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這樣了。”

    歸家途中，晏由將剛才所有發生的一切，完完整整的告知了。

    喬伊開著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怎么會說出這么過分的話來？”

    “真的有這么過分嗎？”晏由問道。

    她承認自己今天是有些沖動了，可是氣話怎么能當真？更何況她也是被逼急了。

    “你這完全是在直戳人家的痛點…”喬伊輕嘆一氣，忍不住的同情起他們父子倆了。“你知道他在顧家地位不穩，還嘲笑他是私生子。”

    “我就是想挫挫他的銳氣嘛，誰讓他那么拽...”晏由自知理虧，越說越小聲了。

    她并不了解他們家族內部的紛爭，但怎么也聽說過，連愷以私生子的身份接手了遠風繼承人之位，是引起了顧家很多人不滿的。

    “那曦曦呢？他才那么小就被母親拋棄，已經很可憐了，你怎么能忍心說他？”

    想起連曦純真的笑臉，喬伊心里很是難過。

    她永遠都不能理解，為什么做父母的人可以狠心拋棄自己的孩子。

    “這個我還真不是故意的。”晏由輕輕蹙眉，認真反省了一下自己。

    的確，就算再怎么生連愷的氣，也不應該這樣去說一個無辜的小孩。更何況，她自己也很喜歡曦曦。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傷害已經造成了。”

    “那怎么辦？難道又去道歉啊？明明是他先兇我的！我今天態度一直都很好，是到后面實在火大，才沒忍住…”

    “我覺得你們都冷靜幾天再說吧。”

    喬伊仔細想了想，替她分析著當前的情況。“連愷的問題，是對你有太深的刻板印象。而你不僅不改變自己的說話方式，還那么沖動，當然會矛盾重重啊。”

    “我提前告訴他不考慮以結婚為目的去戀愛，難道還錯了？”

    “像他這種受過情傷的男人，防備心肯定會重一些。你一上來就告訴他，將來會退出，他當然會覺得你是在玩弄他的感情。”

    晏由努力消化著她所說的內容，感覺頭更疼了。“談個戀愛怎么這么麻煩！”

    要知道建立一段關系是這么難的話，她絕對會克制自己不去動心的。

    可現在...似乎也來不及了。

    “確實很麻煩。”在這個問題上，喬伊倒是能和她達成共識。

    “可你現在不是也掉進去了嗎？”

    “我哪有。”她立刻反駁道。

    晏由嘖了一聲，調侃道：“今天早上，是誰在我面前秀恩愛來著？”

    喬伊側目瞪了她一眼。“你難道就看不出來我是被強迫的嗎？”

    晏由忽然間話題一轉，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對連愷這么執著嗎？”

    “為什么？”

    “因為我能感覺到，冷漠只是他的保護色。如果他真的討厭我，是不可能容忍我天天在他面前出現的。所以我很堅信，他會喜歡我。”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你也一樣。”晏由毫不留情的戳穿她，“邵羽之所以敢強迫你，就是看準了你會縱容。”

    “......”

    “所以你要么狠一點，把他徹底從你的生活里趕出去。要么…你們就一直糾纏下去吧。”

    前方十米處，是一條長長的隧道。

    在她說完那一句之后，車身便遁入了黑暗。

    喬伊沉默的開車，眼色逐漸黯淡。

    明明面前就只有一條路，可她迷茫的神情卻仿佛是在詢問，出口究竟在哪兒。

    *

    晚上，喬伊與晏由道別，獨自回家。

    剛走出電梯，一條礙眼的短信就彈了出來。“在哪呢？要不要我去接你？”

    喬伊瞄了一眼發件人，快速把手機放下，完全沒有要回復的打算。

    接著，樓道里的燈光伴隨著腳步聲亮起了，她看見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自家門前，似乎等待多時了。

    “你回來了。”

    邵羽抬起頭，滿眼的欣喜。他快步上前，想要迎接她。可喬伊看到他的第一反應，卻是從包里掏出一小瓶噴霧，然后對著他的臉，摁了下去。

    ——喀！

    一股辛辣又刺鼻的氣體在空中飄蕩，嗆得邵羽不斷咳嗽，臉都快憋紅了。“這…這是什么東西？”

