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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射姬】第二十三章

    2022年2月15日

    【江山射姬】第一部·諾亞方舟·第二十三章

    雖然昨晚的一切給了陳肇如此巨大的沖擊,但是早上清醒之后的陳肇還是很快的穩定了心神,一切還是要按照計劃行事,陳肇又檢查了一遍昨天準備好的,確定沒有什么問題之后,又去檢查meimei陳璇的學習進度。

    本來陳肇覺得陳璇一個白天的時間估計背不過整個元素周期表的龐大數據,對于現代學生來說,元素周期表其實也僅僅只需要背誦常用的那幾十種罷了,陳璇的功課顯然是要復雜的多,然而事實證明,陳肇還是小看了陳璇的學習能力。

    陳璇一大早就等在了陳肇院子的門口,發現哥哥居然是從主屋出來的,還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院門,心想哥哥為什么一夜都在外面沒有回自己的院子,陳肇也沒跟陳璇解釋,直接詢問起陳璇的進度來,卻沒想到陳璇居然把所有的數據都背過了,不僅僅背過了,她還興奮的宣布了自己的「重大發現」。

    「哥哥,璇兒發現規律了,每一種元素的相對原子質量,都等于這種元素的質子數量加中子數量!」

    陳肇自然是相當驚訝的,在他的印象中,古人相對于現代人來說,還是比較偏向于「教條主義」

    和「不求甚解」

    的,一想起來古人學習的場景,就是孩子們搖頭晃腦的背誦四書五經,沒想到meimei居然主動找到了相對原子質量于質子數中子數之間的關系,這讓陳肇大喜過望,同時也讓陳肇有了更多的心思,陳璇顯然具備相當強的主觀能動性,她不僅僅是在被動的接受知識,同時也在積極的參與思考,這樣一來,陳肇便有心加快對陳璇的化學知識教育。

    陳肇立刻開始給陳璇布置下了下一個學習任務:分析空氣成分。

    如果陳肇直接說明讓陳璇分析空氣成分,陳璇肯定滿臉的問號,因為她還不具備化學體系中基本概念,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也停留在感性層面,因此陳肇必須先用她能夠理解的話語慢慢教育她。

    陳肇先循循善誘,讓她對著手背哈氣,陳璇不明所以,還是照著做了,幾次反復之后,陳肇問meimei手背上有了什么,陳璇皺了皺眉,把手背藏在了背后,紅著臉小聲說:「璇兒的口水在手背上,不給哥哥看。」

    陳肇哈哈大笑起來,陳璇還以為陳肇在取笑她,頓時面紅耳赤,一癟嘴幾乎委屈的要哭出來,陳肇只好哄了半天,把她哄開心了之后才解釋說,那些水漬不是口水,而是水蒸氣,燒水的時候那些白茫茫的氣體就是水蒸氣,既然水蒸氣能在空氣里面,這意味著我們身邊無處不在的空氣,是由多種成分構成的。

    陳璇聽的有點懵,陳肇便繼續給他做經典的密閉空間燃燒實驗,來證明可燃物在固定體積的空氣之中,只能消耗掉空氣中不到五分之一的成分,一邊做實驗,陳肇一邊跟陳璇強調:「meimei,你所學的這門學問,是實驗的學問,一切都要從實驗出發,不能想當然,也不能僅僅紙上談兵,要動手去做,否則是入不得門的。」

    陳肇用石灰石反應排水法等多種手法,制備了一個玻璃杯的二氧化碳,然后把二氧化碳倒在燃燒的蠟燭上,蠟燭憑空熄滅,還采用了燃燒吸入法,驗證了參與燃燒的空氣成分占據空氣總體積五分之一,各種神奇的實驗做了一圈之后,陳璇看陳肇的眼光也如同看神仙一般了,明明杯子里面什么都沒有,但是往燃燒的蠟燭上面一倒,蠟燭卻像被倒了水一樣熄滅呢?陳肇做了很多實驗,然后把儀器留給陳璇,讓她今天什么事情也不用做了,就專心按照他所教的步驟自己動手,完成這幾個實驗,不論實驗成功與否,陳肇都要求陳璇思考這幾個實驗證明了什么,實驗的意義又是什么。

