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戒指
他趕在了周憷清醒來之前回到了陸家,身上還穿著那身皺巴的衣服,臉上是難掩的疲憊。 接過電話后,他就匆匆趕去了那個私人醫(yī)院,隔著一扇玻璃窗,看到了那個被繃帶包裹著臉的女人。 他的手下告訴他,那都是周憷清的手筆,至于原因? 只有她們知道。 毀容這件事似乎讓周憷泠收到了極大的刺激,她的精神極其不穩(wěn)定,說話顛三倒四的,且極具攻擊性。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險出現(xiàn),他們將她關(guān)在了病房了,并且根據(jù)周憷清的吩咐,給她定時注射鎮(zhèn)定劑。 清清不想這個人死,她只想讓周憷泠痛苦。 這個認(rèn)知讓陸宴臣眉梢低壓,眸中是化不開的擔(dān)憂,他不知道周憷泠跟周憷清都說了什么,或許她這次的犯病也有周憷泠動的手腳。 周家和周憷泠施下的壓迫給她帶來的痛苦,他也多多少少能知曉。 陸宴臣突然發(fā)現(xiàn),其實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周憷清。 他做好了周憷清會為他報復(fù)周家的準(zhǔn)備,也提前為她留下了足夠處理的人手。 只是他沒想到,會是這么一種,狠絕但又留有余地的做法。 比起會在監(jiān)獄里待上一輩子的周家父子,某種意義上的周憷泠還能是“自由”的。 清清似乎不打算讓她進去待著。 手下人告訴他,周憷清用她周家大小姐的身份發(fā)布了一個消息,也是最后一個消息:周憷泠因家人入獄,過于悲痛而發(fā)生了車禍,目前生死不明。 她剝奪了周憷泠最引以為傲的容貌,又徹底抹去她身為周家二小姐的名頭。 將周憷泠所在意的盡數(shù)毀掉。 陸宴臣笑了笑,詳細(xì)詢問了一些事宜,確保一切都萬無一失后,他才又匆匆趕回了家。 周憷清還在床上躺著,神情平靜,呼吸悠長平穩(wěn)。 他親了親她的眉心,確保她不會中途醒來后,便帶著滿身的疲憊去浴室洗了個澡。 陸宴臣雙手撐著墻壁,溫?zé)岬乃鳑_洗掉他的部分勞累,緊繃的神經(jīng)得到了些許的放松。 他長呼了口氣,開始思索周憷泠究竟會跟周憷清說些什么。 關(guān)于這次的“合作”嗎? 又或者是,關(guān)于她父母的事情。 未知讓他感覺到了恐懼,以往對他來說極其罕見的情緒,在遇見她以后就開始頻繁出現(xiàn)。 他最恐懼的莫過于失去她。 陸宴臣拿過一旁的毛巾,隨意擦拭了下身上的水珠,套上浴袍走進了書房。 赤足在地毯上印下濕潤的腳印,身上的溫?zé)岜焕滹L(fēng)吹盡,又被房內(nèi)的暖氣重新覆蓋。 他的目光被那被塞得滿滿的背包吸引,里面放滿了他的衣物,以及他最常看的那幾本書。 還有底下壓著的紙張,是她寫給他的信,寫給還在獄中的他的信。 他數(shù)了數(shù),有三四十封,信封上還細(xì)致的標(biāo)注了一二三四…只是最后幾封都沒有序號,只有短短的兩個想你。 他打開了其中一封,一字一句又快速地看完這封信,然后又打開了下一封。 字里句里的語言平淡輕快,無有任何一個字眼在討論念想,卻又深深透漏著對他無邊的思念。 她很想他,在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出來的前提下,她已經(jīng)做好了等待的準(zhǔn)備。 這個認(rèn)知在他心上狠狠劃了一刀,疼痛讓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喉間漫出酸苦澀。 他想起了因為擔(dān)心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受損,而讓小叔叔轉(zhuǎn)達(dá)的那句“不希望她再過來”,只覺自己像個畜生。 分針指向了凌晨的兩點十六分。 周憷清睡得并不安穩(wěn),他想陪著她,可這些天堆積下來的工作并不會因為他的遭遇而減少分毫,時間也不會因他而停留。 他只能將工作都移到了床邊處理。 陸宴臣坐在床邊,膝蓋上搭著文件,長指捻過紙張,在夜深人靜里發(fā)出輕微地響動。 周家父子都因為犯下的罪行而被羈押,而那個周桉… 想起在拘留室里,兩人目光相接時,那個人眼里依舊不安分的狠厲與威脅,陸宴臣眸中流轉(zhuǎn)出一抹暗光。 這輩子也都別想出來了。 至于周桉當(dāng)天給他撂下的狠話…陸宴臣勾了勾唇,心里已經(jīng)預(yù)備了一份大禮要回送給周桉。 畢竟,如果不是白紙黑字的鑒定結(jié)果,他也不會相信,相差了近五十歲的兩人會是父子關(guān)系。 而看周桉對周家的賣力程度,應(yīng)該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就是死在所謂的恩人手上。 在挖出周憷清父母真正死因后,陸宴臣就開始編織針對周家的網(wǎng)。 他從未想過能在這場博弈中全身而退,最壞也不過是同歸于盡。 他不怕死,只不過責(zé)任讓他無法對這個人世說永別。 所幸,不是最壞,但也不是最好。 周家涉足的犯罪太多,他與虎謀皮,不可避免的也被牽扯了進去。 對于人生中的這一經(jīng)歷,陸宴臣心里有些太多太多復(fù)雜的情緒,過于洶涌的情緒讓他很難分辨其中的含義。 他本就不擅長這些,甚至可以說一無所知。 如果沒有周憷清,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領(lǐng)略到情緒,更不會體會到千變?nèi)f化的情緒波動。 周憷清說他是她的救世主,是將她從泥潭拉出來的人。 可她又何曾不是救贖他的人? 一旁的周憷清像是被夢魘纏住了,嘴里發(fā)出無意義的哼聲,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感覺到了她逐漸加重的力道。 陸宴臣放下手里的文件,輕拍著女人的胸口,嘴里哼著輕柔的歌,熟稔地安撫她的情緒。 每次她睡得不安穩(wěn),他都會這么做,這已經(jīng)刻在了他的血rou里。 她的心理醫(yī)生說,在必要的時候,一些白噪音會讓她更快的平靜下來,脫離噩夢。 在他的安撫下,她很快平靜了下來,眉目舒展,只是握著他手的力道沒有減輕。 處理完最后一件事宜,時針已經(jīng)接近五的數(shù)字,陸宴臣將文件放在床頭的抽屜,本該空無一物的抽屜少有的塞不進文件。 他疑惑的伸手,卻摸到了一個絲絨質(zhì)感的小盒子。 一個不知被主人摩挲了多久的小盒子,上面還濕濕的沾著水液。 他打開了那個盒子,里面放著一對對戒。 在對戒的內(nèi)側(cè),刻著他與周憷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