    “防狼噴霧。”

    “城市里哪有狼！”

    “你。”

    喬伊干脆利落的回答，退至他叁步之外。“本來想買電擊棒的，但是找不到哪里有賣的。”

    她早就猜到，他不會輕易的離開，所以她必須要采取一些保護措施了。

    邵羽緩了一會兒，慢慢直起身來：“電擊棒？你是想謀害親夫嗎？”

    喬伊別開臉，不看他。“請你離開，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先是想當情人，再是謊稱男友，現在還變成親夫了。

    太無恥了。

    “我只是想來見見你，不會做什么的。”他解釋道。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對于邵羽昨夜的種種惡行，喬伊仍是歷歷在目。她扣緊自己的手，謹慎的又后退了一步。

    “我受傷了。”

    邵羽不慌不忙的挽起衣袖，露出纏著繃帶的手臂，展示給她看。“所以你可以很輕松的推開我，別擔心。”

    喬伊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擦傷和淤青，心生疑惑。

    今天不是工作日，他干什么去了？

    本來，喬伊是想問的。可一想到晏由今天所說的話，她就即刻冷靜下來。

    她不該對他過于縱容，也不能再給予他更多關心了。

    “受傷了就去醫院，我治不好你。”她冷冷的丟下這一句，趁著邵羽還沒反應過來，迅速地進了屋，然后啪的一聲把門關上，讓響音回蕩在長長的走廊里。

    “你就再收留我一晚吧，我保證不去煩你。”邵羽急忙去按門鈴，不肯放棄。

    “你自己沒有家嗎！”喬伊在屋里回應。

    “如果沒有人等自己回家，那種地方就只能叫做出租屋。”

    或許是隔著一層門板，聲音被削弱了，她隱隱覺得，他說這句話時的語氣，有些落寞。

    雖然喬伊并不會因此而對他心軟，可她其實是認同這個說法的。畢竟這些年來，她都是一個人生活，所以她太清楚他所說的感覺了。

    但是這樣也并沒有什么不好。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落。

    沒有擁有，就不會害怕失去。

    過了一會兒，門鈴不再響了。

    喬伊卸下一身防備，躺進浴缸里放松自己。

    溫暖的霧氣徐徐升起了，身體中的疲憊也漸漸散去。

    這時，手機去突兀的震動起來。

    她側目去看，是邵羽的來電。

    她甩掉手上的水漬，想掛斷電話，可又因動作過于著急，誤觸接通了。她愣了兩秒，還未糾正這個錯誤，他就開始說話了。“我還以為你不會接。”

    邵羽背靠著大門，頹然的坐著。

    樓道里的燈光熄滅了，他眼前一片黑暗。

    “昨晚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邵羽鄭重的說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只是…”

    “太想你了。”

    “……”

    “四年了，喬伊…”他頓了頓，嗓音更加低啞了。“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

    喬伊悶在空氣稀薄的浴室中，雙頰泛紅。

    她手摁住胸口的位置，感受著急速的心跳，忍住想掛斷電話的沖動。

    “你不知道跨年那晚，我見到你有多高興。我本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的，可你一直躲著我…”

    喬伊不愿再聽下去，出聲打斷他。“別說了！”

    她知道他這些年很不好過，但這不能當做他合理強占她的借口。

    “我知道我的做法很糟糕，也很極端…”邵羽閉了閉眼，憂傷的嘆息，“我不僅傷害了你，還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無恥的混蛋，但是喬伊…”

    “我真的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感情，我做不到像你一樣，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你少自作多情！”喬伊大聲的辯駁，胸口劇烈的起伏。“我早就對你沒有任何感覺了！”

    說完，她果斷的摁斷電話，直接關機了。

    她以為這樣就能把他的聲音驅逐出自己的思緒，讓一切歸于平靜的。

    可她一想到自己剛才的反應，頓時又挫敗極了。

    為什么那么激動？又為什么那么著急？

    喬伊，你在心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