    陳璇一聽自己也能施展這些「神跡」,自然相當興奮,陳肇放心的把meimei留在自己院子里面做實驗,讓劉月兒和芊芊看著她,他并不擔心出什么化學事故,這些化學實驗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火焰管控了,非常適合初學者接觸化學,陳肇并不期待陳璇能夠一天內把幾個實驗都成功完成,畢竟其中的氣密性步驟,各種實驗注意事項,她是不能夠理解的,只能照著葫蘆畫瓢,試驗成功率自然非常低,等她擺弄這些實驗器材一天,他回來之后再深入教學,讓陳璇對錯誤的地方印象更加深刻。

    搞定了陳璇這邊之后,陳肇帶著就出門了,同時也沒忘記送給王世懋的偉哥和延時水,還捎帶著又帶了五百兩白銀,最近陳家的財政大權已經部分轉移到了陳肇的手上,陳肇支取銀子已經不用跟老爹提前匯報。

    來到王府之后,王世貞和王世懋命退了家里下人,嚴肅的接待了陳肇,陳肇拿出的那一刻,王世貞兩兄弟的兩眼幾乎放光,王世貞恭敬的站了起來,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用手巾反復擦了手,然后雙手捧著書接了過來,看到現代書籍的樣子,王世貞激動的雙手發抖,而且都不知道應該怎么翻開書籍,在他眼中,書頁太薄了,書頁與書頁之間貼合的太緊密了,這如何下得了手?陳肇示意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用手指幫他翻開了第一頁,映入王世貞和王世懋眼前的是橫著寫的蠅頭小字,王世貞大呼奇觀哉,王世懋也連連稱奇,橫版書寫的字句,以及宋體繁體字,還有標點的斷句,讓王世貞咋一看相當不適應,但是他可是讀萬卷書的人,文字功底還是相當深厚的,很快就能夠通暢

    的讀了,讀著讀著,王世貞就滿臉通紅,顯然,他興奮的有些上頭了。

    正文是很短的,這本書大部分都是心經的注釋解讀,后面則是般若經的八部,以及相關注釋,讀起來還是需要耗費相當長的時間的,陳肇也不著急,就坐在旁邊等著,王世貞站著讀了一段時間,一邊讀,還一邊對心經的注釋拍手叫絕,畢竟是現代佛學家對于佛教經典的注解,對于古人來說,現代人那種縱向和橫向的歷史觀相當新穎,不論是出發點,還是結論的落腳點,對王世貞這樣的人沖擊力很大。

    讀了一段時間,王世貞才猛然醒悟,陳肇還在旁邊等著呢,他趕忙合起書籍,道:「賢弟,此等寶物,老夫見之而心醉,專心于達摩筆籍之間,廳堂之上必于是也,怠慢之處,賢弟見笑矣!」

    陳肇自然表示無妨,王世貞合上書之后,表示希望馬上回書房仔細研讀一番,陳肇心想估計王世貞還要抄寫臨摹一番,他表示了對陳肇的感謝,提及了謝禮的問題,陳肇早有準備,嘴上不斷推辭,說不需要什么獎勵,卻稍稍提了一嘴巧丫鬟,王世貞是何等精通事故的人,馬上就明白了,然后,王世貞接下來的一番cao作簡直是讓陳肇大開眼界。

    王世貞先是召了巧丫鬟進來,然后當著王府下人們的面,隨便找了個理由斥了巧丫鬟一番,巧丫鬟還沒明白是什么情況,被一番訓斥的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很是委屈,王世貞說本想把巧丫鬟逐出家門,然后賢弟陳肇在自己面前說了好話,便繞巧丫鬟一次,讓巧丫鬟跟在陳肇身邊盡心服侍,這叫給陳肇承情。

    陳肇一開始還沒想那么多,送個下人怎么要繞這么大一個圈子,事后仔細一琢磨,不禁為王世貞擺弄人心的技巧豎大拇指,古人在這方面還是相當了不起的,如果王世貞直截了當的把巧丫鬟送給陳肇,他跟陳肇的關系就不太對了,因為這個時代丫鬟的地位實在是太低,那是賞給下人的,如此一來在外人眼中,陳肇莫名其妙就低了好幾級,就跟王世貞的下人一個等級了,憑借這樣一手明責暗送,巧丫鬟明面的身份還是王府的人,實質上卻成了陳肇的人,同時又不會讓王府的下人們嚼舌根。

