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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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關著。 一陣噁心的嘔吐感在胃里騰起,剎那間,如猛獸出閘般翻涌而出,射向喉頭。 我捏緊拳頭,指甲用力到泛出死白,刺入掌心的紋路間,深刻到好像要刺進薄弱肌膚下那些脈動鮮明的血管里。 如果流血就會死,該有多好啊。 我想要愛。 我想逃脫。 我想輕而易舉扛起幾人份的孤獨,然后隨心所欲摔打、蹂躪、剁細、咬碎。 如果有那么一個人懂我全部的想法,肯包容我的千奇百怪、乾枯而任性,一直陪著我,到死掉的那一刻。 若得此人,我愿用永生中的無盡輪回交換,任天擺佈,不再生一絲欲望,生了也甘愿被剝皮吞食。 如果他出現了,我會哭得永無停歇之日嗎? 我以為,這一切只能存在于我的日記里,而我會日復一日地戴上面具,佯裝無動于衷去過生活,小破綻或許只有急切的回家步伐堪稱踉蹌。 如何要溺水的人不渴望氧氣? 拼了命想活下來,和想活得真實的本質是一樣的,都被刻在骨rou的深處,長得枝繁盛,遍地綻放深紫色的花瓣。 雖然所謂真實,我有時候覺得,還挺像一坨攀附不上世間萬物的爛泥巴。 我厭煩過很多人,想逃離他們的視線,也厭倦過這整個世界。 我病了嗎? 如果寂寞是一種病,那大概是吧。 油然而生的那些厭惡,我甚至弄不清楚它們是否來自我的體內,或者說是我的本質,還是外在因素所致,例如邪祟、病魔那樣的外力,開玩笑似地偷偷插壞了我的心臟。 不然我怎么能那么討厭他們。 第一次發生的時候,我完全被嚇到了,一點兒也反應不過來,我以為自己在夢里,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可是我鼓起勇氣,大力掐住一塊手背的皮rou,痛感無比真實。 我不該去驗證的。 我很后悔,可是來不及了。這下我失去掩護,厭惡感那么明朗地從每一寸細胞發散開來,對我咧開嘴唇微笑。 我跑走之后,面無表情地點開朋友傳來的幾句關心,卻沒有一絲溫暖,反而是在透徹心扉的冰冷里,召喚出對我自身的厭惡感,重復刮磨。 我沒打算告訴別人我的不對勁,不可以。 一旦在別人眼中有了污點,便是死路。未來好轉與否根本沒人在乎,只會像條污濁的死咸魚,不管怎么撲騰也永無翻身之日。 日子過著,汲取快樂忽然變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是我的眼光變高了嗎?快樂不敲我的門了,它大概也見不得我這番死樣子。 然而在外頭,我得騙大家我還有快樂的能力。 在不出現會顯得不合群的班級聚餐里,我的暗戀對象講了一個最老梗的小菜冷笑話,話音剛落,我第一個笑出聲來,中氣十足地笑得前仰后倒,刺破了偏冷的室溫,我看見其他人一臉這有什么好笑的,再來是微微滲出的那點笑意,像是被我的浮夸捧場給逗樂。 「看你這樣,我忽然覺得有點好笑了耶哈哈哈!」 我猜,他們眼里的我,肯定是笑靨明亮,笑點奇特,活得特別快樂的一個人。殊不知我一點也沒覺得好笑,倒也不是為了在暗戀對象眼里加分,我只是在摸索如何得到快樂。 實驗結果如下,提著一口氣擠壓出來的快樂,很窒息。 那天晚上,我回家哭了好久,不帶眼淚(不知道還能不能算哭?)也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