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山的名氣在全國的名氣都很大，這幾十年間真正在山中修煉和來此處短暫修行、學習的人沒有幾萬也有幾千，可絕大多數人再怎么努力窮極一生也依舊是個普通人。包括他自己和曾經的寇承志，甚至是這里已經站在了不少人前面的所謂長老、內門弟子也只是略懂些理論上的皮毛。

    老人并不上網，自然也沒看過什么直播，看著屏幕上那個無比蒼老，面容恐怖的熟悉而陌生的面孔，這才明白為什么突然喊自己過來。

    聽到他們討論寇承志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這樣詭異、違背正道的法子，轉移普通人的生命力供自己長久地活下去，甚至還用他們的氣運遮掩自己的罪行，老人不由睜大了眼睛。

    原來，普通人也可以做到這樣嘛？

    原本覺得自己已經算是長壽的老人看著比他還大了十幾歲的寇承志，莫名生出一股艷羨來。

    此刻，也有不少人生出了同樣的心思。

    張昌興就收到了不少電話，說是這件事情他們警方沒辦法處理，必須交由具有特殊本領的人處置。要求他將手頭的所有資料都傳過來，玄學界會派人善后。而這樣的電話還不只是一個！

    但張昌興若是這么好說話，那也不輪到他坐上這個位置了！

    “這件事我們已經接手，其他的，恕不奉告！”

    掛了電話，張昌興直接呸了幾句，對某些平時愛答不理、姿態高貴，關鍵時刻又要蹦出來找存在感，還有點不能說的小心思的人實在懶得給好臉色。

    再瞧著給他們發來郵件，已經將事情大致交代出來的林洛瑤心中再次增加了幾分重視與稀罕。

    這個時間，警方已經安排了最為精銳的警力圍在林洛瑤發來的地址一圈，隨時提供支援！

    胡志偉也在聽到直播時林洛瑤那一句“現實里卻是手染同類獻血的劊子手”的同一秒鐘接到了來自潭省公安老同學的來電。

    “這個尚梁以前有過一次打架被拘留的記錄，除此以外沒有案底。但我們今年這兩年出了三個至今沒有找到兇手的惡性殺人案件，剛剛看了下他的資料，身高、年紀、個性以及行動軌跡，有點符合犯罪人嫌疑特征?！?/br>
    “這個人是在你們那犯事被抓了？”

    聽到老同學的問題，盡管已經知道了林洛瑤此人有多么神奇的胡志偉還是忍不住喉嚨發緊，感慨其中的不可思議。

    “說起來那三個受害者死的真的是慘，被肢解后扔到了山上的水潭里，被人發現的時候尸塊都泡爛了，尸塊上還有山上各種動物啃噬過的痕跡。把我們的法醫都惡心地好些天沒胃口吃飯?！?/br>
    “難點是三個受害者沒有任何交集，也沒有特別明顯的相同特征，加上犯罪者特別謹慎，偵查工作進行的很艱難。”

    隱隱聽到胡志偉這邊好像在放著什么電視節目，那頭的人還以為胡志偉現在在家，忍不住打探起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這個人是被你們抓了以后交代了在潭省還有犯罪嗎？”

    “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線索，顯示這個人和殺人案有關??！”

    胡志偉深深吸了口氣，提醒老同學：“再去研究研究受害者的共同特征，有可能不是常見的感情、金錢糾紛，而是殺人者出于某種扭曲的自以為的正義感去做的惡性連環殺人事件?！?/br>
    沒等對方回復，胡隊直接道：“具體情況，等我們把人抓到了再和你說！”

    聽到嘟嘟嘟的提示音，手機已經被掛斷，老同學傻眼了：什么叫做把人抓到了先，這是人都沒到手就找到了方向了？！

    眼下直播間觀眾們最關心的同樣是這兩個內容：1、管家居然是幕后兇手，還奪取了別人的生命力、氣運！？2、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的尚梁居然是個殺人犯，還當場攛掇管家一起殺了在場的三個人??？

    這內容未免太勁爆，也太驚悚了吧！

    公屏上，曾經玩過這套現在已經在市面上找不到的命運卡牌的人紛紛瑟瑟發抖、情緒激動地爆料。

    【臥槽，我真的玩過這個牌，當時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但沒玩兩次就被我扔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居然保住了一條小命?！?/br>
    【太玄了……玩個牌都能有這么多事情？】

    【我現在就是整個一個細思極恐，我有個朋友前段時間好端端就開始變得嗜睡、蒼老，而且特別倒霉。我在她家見過這牌?！?/br>
    【普通人也太慘了吧！為什么買個牌都會被人害?。?？】

    【古往今來為了多活幾年，人作出了多少可怕的事情來。雖然離奇，但也不算很稀奇，只是我們平時不知道罷了?！?/br>
    【如果犧牲你不認識的人的幾年生命和運氣，換得自己長生，絕大多數的人都抵擋不住這樣的誘惑吧。】

