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姝色 第5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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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涌的情感將姜瓚心房擠得滿滿當當,望著白菀凝脂般的玉顏,眼中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憐惜和柔情,啞聲道:“燈下美人如玉,朕一時癡望入了神。” 這繾綣纏綿的語氣,讓白菀深感不適,又察覺到姜瓚那黏膩惡心的目光,身上頓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狗皇帝怕是吃錯了藥,白菀咬牙切齒的暗忖。 她面上卻依舊四平八穩,微側過臉佯裝羞澀,躲開他撫過來的手,一邊緩步引著姜瓚往里走,唇角的嫣然淺笑分毫不變。 姜瓚跟白菀進門,將身上的氅衣褪下遞給門口的內侍,隨即在炕床上坐下,又即刻有宮婢上前來給他斟茶。 白菀先吩咐寶珠將案上的賬簿撤走,一邊對姜瓚說:“臣妾以為皇上要在愉嬪meimei那兒用過晚膳再來,沒想到您來得這么早,晚膳還沒來得及準備呢。” 姜瓚目不轉睛地盯著白菀看:“無妨,朕就是特意來與皇后一同用膳的。”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皇后生得極美,說是天姿國色也不為過,如今更是玉貌盈盈,顏色如朝霞映雪。 姜瓚口舌生津,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雷如鼓。 整個上京都找不出另一個,如白菀這般出挑的人了。 不對,還有一個,霍硯那生得雌雄莫辨的閹狗。 姜瓚下意識厭惡霍硯與白菀相提并論,毫不猶豫將他拋之腦后。 白菀曖聲應是,揚手吩咐宮婢下去準備晚膳。 她揚手露出螢白的腕,沒見 一直不離身的小葉紫檀手串。 “你腕上那串佛珠呢?”姜瓚端起茶碗飲茶,不動聲色地問。 “皇上竟會注意這個,”白菀笑笑,便解釋說,她從鎮國寺請了尊菩薩回來,那串佛珠正供在佛前。 “那就一直供在佛前算了,”姜瓚放下茶碗,擰眉不贊同地看著白菀:“你只是皇后,又不是伴著青燈古佛的尼姑,整日帶個佛珠算什么事兒。” 他又說:“朕那兒有一對和田玉金絲碧璽手鐲,回頭給你拿來。” 姜瓚說得煞有介事,白菀也只是笑:“多謝皇上賞,那是meimei贈的添妝,臣妾格外珍視些罷了。” 她微微斂目,遮住眸中流轉的光彩,她也懶得想姜瓚為何突然良心發現,讓她把那佛珠取下來。 反正,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即便他真是好意,那也已經太遲。 白菀晃了晃茶杯里的水,冷眼看著里頭茶葉在波光粼粼中沉浮。 從他還未登基,便冷心絕情,借逆王的手鏟除異己就能看出來,姜瓚和先帝像了個十成十,是個薄情寡性之輩。 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霍硯。 姜瓚必死。 “何必言謝呢,”姜瓚看著白菀搭在炕桌上的手,十指流玉指尖帶粉。 她真的是,無一處不美。 他伸手過去,想將白菀的手納入掌中。 