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姝色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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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菀笑盈盈的望著她們,綴著涼意的眼眸里,終于多了幾分真誠。 “伺候本宮更衣吧。” * 今日不需宮妃請安,白菀心情尚好,換了上回宮宴柳氏送進來的鹿皮小靴,抱著手爐,沿路繞去御花園,順道去看看楊景初。 這是連天雪后,難得的一個好天道,一早雪便停了,暖融融的太陽斜掛在天上,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宮道上正有內(nèi)侍在鏟雪。 楊景初尚未承寵,奈何背靠煊赫的鎮(zhèn)國將軍府,因此得以獨占一宮。 御花園往西拐便是楊景初的永福宮,而與永福宮并排的則是白蕊所居的關(guān)雎宮。 白蕊的位分還當(dāng)不得一宮之主,但她身懷龍嗣,又獨得帝寵,姜瓚自然不會委屈她。 路過兩宮之間的宮道時,白菀腳下一滑,險些跌倒,所幸兩個丫頭反應(yīng)及時,將白菀扶得很穩(wěn)。 白菀站定后,盯著那處看了半響。 水漾蹲下去摸了摸:“是冰。” 這幾日雖然連下大雪,但日夜有內(nèi)侍鏟雪,以防路滑,這是兩位宮妃出行的必經(jīng)之路,怎可能會有冰雪凝集。 轉(zhuǎn)念一想便能明白過來,楊景初還未承寵,只能是針對白蕊的。 這宮里,有人見不得白蕊先一步誕下皇嗣。 “著人來把這兒鏟了,”白菀吩咐道。 有人看白蕊不順眼那與她無關(guān),甚至樂得她們斗個你死我活,可如今這事兒先被她察覺,若她不作為,屆時事發(fā),恐會有人借此朝她扣屎盆子,或是冤枉到楊景初頭上,那才不值當(dāng)。 內(nèi)侍通報白菀來時,楊景初正坐在院堂里,望著她那幅隨身帶進宮的甲胄發(fā)呆。 這幅銀甲是她祖父楊諫之贈給她的十六歲及笄禮,她穿著它在西北策馬揚刀,短短兩年不到,甲身已有不少細密的凹痕。 聽見是白菀,楊景初連忙站起身迎,皺在一起的眉眼舒展開,眼帶欣喜:“阿滿!” “你今日怎么得空來?”楊景初拉著白菀往暖閣走。 白菀嗔她:“還說呢,我不來你也不去尋我。” 楊景初吩咐玉清去備茶點,又在白菀身側(cè)坐下:“我回回去椒房殿,你都忙得腳不沾地,我哪敢總?cè)ミ稊_,我昨夜去尋你,清桐說你歇下了,這會兒正要去呢,沒想到你倒是先來了。” 白菀借著喝茶掩飾那點尷尬,昨夜楊景初去椒房殿時,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去了玉堂。 她清咳了兩聲:“天冷我也睡得早,那么晚了,你來尋我做什么?” 說起這個,楊景初面上的神色逐漸肅穆:“霍硯殺瑞王時,你也在梅林?” 白菀沒想到此事竟會被楊景初知曉,昨日瑞王為了成事,將梅林伺候的內(nèi)侍宮婢早早調(diào)走,事后霍硯應(yīng)當(dāng)也有下令封口,故而知道她昨日去了梅林的,也只有椒房殿內(nèi)殿伺候的宮女,以及姜嬋那邊的人。 轉(zhuǎn)念一想,楊景初在宮里有專門的眼線也不奇怪,楊家總不可能放她一人在宮里沉浮的。 見白菀有些猶疑,楊景初又道:“放心,現(xiàn)在這件事只有我和平陽,及瑞王妃知道。” 白菀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并道:“我看見了。” 楊景初驚道:“他竟然沒對你做什么?平陽昨日回去大病一場,瑞王妃也沒好多少,說是闔眼便有鬼魅入夢,徹夜不敢眠。” 白菀心里譏諷,姜嬋應(yīng)當(dāng)是受寒所致,而瑞王妃,純粹是做賊心虛。 她面上滴水不漏,只道:“我不礙他事,他能對我做什么。” 