    巧丫鬟心思也是很細膩的,自然也馬上明白了,趕緊表示服從安排,就這樣,巧丫鬟配合著王世貞和陳肇演了一出戲,便成功的過渡到了陳肇手里。

    王世貞cao作完了之后,皆大歡喜,陳肇得到了巧丫鬟,王世貞得到了,王世貞肯定是要把這本書通讀一遍的,對于他這種愛書之人,不讀一遍甚至是抄寫臨摹一遍就呈給太后,顯然是不可能的,至于什么時候呈給太后,陳肇就不參合了,王世貞自然會在最合適的時機將這張牌打出去。

    陳肇沒有過多打擾王世貞讀書研究的雅興,領著巧丫鬟就出門了,巧丫鬟這個小狐貍精上馬車之前還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一上馬車,立刻就喜笑顏開了,撲在陳肇懷里各種撒嬌起來,陳肇很喜歡這個妖媚而又聰明的姑娘,領著她一起直奔白蓮領地而去。

    陳肇是暫時不打算把巧丫鬟安排在家里的,因為巧丫鬟知道陳肇跟王府的深厚關系,陳肇暫時還不想讓陳家上上下下知道自己的遠大布局,某些信息這個時候放出來是不利于他的行動的,所以他打算把巧丫鬟暫時安排在白蓮地區,時機成熟之后再領回家里。

    然而就在陳肇和巧丫鬟在馬車上你儂我儂,在前往白蓮地區路上的時候,戴著一張大斗笠的姜憬羊早已經摸到了白蓮地區的勢力范圍之內有一段時間了。

    在進入白蓮控制區之前,姜憬羊就做了易容,把自己化妝成了一位年輕男性江湖人士的打扮,她自幼在襄陽長大,一口襄陽本地口音和杭州本地話切換自如,在路上跟人攀談的時候,看不出來破綻,在杭州府附近本地人的眼中,這就是一位從西邊襄陽游歷到杭州府,面向清秀的江湖俠客,是那種徹頭徹尾的外來人。

    姜憬羊以這種面目示人,自然有她的考慮,姜憬羊自信自己可以完美的完成任務,完成任務之后呢?她綁了趙禪語回去,必然會引起金蟬堂,甚至是杭州府方面的大肆追查,畢竟這個女人還是杭州府尹的女兒,古代的搜查方式就是原始的拉網式調查,發動人手四下里一詢問,不難確定她的路線,然后分析口音和人物畫像,人們自然很容易得出結論,這是個襄陽人,打西邊來,如此一來,就很難跟南方的白蓮總壇扯上關系了。

    姜憬羊到了白蓮控制區之后,不再隱藏自己的蹤跡,大大方方的裝扮成一個從襄陽來的江湖人士,在石瀨縣上剛剛翻修過的旅店里面打尖住宿,還在旅店的食肆里面向當地人打聽杭州府的方位。

    今天是姜憬羊住下來的第三天,經過比較廣泛的夜晚摸排之后,姜憬羊基本上確定了趙禪語所在的位置,而且她打算盡快行動,因為這個地方處處都透露著神秘而又狂熱的氣息,這種氣息無時無刻的飄蕩在這片區域的環境氛圍之中,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漠,偏偏問路的時候當地人反而熱情很多,好像巴不得外鄉人早點離開這片區域一樣,這種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的拒絕感,讓姜憬羊不太舒服。

    禺山——石瀨地區現在已經跟大多數的明代鄉村有了不一樣的地方,陳肇各種政策推行下來之后,整個鄉村面貌都有了比較大的改觀,因為基礎建設的投資,石瀨附近的碎石路很好走,騎馬在這附近行進一天,趕路的

    速度極快,而且對馬蹄鐵的損耗幾乎沒有,附近存在不少在姜憬羊眼中毫無用處的「公共廁所」,附近的農民生活作息井然有序,而且一個個口風極嚴,一旦問起當地的情況,當地人都擅長裝傻充愣。

    讓姜憬羊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在于各種所謂的「不成文的規矩」,她一入住石瀨的旅館就深切的感受到了,首先,這里存在一種叫做「集中供暖供柴」