她卻往后一縮,姜瓚摸了個空,他下意識皺眉,面露不悅。 他還未說話,便見白菀徐徐起身,柔聲道:“皇上稍坐片刻,臣妾先去沐浴更衣再來。” 說罷,白菀便微垂著頭,緩步退出去。 原是去更衣,姜瓚心里那一點怪異被壓下,望著她婀娜的背影,心中怦然。 還好,還來得及,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發掘她的美好。 隨著帷幔被放下,徹底隔絕了姜瓚的視線,白菀面上的淺笑驟然冷凝,取出袖中的帕子,用力擦拭差點被他碰到的手背。 直到手背上的肌膚泛紅,白菀才嫌棄的將帕子扔在地上,一腳踏過,面無表情地對寶珠道:“守著,聽見什么動靜都不要進去。” 等白菀洗漱更衣后出來,她走時還笑嘻嘻的寶珠,苦著臉撇嘴,沖著她無聲道:“掌印在里面。” 白菀看清她口型,柳眉微挑,她原以為霍硯今夜不會來。 這幾日她忙得不可開交,每回派人去玉堂,元祿都說掌印有要事在忙,不曾得空,便只能作罷。 昨日楊景初來和她說話,提起前朝因崇州知州趙正德的死,幾乎在朝堂上打起來。 白菀便以為,霍硯在為此事忙亂。 她微挑起帷幔,往里看去。 臨窗的美人靠上,斜倚著個劍眉星目的俊俏郎君,郎君一身緋衣如火,昳麗的面容在燭火闌珊間,更顯精致奪目。 霍硯一腿踩著地,一腿支在榻上,搭在膝上的手里,拿著一對碧色手鐲,另一只垂著的手上,拿著一把血跡干涸的長刀,正架在因昏死過去而從炕床上跌下地的姜瓚脖頸上。 他似有所覺回轉頭,看清白菀后,眉目間的冰霜被柔意化開,他朝她一揚手,掛在長指上的手鐲便叮當作響。 “和田玉金絲碧璽手鐲?” 原來是趁著白菀去盥洗的空擋,姜瓚命人將他說要賞給她的手鐲給取了來,如今他昏迷過去,那手鐲便落到了霍硯手里。 “這東西能入皇后娘娘的眼嗎?”霍硯漫不經心地拿著手鐲來回看,脆弱的鐲子在他手中磕碰發響,幾乎下一刻就能當場碎裂。 白菀聽出他話音中的譏誚,也垂首低低笑起來。 霍硯愛給她添東西,上至衣衫襦裙,頭面首飾,下至脂粉香膏把玩器具。 價值連城之物不在少數,只要他瞧著白菀會喜歡,便一股腦的添給她,也不正大光明的送來椒房殿,就暗自堆積在玉堂他的寢房內,就等她哪日過去留宿,翻看妝奩或者衣柜時瞧見。 白菀摸了摸發間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這也是霍硯某日隨手替她簪上的。 金步搖流光溢彩,紅翡通透明亮,倒襯得那略有一絲渾濁的和田玉手鐲有些小家子氣了。 天下最名貴之玉皆在玉堂。 “他竟然拿這種東西來臟娘娘的眼,”霍硯并不需要白菀的回答,他面無表情地將玉鐲握在掌中,再張開手時,已是一灘細碎的齏粉。 他凝視著仍舊站在門前的白菀,手掌傾倒,掌中的細粉灑落一地,架在姜瓚脖子上的長劍依然未松。 第48章 越臨近除夕, 便越冷得厲害,自打白菀從崇州回來,不管白日黑夜, 這雪便大大小小未曾停過。 因她早前在這兒看賬簿,燈火點得亮,將整個東暖閣都照得亮堂堂的。 霍硯明明置身于光明中,燭光映著他曳撒上的織金暗紋,璀璨的光芒游弋, 襯著他如玉般的仙人面孔, 恍若九天神祇。 可他周身陰郁,仿佛在看不見的虛空里, 沉寂著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無邊黑暗, 他的眼神, 蘊滿了孤寂, 綴著冰寒, 比外頭的天上雪還要冷。 白菀迎著他的視線,挑起帷幔側身進門,寶珠和碧玉則守在門口。 