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春(厭我入骨) 第3節(jié)
祭祀日那天,我被人攙扶著,到了祠堂。 因為是小輩,我和江辭月,都站在最后面。 儀式的最后,就是放鞭炮,敲鑼鼓。 族長念完最后一段祝詞后,我余光看見,江辭月背后的手動了動,嘴角掛上了一抹笑。 我也笑了,捂嘴咳了一聲。 噼里啪啦幾聲巨響,隨即而來的,還有繼母的尖叫聲。 江辭月一驚,愕然地望向堂內(nèi)。 一串鞭炮,不知為何,在繼母的裙下炸開。 火星子燒壞了她的裙子,還炸花了她的臉。 「哎呀,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一臉擔憂,擠在江辭月前面,跑到了繼母面前。 鞭炮已經(jīng)炸完了,她狼狽不堪,打翻了幾個牌位,正坐在地上哭著。 「母親,你快起來,擦擦臉,在祖宗面前如此失儀,可如何了得!」我掏出手帕,急忙去給繼母擦臉。 周圍的族人逐漸沒了好臉色。 「江余氏,你趕緊起來,這像什么話!」 我爹也急忙來扶她,一邊斥問道:「這鞭炮怎么丟進來的?」 「是,是jiejie!」江辭月淌著淚,憤慨地指著我,「方才jiejie咳了一聲,跟人使了個眼色,鞭炮就突然炸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我。 這丫頭真是,慌不擇路了。 我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辭月,你,你好沒道理,我病重纏身,日日夜夜地咳,所有人都知道的,方才我也只是忍不住罷了,生病又不是我的錯,至于你說的什么使眼色,那是絕對沒有的事啊!」 我爹蹙眉,朝外喊道:「那放鞭炮的小子在哪?」 「來了來了!」 幾個男人揪著一個少年過來了。 少年看見我爹,急急求饒:「叔伯,這鞭炮不是我扔的,我方才是要在院子里點的,誰知,誰知被闖進來的小叫花子搶了去,釀成了大禍!」 他說著,指向門外。 一個比他小些的孩子正躲在門后,笑嘻嘻地看著里頭,發(fā)現(xiàn)大家在看他,急忙跑了。 有人小聲道:「惡作劇吧?誰家的小孩,太調(diào)皮了,大人也不管管。」 我爹看了看江辭月,板起了臉:「你是怎么回事?無憑無據(jù)的,就在眾人面前污蔑你jiejie!」 江辭月臉色一白:「爹,我……」 「還不快扶你娘起來,是嫌不夠丟人嗎?」 我爹憤然拉起江余氏,跟族長道過歉,完成了最后的儀式,黑著臉帶我們回了家。 他親自送我回了房間,囑咐我好好養(yǎng)病。 而江辭月,自回來之后,我爹看她的眼神,都隱著幾分不喜。 夜里,照璧給白天那兩個小孩拿了賞錢。 回來以后,笑得十分解氣。 「太爽了,小姐,江余氏母女還想害咱們,哼,叫她們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她才說完,門口就傳來了祖母的聲音。 「叫誰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我和照璧一驚,雙雙跪了下去。 祖母杵著蟒頭杖,憤憤然地站定:「阿蕪,你好大的膽子!」 祖母一定知道我做的事了。 她一生嫉惡如仇,最見不得這些腌臜手段,我就是辯解,也沒有用的。 于是我干脆攤開雙手,捧了上去:「祖母,阿蕪錯了,您打我吧。」 「你可知你錯在哪里?」 「錯在,錯在不該耍不干凈的手段對付人。」 話音剛落,祖母便拿起藤條,啪地抽了我一下。 她生氣極了,胸膛一起一伏的。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做這種事,若是讓人知道了,別人會怎么說你?咱們江家的臉面又該往哪兒擱?」 臉面臉面,又是臉面,上一世,我為了江家的臉面,裝了一輩子賢良大度,做了一輩子縮頭烏龜,憋屈死了。 可心中有氣,我卻不敢表露。 祖母也是為我好,這輩子,我不能再氣她了。 「是,阿蕪知錯了。」我垂下腦袋,乖乖認錯。 「看來,是時候給你說親,磨一磨你的心性了,免得你再闖出禍來。」 祖母嘆了口氣,道:「你好好在家反省著,過些日子,涼城林家的小子要進京來,是個好孩子,等他來了,你和他見一面,相看相看。」 該來的還是來了。 上一世,我打死不肯見的那個林家哥哥,后來卻成了重臣,被派到外地為官,京城被攻破后,也沒有殃及他。 這一世,我若真的嫁他,說不定可以早早帶著家人離開京城。 將來,就算蠻族破城,我們一家也能平安。 我點點頭,乖乖應下:「是,阿蕪知道了。」 祖母愣了愣,大概,是沒想到我這么聽話。 「你沒有誆祖母吧?你心里,可還念著太子?」 「阿蕪若還念著太子,那天,就不會丟下他一個人跑了。」 良久,祖母點了點頭。 「那便好,你手疼不疼?」 我笑著搖頭:「不疼了,祖母打得不重。」 「就該打重一些!你呀,別再惹事了,江余氏那邊,祖母會去敲打的,好嗎?」 祖母嗔怪地瞪我一眼,又訓了照璧幾句,才回了自己屋去。 第4章 我被祖母關在家里思過,哪兒也不許去。 直到十天后,皇后要召見我,說是想傳我進宮去說說話。 當今皇后,是祖母的侄女,她一直想讓我嫁給蕭澤。 蕭澤并非她親生,雖自幼養(yǎng)在她名下,卻跟她不大親近。 甚至,有些反感她。 我想,這大概也是蕭澤討厭我的主要原因,他不愿意被皇后安排。 臨走前,祖母塞給我一盒糕點。 「嬌嬌,太子這幾日也在宮里,你順便去看看他,上次你丟下他跑了,總歸是不道義,你給他賠個罪,免得他記恨你。」 我打開盒子一聞,差點香死。 蕭澤也配?呵。 以前我每次進宮,都會給他帶親手做的糕點,他轉(zhuǎn)頭就扔了。 現(xiàn)在,他就是跪下求我,也別想吃到我家的東西。 去京城的路上,我和照璧兩個人把祖母做的糕點吃了個干干凈凈,然后在街邊買了最便宜的粗糧餅子,放在了食盒里。 入了坤寧宮,拜見了皇后,她仍像往日一樣拉著我說話,言談間,頻頻試探我還喜不喜歡蕭澤。 上一世,我救了蕭澤,她便順水推舟,求皇上賜了婚。 這一世,我丟下蕭澤跑了,滿城皆知,搞得她現(xiàn)在有點難辦。 我假裝聽不懂她的暗示,一直裝傻充愣。 終于,她問不下去了,便把我支出去,讓我找蕭澤去說說話。 我提著食盒出去,在御花園等蕭澤,小太監(jiān)去叫他的時候,我就站在樹下,被風吹得直打嗝。 地上圍了幾只雀子,蹦來蹦去的,不知道在啄什么。 腳步聲響起,我的余光瞥見了蕭澤。 他身量高大,穿著一件很襯他的黑色錦袍,冷峻異常,狗氣逼人。 傷好得倒是很快。 我提了提食盒,欲要轉(zhuǎn)身叫他的時候,突然改了主意,氣定神閑地打開蓋子。 「你怎么又帶這種……」 蕭澤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jīng)取出一塊糕點捏碎,撒給那一地的雀子了。 他哽住了,伸到一半的手尷尬地攥成拳,收了回去。 以前他也不喜歡我?guī)У臇|西,但礙于面子,都會接過去,只是最后都會扔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