    的規矩,當地的農戶和村民都不用自己上山砍柴,而是定期到石瀨縣城中心區域的一個地方領柴,專門有一幫人稱「柴客」

    的人天天上山砍柴,姜憬羊一開始還以為這些柴都要出錢買,沒想到這些柴火都是免費領取的,她不禁疑惑,這些柴客天天上山砍柴,卻又不收柴錢,怎么吃的上飯呢?例如這樣的問題,一旦跟當地人問起,卻都會得到模棱兩可的答案,什么「自古如此」

    啊,什么「自有人養著這幫柴客」

    啊之類的。

    其實這幫柴客也是陳肇雇傭的,一開始雇傭職業砍柴人的動機是為了多囤積木頭,為以后的更多投入的蒸汽機做好燃料儲備工作,眼看冬天臨近,家家都用得上柴火,陳肇大手一揮,便建立了集中供柴體系,讓農民進一步解放生產力,這對農村人口的幫助很大,成本卻很低,試運行之后顯然是一個不錯的政策。

    還有跟農務密切相關的水資源相關,這里的水井數量多的超乎姜憬羊的預料,而且很多河邊都豎立著一種新奇的取水設施,還有水利磨坊,農民趕著馬車集中把糧食送到水力磨坊里面,水力磨坊里面的水磨不需要牲口拉著,日夜不停的碾制糧食作物。

    姜憬羊自然感覺到了這些新奇設施和規矩的好處,石瀨的村民不需要花費多余的精力砍柴,不需要自己投入重資金購買牲口,建立石碾,而是每天專心的干自己專業的事情——種地,其他相關的雜事由一幫從不從事農事生產的人管著。

    當然,新奇歸新奇,姜憬羊的主要心思還是在趙禪語身上,她依稀已經意識到了一件事,這些rou眼可見的改變很可能是趙禪語給當地居民帶來的,因此也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很難從當地村民的口中打探到關于趙禪語的消息。

    誰能帶給本地人rou眼可見的好處,自然收到本地人的擁護,遇見外人打探消息,自然也就多一個心眼。

    身為金蟬堂的領導人物,趙禪語肯定是不缺少江湖經驗的,姜憬羊很清楚,打探趙禪語消息的動作不宜過大,打草驚蛇可不是說說,在這種明顯跟一般鄉村畫風不太一樣的地方還是小心為上。

    姜憬羊決定今天入夜之后就行動,凌晨之后等雞狗之類的動物也睡著之后,夜探金蟬堂。

    此時此刻,趙禪語剛剛得到了圣子正在來的路上的消息,心情又是憂慮又是興奮。

    興奮自然是因為最近各項工作展開的比較順利,手下的白蓮眾團結度和組織度很高,「組織度」

    這個詞是趙禪語從圣子口中學來的,圣子用這個詞形容白蓮眾整體的士氣和對白蓮教的忠誠度,趙禪語自然也跟著一起說,圣子這次來巡視各方面工作,趙禪語有信心交出讓圣子滿意的差事。

    憂慮的地方,是趙禪語正在考慮如何向圣子陳肇匯報前白蓮教的遺留問題。

    近期,趙禪語的情報人員已經通過各種手段排查清了前段時間分三波來禺山地區打探情報的人的身份,探子們基本上確定,這些外來人是偽白蓮總壇派來的。

    對于趙禪語來說,以前那個她信仰的白蓮教已經被歸類為異教了,當然稱呼為偽白蓮教比較適合。

    其實趙禪語本來可以更早的收集齊這些探子的情報的,但是奈何曾經服務于金蟬堂的情報人員損失了一大部分,造成人員損失的原因不是別人,正是陳肇自己,當時陳肇殺上門來的時候,用沖鋒槍掃死掃傷了不少人,其中有一部分就是金蟬堂用于對抗明朝情報系統的反偵察人員,因此趙禪語不得不重新組織人手,重建新的情報組織,正好在這個空檔期,偽白蓮教總壇的探子好巧不巧的見縫插針,刺探走了不少關鍵的情報。

    重建情報組織這句話說來簡單,這其中的道道可實在復雜,要驗證探子們的忠誠度就是一個龐大的工程,需要長久的觀察和考驗,也怪不得趙禪語動作慢一些。

    趙禪語知道偽白蓮教總壇的事情必然瞞不得圣子了,這個問題必須向圣子反應,她就是在愁這件事情,當圣子向她問起以前的情報人員為何沒有充分發揮效率的時候,趙禪語既不想駁了圣子的面子,又得向他說明大多數情報人員都折在了圣子本人手里,實在是絞盡了腦汁。

