要做外祖父了！到時候本宗一定上門討杯靈酒沾沾喜氣。”

    古宗主懵了，他磕磕巴巴的問：“你、你說什么？青青有身孕，還十幾個月了？”

    “古宗主難道還知道這件喜事？昨夜給古仙子安胎的時候，她說起高徒懷北宸的時候滿面羞澀之意，我還以為萬古天宗好事將近了呢。”

    “其實，我們都知道古宗主很遺憾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常常感慨古仙子若是個男孩就好了。懷北宸既然有才學，又得您喜歡，做上門女婿也就是兒子了。”

    魚信“推心置腹”的跟古宗主說，“你富有偌大的萬古天宗，就算看在金錢權勢的份上，難道懷北宸一個父不親、母不愛的還能拒絕嗎？多看著些，不要讓他翻出風浪就是了。”

    對啊，他怎么就沒想到靠這法子把懷北宸按住呢！

    青青既然有了孩子，她平時只和懷北宸在一起說笑，那孩子的父親肯定是懷北宸啊！

    古宗主眼睛頓時亮了，正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正常辦婚事的女婿能和女兒合離，倒插門的就不一樣了，到時候懷北宸一輩子都是他們古家說了算。

    “賢侄說得太對了！真是急我所急。”

    “那萬象天宗就等著喝貴宗的喜酒了。”

    “好好好，女兒和弟子，我有后福啊！”

    魚信和古宗主一起仰頭哈哈大笑，兩人都對商談的結果十分開心，剛剛被轎子抬過的古青青聽了個尾巴，徹底白了臉。

    “青青，你不是喜歡北宸么？快來謝謝你魚師兄，他給你想出個好主意，讓你抱得美男歸，還能一舉消除后顧之憂。”古宗主臉上催促古青青道謝，可惜昨天還很能說的古青青今天卻像是個鋸嘴葫蘆，一聲不吭了。

    “這孩子害羞呢。”古宗主只當女兒未婚先孕不好意思，笑著把話題帶過去，熱情地邀請魚信，“鏡州新進發掘了有一處古神遺址，賢侄若是有空，不如帶上五六個人的一小隊與我宗弟子一起前去探查？這地方據說十分公平，結伴的人一次不能超過十五個，且進去就不能打打殺殺了。”

    “不危險太好了。我師妹是我一手帶大的，她到了需要出門歷練的時候，我一直為了她去哪里歷練才安全兒發愁呢。多謝古宗主。”

    魚信又和古宗主說笑一陣子，急著回去對弟子逼婚的古宗主就帶上古青青告辭了。

    剛剛還笑得歡唱的魚信眼神頓時陰沉下來，洶涌的殺意在眉目間翻滾，“因為雜事打擾師尊，徒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