她將身上厚重的披風褪下, 她怕冷, 里頭還穿了件黛色繡芙蓉的夾襖, 踮著腳將披風掛上一旁的架子, 隨即緩步走到霍硯面前的繡凳上坐下。 白菀拉起衣袖, 露出一截瑩白的細腕, 伸到他眼前, 循著他的眼睛, 柔聲道:“我月事遲了幾日,方才盥洗時又發現褻褲上沾著紅, 擔心有些不對,又不好請太醫,就勞煩掌印替我摸摸脈。” 她沒有問霍硯,為何突然對姜瓚拔刀。 他如果真想殺他,姜瓚沒機會躺在地上喘氣。 他一定不會讓姜瓚就這么輕松死去。 霍硯先是面無表情地與白菀對視,瞧清她眼中細微的忐忑,才極緩慢地將她的手裹進自己掌心,指尖探上她的脈。 隨即,他握刀的手一松,沉重的刀柄砸在姜瓚身上,發出一聲悶響。 他的反應讓白菀心跳得有些加快,眼睛緊盯著他,不敢錯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她像是只等了片刻,又像是等了許久,耳畔才想起霍硯低沉的聲線。 “只是氣血有些虧損,以至葵水淤滯,不必吃藥,食補即可。” 虛驚一場。 看著霍硯仍舊沒有絲毫表情的臉,白菀心里有些五味雜陳,說不上失落還是高興。 失落于,她身為中宮,如今白蕊和舒瑤光接連有孕,她確實需要一個孩子。 又高興于,沒有孩子,就暫時不會受桎梏,不會給霍硯拖后腿。 白菀有種直覺,霍硯不會放過鄰國使臣來朝這個機會,他一定會做些什么,甚至可能早已經部署完畢,只待東窗事發。 她在心底嘆了口氣,也好,再晚些來也好。 白菀也不愿意她和霍硯的孩子稱姜瓚為父。 * 寅時的梆子剛剛敲響,姜瓚便迷蒙著醒來,他支起上半身,便瞧見本該攬在懷里的溫香軟玉,正坐在妝奩前梳妝。 姜瓚望著白菀玲瓏有致的身段,神情有些恍然,他只記得昨夜那如夢般銷魂蝕骨的滋味,卻不大記得細節。 待白菀發覺他醒來,轉眼盈盈望過來時,他才有些怔然的回神,張張嘴道:“怎不叫朕起來?” 恰好寶珠將最后一支釵簪入云髻中,白菀對鏡看了兩眼,才站起身往床榻邊走過去:“皇上日理萬機,好容易入了眠,臣妾便想著讓您多躺會兒。” 她唇邊淺笑盈盈,目若春水,面上春色盎然,讓姜瓚不由得想起些綺麗的畫面,當即伸手想將白菀攬進懷里,趁著時間還早,再溫存溫存。 誰知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他便眼看著白菀如同受驚的兔子般,從他手里跳開。 姜瓚掀被而起,從屏風探頭看出去,門外透亮的雪色倒映出門口一道頎長的身形。 他心下有些不悅,白菀身邊的宮女怎么都莽莽撞撞的? 正要讓來人再出去,卻發覺那人甚至不聽傳召,便徑直邁步入內,明亮的燭光將來人的一身墨色渡上光暈,姜瓚才看清霍硯那張煞白的死人臉。 霍硯鳳目淡掃過兩人,無視姜瓚隱含厭惡的眼神,他大搖大擺地在一旁的繡凳上坐下,漫不經心道:“還不快進來伺候皇上更衣?” 他身后的宮女內侍聞聲魚貫而入,隨之進來的,還有七八個端著黑漆木方盤的白臉內侍,個個身佩彎刀,一看就知是東廠的人。 方盤上罩著紅絨布,不知是什么。 現在還不是和霍硯撕破臉的時候,姜瓚用盡全力才壓下被冒犯的怒火,皺著眉問:“童海呢?” 霍硯正把玩著幾案上的青玉茶碗,聞言冷淡地乜他:“童總管今晨身體不適,求咱家暫時伴駕,” 說罷,也不聽姜瓚再說別的,眼睛轉而落在乖乖巧巧隱在圍屏后的白菀身上:“恰巧玉堂新得了一批玉石,匠人制了頭面首飾,特給皇后娘娘送來。” 他話音一落,隨他來的東廠番役齊齊將紅絨布扯落。 金玉輝煌奪目,讓姜瓚都下意識瞇了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