    當天下午,陳肇抵達石瀨縣城,會見了羅玉和付江虎之后,一同前往禺山白蓮教總部,將巧丫鬟安排好,同趙禪語會面。

    陳肇此次前來,主要準備推行兩件事情,第一個,是絕對不能再拖下去的基礎教育,第二個,則是規范白蓮教上層建筑的經濟制度問題。

    「恭迎圣子!」

    趙禪語領著剩下的三位香主在白蓮總部門口,行舉手禮恭迎陳肇,陳肇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進房間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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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禪語向陳肇報告情報系統現存問題,以及近期反間諜的相關工作的時候,很是隱晦的向陳肇透露了情報組織的問題所在,陳肇

    很是大方的讓趙禪語開誠布公的說明白,說清楚,了解前后緣由之后,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陳肇表揚了趙禪語,并且很明確的指出,如果有些問題是自己的原因導致的,更需要講明白,這樣才能糾正問題,如果大家都對這些問題諱莫如深,避而不談,問題就會不斷積累成大問題,大危害,總體上更對白蓮教的發展不利。

    眾人對陳肇的開明大義發自內心的敬佩,也更加強化了他們落實各項事務的信心。

    六位部下一一報告了各個事項的推進進度之后,陳肇公布了他的新的行政指令:「諸位,我準備開辦新式初級學堂,廣泛招收白蓮控制區的適齡兒童,以文字的聽說讀寫為基本教育目標,提高我們白蓮教年輕信徒的識字水平,學制為半天制,午后開學,落日放學,管一頓晚飯,每月一考,一年為期,設期末考試,承諾學生合格畢業之后擁有優先在圣子手下做工的機會。」

    陳肇說完,看向趙禪語等人。

    趙禪語和幾位香主面面相覷,有點沒搞懂圣子大人的意思,趙禪語試探性的低聲問道:「圣子大人,莫非是要廣而受教,培養出幾位進士,然后——」

    站產于指了指頭頂。

    陳肇馬上明白了趙禪語的意思,在她看來,她以為自己似乎是想為未來做準備,培養幾位忠于白蓮教的高級知識分子,進入明朝官僚體制中做內應。

    「非也,初級教育的目的不是培養精英,而是普及基礎教育,讓這一代孩童在未來能夠聽說讀寫,看得懂文字,讀的了文章便可。」

    陳肇道。

    幾位手下更是迷惑了,識字這種程度的教育,對于明代老百姓來說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事情,這個時代的識字率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左右,距離這個時代的英國相差不遠,甚至對比法國都略有優勢,但是這個識字率水平想要匹配工業化的發展方向還遠遠不夠,并非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學習能力不行,或者智商不行,關鍵原因還是出在根上,也就是生產生活方式上。

    一個普通的明代家庭,只有在比較特殊的情況下才會選擇將自己的孩子送去學堂學習,而且他們的目標大多數都是科舉,因此私塾經學學堂為首選。

    在這個時代,學校在辦學主體上可以分為三大類,即官辦、民辦、專辦,這是后世的劃分,這個時代的人們稱呼民辦學校為私塾,專辦學校為寺廟道觀、武館醫館,官辦學校為國子監、府州縣學、社學。

    官辦的社學最大的優點是免費,但是最低只設立在重點縣級單位,普通的鄉村甚至是經濟較差的縣鎮是沒有的,而且招收人數有限,因此不具備普遍性,只有生活在經濟相對較發達地區的富人子弟才有機會上社學,通過篩選之后再上縣學,然后科舉,在京的還可以選擇進入國子監深造。

    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教育是一種相當純粹的投資行為,送孩子上私塾學,唯一的目的就是科舉,在農業社會中,種地是不需要識字的,石瀨地區周圍的老百姓更是如此,只有當他們家中有了一定的積蓄,勞動力相對豐富,也就是家族成員較多,步入中農標準之后,才有送孩子入學的需求。