    【呵呵，有沒有想過我們這樣平凡的人根本不可能是做選擇的，而是不被告知就被奪走最重要東西的人啊？】

    最開始，公屏上還有不少人討論著尚梁究竟殺了什么人，才會這么輕而易舉地說出再殺三個的話。但很快，公屏上全部變成了如果能夠得到這樣的能力，大家會不會、應不應該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討論，討論地無比激烈。

    不少人表面沒有參與這場已經被頂上熱搜的討論，內心卻也都在想著。

    如果是自己擁有了這樣的能力，當別人的命和自己的命放在一起做選擇……

    “遇到這卡牌的時候，你覺得自己的命終于好了一回。不論從前經歷過什么，長生已經是對于所有人類而言最大的補償?！?/br>
    林洛瑤對著寇承志說出了他意外在某個農村老人家那里發現這副卡牌奇異時候的心情。

    在紫陽山的幾十年沒有讓寇承志發生什么巨大改變，甚至他到現在都看不到什么所謂的陰氣、鬼怪。唯獨對如今玄學界的基礎知識有一定的了解，隨身帶著個小小的羅盤也成了一種習慣。

    運氣加上這兩方面的“特點”也讓寇承志終于遇到了可以改變自己一生命運的事情！

    林洛瑤打量著全身充滿暮氣的老人，他粗糙的手上爬滿了像是蚯蚓一樣的血管，臉上的皺紋深而多，雙眼渾濁而凹陷。

    像是對著他又像是對著其他人道：“別人的生命力哪里是這么好轉嫁到自己身上來的，奪走別人百年的生命力，真正能到你身上的也不過幾十天，任何違背規律的事情從來都是苛刻、不對等的。”

    “費勁心機，不斷地謀劃如何能獲得別人身上更多的生命力與氣運，茍延殘喘地活成一個只敢躲躲藏藏，見不得光的老怪物，舒服嗎？”

    聽到這里，不少剛剛還在公屏上發著如果我能夠奪取別人的生命給自己用，我是一定會做的人們打字的手漸漸慢了下來。

    重新看向直播間視頻里那個丑陋的老人，一些人突然就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長生不老也就算了，如果只是頂著一副不斷老去的面孔藏著掖著，也不敢在人前享受生活，好像也沒有那么值得。

    卻還是有不少人認為活著就是最重要的，總比死了好！

    寇承志的眼神越發忌憚，他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真有這么厲害的人存在，完全超出了他這幾十年的認知。

    “是的，當時的我還幻想著自己可以恢復青春，再來一次再也不會坎坷的人生?！?/br>
    他點了點頭，倒也有些贊同林洛瑤的話，這種辦法效率實在是太低了，損耗也太大了。

    “但，好死不如賴活。只要有可能，我還是要長長久久地活下去的?！?/br>
    寇承志這般說著，偷偷利用自己身上留存著那張掌控其他所有命牌、地位最高的神明卡牌瘋狂吸取著被他留了記號的人的氣運和生命力，再沒有顧忌！

    眼下，他的身份和陰謀暴露，沒必要再低調行事，反倒要最大限度地提升自己的狀態，把從前那些棋子的價值都榨干！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保住自己是最重要的！

    病房里，醒來后還需要留院觀察觀察一段時間的女人正與丈夫老高說著話，忽然感到眼前一黑。

    她的身體晃了晃，老高急忙上前扶住她，緊張地問怎么了！

    但她只是感覺到了有些不適，很快又重新睜開眼睛對著丈夫道：“沒事，可能就是有些虛弱吧?！?/br>
    藥材商老高松了口氣，想著之后一定要給妻子好好補一補身體！

    對了，那位神秘、厲害的大師點名要的藥材也得趕緊給人家送去！

    被當成了空氣的尚梁難以忍受這幾人對他的態度，想著反正輪椅上的人不知從哪兒知道了他的底細，手里頭的女人也都聽到了。就準備先殺了李蝶夢，一股詭異力量卻開始無所顧忌地抽取著他全身的能量！

    原本身體健壯，能夠獨立對成年人進行肢解的尚梁全身冒著冷汗，從頭皮到腳掌都開始發麻，先是沒有力氣握住手里的匕首，然后是雙腿癱軟到了地上，仿佛成了一灘爛泥，他的嘴巴變得蒼白、干枯，身體也隨之不斷顫抖。

    他躺在地上，眼前出現了數道重影，不甘心地看著明明自己可以輕易解決的老人與雙腿不便的女孩怎么也想不通，看起來那么弱小的他們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能力。