楊景初聽著白菀的話,下意識皺了皺眉,她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極淺的親近。 白菀為何會對霍硯抱有親近之意? 她如此想,卻謹(jǐn)慎的沒問,只心里卻有了計較,下意識換了個話題。 “你真的和他圓房了?”楊景初指了指甘泉殿的方向。 白菀心想,這事兒總不好瞞著楊景初的,遂搖了搖頭:“沒有。” 楊景初大驚:“你這是如何蒙混過關(guān)的?” 白菀捉狹的笑起來,眉眼彎彎,眸光璀璨:“藥暈他了事,在喜帕上做手腳就成。” 楊景初“啊”了一聲,遲疑道:“這怎么瞞得過敬事房?” 白菀聽出了她話中的躍躍欲試,正色道:“我知道你本就是不愿的,但你如今進了宮,此事無可避免,你得早做準(zhǔn)備。” 楊景初垂下頭,咬著唇摳指甲:“我本來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挨過去就好了,可是那天撞見他和白蕊,實在是……” 她猶豫了半天,泄氣一般道:“太惡心了。” 白菀心疼的拍拍她的肩,她在一向意氣風(fēng)發(fā)的楊景初臉上看到了頹喪。 “很快就到我了,阿滿,我真的,真的受不了,我看他一眼就覺得惡心,”楊景初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在軍中時,能搶了士兵的春宮圖臉不紅心不跳的看,怎么這進了宮,卻變得嬌氣了? 她在西北是保家衛(wèi)國,而今在宮里,怎么算不上另一種保家呢。 白菀摸摸她的臉,在楊景初抬頭看過來時,笑靨如花:“不愿意就不愿意,我會幫你,敬事房那邊,你不用擔(dān)心。” 楊景初望著她面上的盈盈笑顏,眼底流露出些欽羨,怕白菀看出端倪,她很快又別開眼,滿含懷念地看著不遠處靜靜擺放的甲胄。 過了許久,她緩緩搖頭:“不了,楊家需要一個流著楊家血的皇嗣。”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加更的話,更新的時間估計就得變一變了,因為我只有晚上的時間碼字,白天抽空摸魚碼字,感情戲我又寫得慢,就從晚上更改到白天吧,應(yīng)該是晚上九十點左右… 第27章 一望無際的西北大漠, 朔風(fēng)掀起黃沙漫天,一輪金紅圓日西下,燦金色的余暉間, 身披甲胄手持長刀的將士于荒漠之上策馬狂奔,馬蹄濺起黃沙漫漫。 邊城駐軍大營 守在門口的士兵,遠遠瞧見策馬奔來的人,頓時喜出望外的一邊拉開營地大門,一邊連聲喊著朝里跑:“少將軍回來了!” 楊景程策馬一路飛馳, 臨進門才懸懸勒馬。 駿馬揚蹄嘶鳴, 馬背上的銀甲郎君俊逸挺拔,英姿勃發(fā)。 楊景程翻身下馬, 將手里的刀遞給副將, 取下兜鍪甩掉一身黃沙, 正要抬腿往里走, 卻見聞聲而來的白發(fā)元帥甩著紅纓槍掃向他腿彎處。 他連忙起跳, 避開那一下,卻沒避過另一招朝他背心處的橫劈。 那一下力有千均,長柄擊中楊景程后背, 被打得往前一撲, 他一個踉蹌, 單膝下跪才穩(wěn)住身形, 驚慌的朝繼續(xù)揮著紅纓槍要打下來的白發(fā)將軍喊道:“祖父!” 直逼楊景程太陽xue的長柄陡然一停, 白發(fā)將軍鐵青著臉怒斥:“這里沒有你的祖父, 只有你違抗軍令, 要對你軍法處置的元帥!” “說, 我讓你攜兵回防,你為何不退!非但不退, 還膽大包天單槍匹馬追窮寇,無視軍令,目無法紀(jì),你難道不該打?” 此處乃西北邊城,是邊城之外的駐軍大營,鎮(zhèn)國將軍楊諫之帶兵鎮(zhèn)守在此處,與遼國僅僅一步之遙。 大楚建國近五百年,世代與遼國毗鄰,太.祖皇帝能征善戰(zhàn),曾將遼打退數(shù)百里,遼國皇帝割地求和,彼時的遼國,還算得上是友邦。 如今時過境遷,五百年來遼國養(yǎng)精蓄銳,國力越發(fā)強盛,而大楚,因太.祖積威猶在,周遭各國敬之畏之,這么多年來,上至帝王下至百姓,耽于享樂無意刀兵。 