    所以說在趙禪語等人看來,陳肇辦初級學堂的意義是不大的,有教育需求的家庭,追求的不是識字了事,他們更傾向于選擇將孩子送到私塾經學學堂中學習四書五經,進行儒學深造,沒教育需求的家庭,送孩子上學還不如留在家里面當勞動力,先把地種明白了再說。

    陳肇現在并不需要跟手下們過多解釋普及基礎教育的重要性,對這些管理人員的教育可以慢慢來,一整個下午,陳肇都在跟這些人商議如何調動白蓮信徒的積極性,趙禪語等人的思維依舊停留在使用強權,用強制入學的手段提高入學率,陳肇不同意這一點。

    「大多數白蓮信徒的眼界是極其短視的,他們在當前形勢下看不到讓子女接受普及教育的利好,學習這種事情,要靠自覺,很依賴主觀能動性,學生和學生家庭不愿意參與,我們的普及教育最終只會淪為形式主義,孩子們天天到學堂走個過場應付了事,不僅不能達到教育的目的,還平白浪費我白蓮教的資源。」

    陳肇指出了強制入學的關鍵問題。

    胡慶摸了摸胡子,道:「圣子大人,若利好太多,恐怕學生更是懈怠,農戶送子于學堂,僅為一口飽飯,養懶漢惰童矣。」

    陳肇點了點頭,道:「胡香主,你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所以我必須引入一個考評制度,每月都給學生進行考測,只有每次考測合格,才能順利畢業,繼而獲得在我手下工作的優先權,我也會啟稟圣父,讓圣父給這些孩子頒發學業證明,你們看如何?」

    一聽有圣父的學業證明,這幾個知識分子都瞬間坐不住了,這可是圣父親手辦法的圣物,胡慶趕緊問道:「圣子大人,僅孩童可入學?」

    陳肇笑道:「你們的文化水平肯定是夠格的,若是也想要圣父的學業證明,答一份考卷,通過了也能拿到證明。」

    聽到圣子大人的這個保證,胡慶等一幫人頓時喜笑顏開,他們都想從圣父手里面拿這么一張學業證明。

    就這樣,眾人討論白蓮地區政策直到深夜,陳肇留下了趙禪語,繼續跟她討論偽白蓮教相關的事情,其他人先行告退了。

    夜半時分,姜憬羊束好緊身衣,蒙面,在胸口放了一塊銅鏡,檢查

    好各項道具,準備開始行動。

    胸口的銅鏡自然是用來保命的,如果遇到了突發危險,這塊銅鏡可以抵擋住一次直指心臟的致命攻擊。

    姜憬羊準備了捆綁趙禪語的繩索,長劍匕首兩種長短武器,以及防止咬舌自盡的塞嘴布,至于暗器和蒙汗藥,姜憬羊不屑于用此類道具,對于她這種高手來說,制服一個人的手段多種多樣,不論是瞬間窒息還是猛擊嵴椎,她下手的分寸是極其精準的,都能夠做到將人擊暈而不致死。

    綁票要比將一個人殺死更有難度,想必大多數人現實中都遇見過爛醉如泥的人,面對這樣一個半昏迷且嘔吐不止的人,就很難獨自一人把他弄回到家里,更何況面對一個完全昏迷的人,要想把這樣百來斤左右的重物悄無聲息的弄走,其實相當困難。

    月黑風高之夜,姜憬羊確認了風向,從二樓小旅館的窗戶里面翻身而下,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這個時候的鄉村唯一的光源本應當只有一輪明月,然而白蓮總部還點燃著燭火,姜憬羊判斷趙禪語應該還沒有睡下,這其實對于她來說是件好事。

    為什么這么說呢?按理來說,趙禪語這個時候都還沒睡,普通綁匪應該已經有些著急了,然而姜憬羊的江湖經驗是非常豐富的,目標人物睡的越晚,就會在三更正式動手的時分睡的越死,如果目標任務早早睡下了,三更時分反而可能脫離了深度睡眠,容易被驚醒。

    她趁著夜色繞到白蓮總部背部,選擇了一處逆風方向,一個標準的登天梯就竄上了圍墻,除了一陣清風的聲音,一丁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她伏在墻頭上仔細觀察白蓮總部環境,遠遠的就看到了趙禪語的屋子,窗戶上映出了趙禪語的影子。