    這一刻，尚梁忽然想到了曾經被他肢解的那些女人，她們在自己面前也是如同稚嫩無力的羔羊……

    同時倒下的還有李蝶夢，但是她只是覺得頭腦發昏，軟綿綿地倒地以后除了脫力倒沒有那么可怕的感覺，大腦逐漸變得空白。

    嘴角剛剛忍不住想要上揚的寇承志正準備吸取完這些人的生命力與氣運，就要帶著被他藏在門外的林家姐妹威脅眼前這人放他離開，突然發覺自己什么都接收不到了！

    再想去摸那張神明牌，竟然也不見了！

    “你做了什么！”

    別的事情他可以無所謂，唯有丟失了那張神明牌讓寇承志真正感到了無盡的恐懼和憤怒！她怎么敢動他的牌！

    看著徹底失態的寇承志，林洛瑤隨意地揮了揮自己手里那張寫著神明的命牌，然后讓系統給了個清晰的長鏡頭——被她撕成了兩瓣。

    她等了這么久其實是為了弄清楚這些卡牌的底細，徹底解決它們。

    如今，時候到了。

    就這么看著那張全世界的人都會為之瘋狂的神明卡牌被輕飄飄地撕碎，寇承志徹底崩潰，他想告訴自己這一定是林洛瑤的障眼法。那么厲害的命運卡牌怎么會這么輕而易舉地就被撕碎了！

    它是多么的強大，是真正的神明留下來的意志與瑰寶！

    可是，身體極速衰弱的虛脫感與靈魂的撕裂感讓寇承志頭痛欲裂的同時真的意識到：自己的卡牌沒有了，被眼前這人毀了！

    此刻，在他眼里就是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惡魔一樣的女孩卻還是那么穩穩的、從容地坐在輪椅上，用她那雙冷硬又柔軟，漆黑又閃著光亮的無比矛盾的眼睛看著他，低聲道。

    “我早就說過了若是這卡牌真有這么神奇，它的主人為何不用？”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直播間里的絕大多數觀眾都聽不太清楚，唯有少數人和眼前的寇承志聽得分明。

    “它的主人都不是神明，又如何能創造出代表神明意志與力量的東西來。不過是有人發現了那些久久不能散去的鬼魂，將惡鬼置于卡牌中，以契約的方式讓他們侵占活人的靈魂，再回饋以背后的主人力量?！?/br>
    “豺狼與虎豹的勾結，但那人也無法得到長生，反而被此處追殺。最后被那些卡牌里的惡鬼蠱惑，自愿成為了最后一張所謂的神明牌獲得所謂的長生。又在機緣巧合之下，漂洋過海來到了這片土地上，被你所得。”

    林洛瑤看著原本就干瘦的老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衰老下去：“你可曾想過你原本就是長壽的命，若是沒有這卡牌惡鬼的教唆，你也可以活到今天?！?/br>
    已經難以呼吸的寇承志目眥盡裂：?。?！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如此長壽的命！

    那神明牌，那神明牌居然只是一個騙子，甚至是在利用他！？

    在寇承志的身體碎裂之前，他看到那被撕裂的神明卡牌上真的慢慢顯現出一個西方人的身影來，跪著祈求輪椅上的女孩放過他，誰也不知道最后一刻寇承志在想著什么了。

    因為，他已經死了。

    甚至連魂體都沒有留下，就這么直接消散于天地之間。

    而那個西方來的潛伏在卡牌之中的惡鬼還沒來得及與眼前識破真相的東方人做交換，那已經沒有了身體的魂魄也隨著剛剛的卡牌一點點裂成了碎片。

    最后，林洛瑤扭頭對著直播間里的所有人緩緩道：“不要想如果某天擁有了堪比神明的本事——神明永遠不會做這樣的事?！?/br>
    “掌握自己的命運，走好自己的路是每個人最能實現、也是最為正確的唯一道路?！?/br>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世間許多人都渴望從別人身上獲取養分，不勞而獲地成為黃雀。

    當你乃至你的親屬成為了蟬，你會如何選擇？

    如果你有機會成為黃雀，你又會怎么選擇？

    ——哐啷——

    別墅大門終于被推開，直播間里都不約而同停下了敲擊鍵盤的手，沉默地思考著主播剛剛的那句話，見到的今天直播的最后一個畫面就是大批警察突圍了進來，抓住潭省連環殺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帶著暈倒的其他嘉賓前往醫院進行善后。

    系統興奮地結束了拍攝，原本它只是一個平凡的統。

    但如今，它已經是擁有了全網超高點擊量、觀看人次作品的寫手、攝影師兼導演！統生得到了升華！

    在外面看完了整場直播的胡隊長與張局隨著大部隊進入了這個方才一直被濃霧遮掩住的別墅，看著原本直播里富麗堂皇的裝潢逐漸變成了破敗的廢棄老宅，甚至整棟別墅的墻體都開始變得透明。

    原來，這一切都是藏在命牌里的惡鬼制造出來的障眼法。

    什么房間、什么搜證統統都是假的，都是那些惡鬼曾經擁有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