歷代國君更是唯恐武將勢大奪權(quán),大行重文抑武之道,經(jīng)年打壓之下,楚國善戰(zhàn)之將少之又少,唯楊霍兩家世代武將苦苦維繼,一守西北防大遼,二鎮(zhèn)東南抵鮮卑,得以隔絕兩方的眈眈虎視。 可惜后來,霍家在皇權(quán)更迭傾軋之下灰飛煙滅,霍家守的東南徹底淪陷,鮮卑瘋狂越邊掠奪燒掐,守將屢屢戰(zhàn)死,邊線一退再退。 如此混亂長達十余年,直至霍硯橫空出世,從一個洗馬奴,一躍而至司禮監(jiān)掌印,先皇對其信任有加,在鮮卑又一次犯邊后,竟派霍硯出兵。 興許因為他姓霍的關(guān)系,霍家舊部對他唯命是從,士氣大振,以勢如破竹之態(tài)大敗鮮卑,將他們攆回大渡河對岸,同時為涼州招安了山匪陳同,許其涼州知州之職,率領(lǐng)霍家舊部鎮(zhèn)守東南。 而他們楊家,世代守著這西北大漠,在遼國一次又一次看似嬉鬧的進犯中填人命。 霍家湮滅之后,大楚動蕩不安,先帝許是后悔過,提武官,開武舉,征兵馬,卻通通無濟于事。 大楚安逸得太久,懸在頭上的刀已經(jīng)近在咫尺。 他做的唯二兩件對事,一是送霍硯去涼州穩(wěn)住了東南,二是將另一半虎符交給了楊家。 可惜他死得太突然,還沒來得及告訴太子,莫要走他的老路。 今日楊諫之之所以如此怒不可遏,皆因三日前,在軍中抓到了幾個不安分的眼睛,繼而遼國士兵又假做流寇越過邊線襲擊周邊村莊。 楊景程和其長兄楊景煥帶兵前去圍剿,遼國殘兵敗逃,楊景煥與遼國人多番交手,深知他們這一擊脫離的打法。 見他們退走,楊景煥便不欲再追,誰知楊景程并不聽命,單槍匹馬追了出去,彼時還要護送受傷的百姓,楊景煥不得已只好帶兵退回,請示過楊諫之后,正要再出去尋時,便遇上楊景程自己回來了。 “你知不知錯!”楊諫之怒聲斥問。 楊景程抿嘴不吭聲,卻默默將抬起的腿放下,挺直了腰背跪在地上。 “好好好,”楊諫之看他這幅冥頑不靈的模樣,氣得怒發(fā)沖冠,槍尖指著他:“你才來多久,打了幾場勝仗,尾巴就翹上天了是吧?” “你愿意跪就好生跪著,來人,給老子打他三百軍棍,何時明白‘軍令如山’何時才準(zhǔn)起來!”楊諫之把紅纓槍甩向一旁的箭靶,槍尖穿透紅心直直插進后方的沙土里。 軍帳里兩個同樣身穿甲胄的將軍對外探頭探腦,蓄著絡(luò)腮胡的對身旁的年輕郎君道:“明玉啊,你去勸勸你祖父,子玉年紀(jì)小,哪經(jīng)得起三百軍棍。” 楊景煥回頭瞥他,不滿道:“父親叫兒子景煥便好,還有,父親為何不自己去?” 恰好楊諫之遠遠看過來一眼,那一眼滿帶兇煞和警告,楊淮生縮縮脖子,面色悻悻,卻見楊景煥看著自己,假意清咳了一聲:“子玉違抗軍令,該打。” 楊景煥默默挪開眼,看向壩上悶聲挨軍棍的楊景程:“父親且放心,祖父心里有數(shù),而且子玉心里壓著事兒,今日這番發(fā)泄出來,總是好的。” 楊景程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三百棍,結(jié)束時還能勉強站起來走回營帳,結(jié)果一進帳便仰頭倒下去。 楊景煥進來的時候,楊景程正光著上身趴在床上,軍醫(yī)正在給他上藥,整個后背紅腫淤青,有些地方還在滲血。 “你出去忙吧,這里我來,”楊景煥接過軍醫(yī)手中的藥瓶,坐在床邊。 “痛,”半瓶藥粉撒下去,一聲不吭的楊景程突然悶哼。 “原以為你銅皮鐵骨,不知道痛,”楊景煥四平八穩(wěn)的刺他,手下的動作卻輕了不少。 “都說窮寇莫追,那些殘兵跑了就跑了,你追著不放起什么作用?”楊景煥問道。 楊景程就好像重歸白日里的狀態(tài),一句話也不說,雙目放空,像是在發(fā)呆。 楊景煥心下嘆氣,打算說些他想聽的:“成君來信了。” 他這次來西北,就好像換了個人一般,整日里沉默寡言不說,無事時便浸在演武場練刀槍,遇到遼兵越境,他就跟不要命似的拼殺。 楊景程直起頭,轉(zhuǎn)過來看楊景煥,啞聲問:“說什么了?” “無非就是后宮的瑣事,”楊景煥明知他想聽誰的消息,卻故意繞著只字不提。 楊景程的眸光漸漸暗淡:“就沒有別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