    姜憬羊默默計算著路線,然后悄然又從圍墻上下來,把早就備好的馬匹牽到了墻根處,這匹馬她早就喂飽了,體力也很充沛,姜憬羊摸著馬的腦袋,將它安撫下來。

    姜憬羊再次翻墻上來,彎腰潛入了白蓮總部。

    此時此刻,趙禪語還在跟陳肇商量各種政策的相關事宜,對于正在慢慢逼近的危險,二人全然不知。

    姜憬羊很順利的靠近了趙禪語所在的屋子,這個時候是萬萬上不得房梁的,這種屋子,即便是姜憬羊這樣身手矯健的人,踩在瓦片上也會發出細微的聲響,最要命的落塵,姜憬羊只要在房頂上微微一動,大量的塵土就會從房頂上落下來,房間里面的人只要醒著,不可能看不到從天而降的塵土,所以說電視劇中刺客悄無聲息的在瓦房房頂上來去自如,而房內的人毫無察覺,這種情況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姜憬羊耐心的潛伏在了院后的一顆紅杉樹后,靜靜的聽著房內的聲音。

    這時候,趙禪語正巧正在跟陳肇匯報偽白蓮教總壇那幾次偵查活動的情況。

    「也就是說,不論從推測角度,還是證據角度來看,來者很大概率就是偽白蓮教總壇方面的探子。」

    「不錯,圣子大人,屬下身為前金蟬堂堂主,與偽白蓮教總壇失聯久矣,總壇斷然生疑。」

    陳肇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趙禪語的臉蛋說道:「我知道你一心追隨圣父,忠心可鑒,然而有些事情還是要變通的,你只想著與偽白蓮教割席,卻越發引起懷疑,正確的做法是繼續與偽白蓮教總壇保持聯系,不要讓這些異端察覺,下一步是勸化還是殺伐,主動權總在我們手里。」

    趙禪語一聽,便趕緊跪下來,低頭說道:「圣子大人!此事婢子做得煳涂,請圣子圣父降圣裁于我!」

    陳肇伸手把趙禪語扶起來,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而且你的出發點總是好的,急于與那些異端撇清關系,圣父和我總看在眼里,只不過是好心辦了壞事,這叫技術性錯誤,不是原則性錯誤,這種事情怎么可能懲罰你呢?務必記住這次的經驗,下次再碰到類似情況,要從大局出發,經過考慮才好,你是我白蓮教的中堅力量,要有全局意識。」

    「是!謹遵圣子教誨!」

    陳肇正準備繼續說話,突然耳邊響起了山水先生的聲音:「主人,外面有個人鬼鬼祟祟的在偷聽,蒙面黑衣,還背著劍!」

    陳肇愣了一下,然后用意識跟山水先生交流道:「具體位置?距離多遠?」

    山水先生給陳肇描繪清楚了對方的位置,陳肇便伸手按住了趙禪語的嘴唇,趙禪語臉一紅,還以為接下來要進行一些親密行為,卻沒想到陳肇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外面來了探子,你呆在屋里不要動,我去把他抓了來。」

    趙禪語瞪大眼睛,震驚之余,卻突然發現自己手頭連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沒有,來見圣子,她自然是不帶兵刃的。

    陳肇隨手兌換了一把配備消聲器的格洛克,黑不熘秋的黑色鐵銃瞬間出現在圣子手中,趙禪語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近距離看清楚圣子無中生有的神力。

    檢查了彈藥和保險之后,陳肇將拿著手槍的手背在身后,大搖大擺的推開房門,走到院子里面,漆黑如墨的深夜中,陳肇看向對面的那個五米開外的樹后,戲謔的問道:「何方神圣造訪我白蓮教?我乃白蓮教降世圣子,還不快叩頭來見。」

    毫無動靜,只有初冬的冷風吹拂過院外籬笆枯葉發出的沙沙聲,陳肇面對的好像就是一棵死氣騰騰的紅杉樹干而已。

    陳

    肇皺眉,他本想直接走過去,不知怎么的,他的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中的一句話:「臣之劍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陳肇突然警惕萬分,他沒有邁步向前,而是將左腳向后劃出半步,將背在后面的手緩緩抬起。

    不知道多久以后,陳肇仍然為今天的決定而感到慶幸,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警惕,可能就沒有他以后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