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野 第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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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你……” 辛月牙關緊咬, 止住了爆粗口的沖動。 本來她心里剛剛還小鹿亂撞得厲害,現在小鹿摔死了,只剩被他調戲的怒。 她狠狠瞪著陳江野, 用沾滿了泥的那只手用力拍掉他的手, 轉身就走。 陳江野沒跟上去,就站在原地看著她氣沖沖的背影,嘴角掛笑。 等辛月走出七八米后, 他懶洋洋朝她喊∶“豬草不要了?” 辛月腳下一頓。 她懊惱地閉了閉眼, 咬咬牙后轉過身又走回來。 她沒看陳江野,徑直走向背篼,只在走的時候剜了他一眼。 陳江野笑笑,還是站在原地沒走,準備看看她什么時候能想起來還有東西沒拿。 這次倒是不用他提醒,辛月走出兩步后就又折返回來,一把將他手里裝著樹莓的袋子搶過去,然后轉身繼續走。 陳江野笑了兩聲, 抬腳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你對你救命恩人就不能大度點?一顆莓子都不給?” 辛月冷哼一聲∶“三個人情我都還完了, 我可不欠你了。” 她說的是氣話, 陳江野提出的三個人情是還完了,但若他還有請求, 只要不過分,她也還是都會答應。 可陳江野聽了后, 眸色驟然一沉, 臉上的笑也慢慢消失。 回去的路需要走十來分鐘, 這十多分鐘里, 陳江野沒有再說話, 默然跟在辛月身后, 距離不遠也不近。 辛月沒有察覺他的異常,他們兩個人本來話都不多。 回到家,辛月徑直去了豬圈喂豬,把陳江野晾在了院子里。 辛隆聽到動靜,從屋里出來,看到站在院子里望著豬圈方向像是發著呆的陳江野。 “回來啦。” 陳江野回神,轉目看向辛隆,喊了他一聲∶“叔。” “來。” 辛隆朝他招招手,“來幫我個忙。” 陳江野朝他走過去。 辛隆給他拿來個凳子,讓他在放著雞的一個盆子前坐下來。 “幫我拔下雞毛。” 辛隆只想著快點吃完飯去打麻將,有人就使,才不管陳江野是城里大少爺還是村里野小子。 好在陳江野不是那種嬌生慣養會嫌這嫌那的公子哥,很痛快應下。 辛月從豬圈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兩人在那兒拔雞毛,整個人愣了兩秒。 陳江野和拔雞毛這個畫面……太違和了。 他穿著off-white的白色短袖,質感極好的面料干凈得仿佛一塵未染,背后標志性的圖案極其醒目,有著凌駕諸多品牌之上的辨識度與潮流感,再配上那張能把地攤貨都穿出高級感的臉,讓人理所應當的覺得他應該出現在城市中心繁華地帶的街頭,和其他身穿潮牌的男生一起做一些很酷的事情,而不是在一個農村平房的院子里跟人一起拔雞毛。 辛隆注意到了她出來:“愣著干嘛?你不是摘了山泡兒嗎,趕緊去洗了吃撒,等會兒就烘熟了。” 辛隆就是個好吃嘴,手里拔著雞毛呢還惦記著樹莓。 辛月也是這時候才記起來樹莓,拎著帶子進屋倒進了一個碗里,拿到水龍頭前洗,把萼片和果柄摘掉。 才摘到一半,外面就傳來了辛隆的催促∶“還沒洗完?我渴死了。” 辛月撇撇嘴,端著已經洗好了的那一半出來∶“渴了喝水,這酸不溜秋的能解渴?” 辛隆暗罵了聲死丫頭∶“你老爸吃你幾個山炮兒都不行?” “沒說不行。” 辛月把碗遞到他跟前。 辛隆攤開沾滿了雞毛的手給她看∶“我哪兒來的手拿?” “張嘴。” 辛月抓了幾顆丟進辛隆嘴里。 “誒,這次的蠻甜。”辛隆眉飛色舞地吧唧了兩下嘴。 辛月正要拿起兩顆扔自己嘴里,余光不經意瞄到旁邊的陳江野,手里動作頓時一滯。 陳江野把她給看著。 這時,辛隆問陳江野∶“小野你沒吃過這個吧?” 陳江野把視線收回來∶“沒有。” “你吃吃看,這都野生的,你們城里人肯定沒吃過。” “嗯。” 陳江野又抬眸看向辛月。 辛月也看著他。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兩秒。 見她遲遲沒動作,陳江野眼底蕩出一抹笑,也把沾滿了雞毛的手攤開給她看,臉上就差清清楚楚地寫上∶ “喂我。” 辛月咬了咬牙,她偏不喂他。 “等會兒完事自己拿。” 撂下這句她就轉身回了屋。 陳江野微挑起眉,有些出乎意料。 “嘿!你這死丫頭怎么跟人說話的!” 辛隆罵完辛月轉頭跟陳江野打圓場道∶“女娃娃就是別扭,你別介意啊。” 陳江野笑笑∶“不會。” 拔完雞毛,辛隆拎著雞去水龍頭下去掉內臟后就開始扔進了鍋里煮。 辛月負責燒鍋,辛隆負責調料和做其他的菜,至于陳江野,他還是站在老位置,倚墻看著忙碌的二人,全程沒有看過一次手機。 今天雖是陰天,氣溫不高,但鍋里火一燒起來,室內還是很熱。辛隆不斷擦著汗,辛月也一直用手給自己扇著風。 “小野,你去外面玩兒手機等吧,這屋里熱。”辛隆抹了把汗對陳江野說。 “看您做飯挺有意思的,我也順便學一學。” 辛隆和辛月同時抬頭看向他,面露吃驚。 辛隆嗨了聲∶“你們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還學啥做飯啊,我要有錢我天天下館子去。” 陳江野只是笑笑沒說什么。 做完飯已經是六點半。 辛隆忙著去打牌,幾下刨完一碗飯就去了。 “我先走了,小野你慢慢吃。” 他一走,屋里就剩下辛月和陳江野兩個人。 辛月一到夏天就沒什么胃口,吃完半碗就放了碗。這時候,陳江野卻又去盛了滿滿一大碗飯。 辛月雖然生他氣,倒也不至于就把他一個人撩這兒,遂催他道∶“吃快點。” 聽到她略為不快的語氣,陳江野掀起眼皮看向她,不但沒加快吃飯的速度,還把碗給放下了。 “我說。” 他微微瞇起眼,身子后仰,“我就說了句你純,你氣我到現在。” “怎么?你莫非不純?” 陳江野說話實在難聽,辛月再一次被他氣到了,瞪大眼厲聲罵他∶“陳江野你有病吧!” 沒想到陳江野竟淡淡“嗯”了聲。 辛月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你真的有病。” “是有病。” 他雙眸定定看著辛月,漆黑的瞳孔如同能藏匿一切的深海,連聲音也如海底暗流般低沉寂然∶ “快瘋了。” 辛月怔住。 她沒有看到過他這個樣子,像是被一種難以克服的無奈深深攫住。 她還以為,像他這樣肆意無忌的人不會有被現實所困的時候,但原來……他也有想做而不能去做的事嗎。 看著這樣一雙眼,她心口鈍鈍地泛疼。 她知道,那是名為憐憫的情緒。 而她聽過這樣一句話: 喜歡一個人不可怕,喜歡還憐憫一個人才可怕。 當你開始憐憫你喜歡的人,就怎么也逃不掉了。 辛月垂下眼,放在桌面的手漸漸攥緊。 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垂著眼冷冷說∶“要瘋也別跟我發瘋。” 說完,她站起身來回了屋。 昏黃的老式燈泡下,只剩陳江野一個人。 他靜默地坐在桌邊,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面前的飯還冒著熱氣,香味四溢,他卻有些吃不下,但有人說過,不準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