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第26節(jié)
門外葉光晨:“時候不早了,明天還得去給你爺爺拿藥,該早睡就早睡。” 許盼夏腿被壓得很痛,不是重物擠壓,像是狩獵,像是被狼叼住的兔腿。 狼的牙齒和攻擊一樣堅硬。 氧氣稀薄,呼吸灼熱。 她仰起脖子,葉迦瀾看到她脖頸上清晰的一道血管,好像一按就裂。 葉迦瀾說:“好。” “夏夏睡了嗎?” 葉迦瀾低頭看許盼夏,她一臉驚慌,呼吸難抑。這是冬天,暖氣也不夠熱,空調只開26度,她耳側有被汗水打濕的發(fā)。 剛剛那塊兒還是干的。 出了這么多的水。 葉迦瀾說:“我不知道,可能睡了吧。” 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樣親密過了。 兄妹,朋友,親人,愛人。 除了最后一個,前三項,都是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漸漸疏遠的。 隔了幾秒鐘,葉光晨才說:“行,睡吧。” “好。” 腳步聲漸漸遠去了,葉迦瀾終于松開捂住許盼夏唇的手。 惱人的手機震動終于停了,他也不去拿,抬手,穩(wěn)穩(wěn)托著手機給許盼夏。許盼夏一半惱一半后怕地將那手機劈手奪來:“你瘋了。” 葉迦瀾摘下眼鏡,放在一旁。 他承認:“可能。” 許盼夏說:“你知不知道剛才的事要是被家里人看到會怎么樣?你想讓我再被罵一次狐貍精?” 葉迦瀾臉色變了:“我不會。” “你要是不想讓我挨罵,”許盼夏悶聲,“就還是和前幾天那樣,和我保持好正經(jīng)的距離……就普通兄妹,多好。我不想再被人指著鼻子罵’勾引哥哥’’不要臉的小狐貍精’這樣的臟話,就好像我圖你們家錢似的。” 憶及往事,許盼夏有些低落,但不需要葉迦瀾安慰,她揉了揉自己的臉,朝著葉迦瀾笑了笑:“回去吧,哥。” 葉迦瀾不言語,他下床,整理衣服。 門還開著。 他的手都放在門把手上了,又轉身看許盼夏:“別忘了上鎖,普通的兄妹間,隔扇門也要上鎖。” 許盼夏坐在床上,低頭劃拉手機,一聲“嗯”。 葉迦瀾離開了。 他脫掉衣服,躺在床上,睜著眼睛。 但一直到入睡,葉迦瀾都沒聽到許盼夏房間門落鎖的聲音。 她一夜沒有上鎖。 老家里的一天是從六點鐘開始的,遙遙聽見雞打鳴、叫賣聲傳來,葉迦瀾便起身下床。 隔壁房間仍舊靜悄悄,沒有絲毫聲音。 葉迦瀾下樓,看見葉光晨站在廚房門口。 葉光晨向葉迦瀾做了一個手勢:“過來,幫我一塊兒做飯。” 葉迦瀾跟隨葉光晨走進廚房,他剛低頭挽好衣袖,葉光晨忽然轉身,狠狠抬手。 葉迦瀾眼睛清明地看著自己爸。 他不躲不避:“爸。” 那巴掌最終沒有落下。 葉光晨后退一步,他頹然地說:“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打你。” “迦瀾,四年前,你堂哥做了糊涂事,差點……夏夏。你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感謝在2022-10-15 23:20:17~2022-10-17 00:11: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怪獸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年少不知愁滋味 65瓶;lulu 35瓶;玉兔的晶晶 18瓶;丁丁、一顆悲傷的土豆塊、27021813、老街舊人、紙縫月亮、九月桂花糕、39470551、要檸管! 10瓶;老虎來喝下午茶 6瓶;春燈燈火、西瓜味的晚風、蘇也 5瓶;布魯布魯 3瓶;蠟筆小耀、槐夏、黎戈、歐呦歐呦、悲傷荷包蛋、zero、水旌、星晚、云吞、阿苔苔、小聞是寶藏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32章 葉迦瀾(十九) 清晨空曠而寂寥,冬天燒著暖氣,最不缺的就是熱水。 葉光晨在外面少做飯,但回到老家,基本什么都是挽著袖子自己來。早上做飯也是這樣,老人覺淺,奶奶去外面早餐鋪子里買包子,爺爺身體不好,在院子里慢慢悠悠地轉圈、復健,葉光晨剛煮上粥和雞蛋,神色不悅地望著葉迦瀾:“昨天晚上,你和夏夏在做什么?” “沒什么,”葉迦瀾說,“就是聊聊天。” 葉光晨明顯不信,他這幾年白發(fā)長了不少,高薪意味著高壓,賺錢多的工作,無論犯不犯法,往往都伴隨著cao心。 鍋里的熱水燒開了,和還生硬的米一同咕咕嚕嚕地響。門開著,窗戶上結了一層霜,葉光晨猶疑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又沉默地去拿了白菜來切。 “我就不該安排你們睡隔壁,”葉光晨說,“晚上——” 說到這里,葉光晨頓了頓,又說:“夏夏什么時候回北京?” 他的神色已經(jīng)漸漸恢復,顯然已經(jīng)從那種情緒中及時抽離。 那巴掌雖然沒有真正打在葉迦瀾臉上,但在葉光晨心里,也算已經(jīng)打過了。 葉迦瀾說:“馬上快過年了,你讓夏夏一個人回北京?你還記得許阿姨怎么和你說的?” “那是大人之間的事,”葉光晨提高聲音,“和你沒關系。我是答應過你許阿姨,送夏夏讀大學,她現(xiàn)在有沒有好好讀大學?嗯?” 說到這里,外面?zhèn)鱽硪宦暵涞氐捻懀~迦瀾不說話,探身看,空蕩蕩的,沒有人,是電視柜上的一個雕刻小葫蘆,跌了下來。 葉迦瀾撿起,重新擺好,回頭看,確認不是許盼夏下樓。 重新回到廚房時,葉光晨已經(jīng)咚咚咚切好白菜絲蔥姜蒜,鍋里倒了點花生油,掂著鍋潤了一遍鍋底,燒熱,已經(jīng)打算起火炒菜。 葉迦瀾拉上廚房的玻璃門,壓低聲音:“您好好想想,她一個女孩子,去年在北京一個人生活,過的是什么日子?她的腳本身就有凍瘡,去年她舍不得花錢租房,連暖氣都沒有……” 葉光晨捻了幾粒曬干的花椒殼丟進鍋里,油已經(jīng)燒熱了,被這么一刺激,噼里啪啦要濺起油,房間里嗆起一陣香味兒,辛辣刺鼻。 他說:“我知道夏夏是個好孩子,也很可憐。” 新鮮的姜絲和蔥絲、青椒絲混合在一起,帶著未干的水滴一塊兒下了鍋,冷水遇熱油,炸了鍋,一滴油濺在葉光晨手上,他轉身,將白菜絲下鍋,翻炒:“但你最好給我想清楚,夏夏是你妹。” 嗆人的油煙味兒在廚房中迅速擴散蔓延,辣椒的焦香,花椒的麻香,還有蔥姜的特殊氣味,熱油一激,全都一股腦兒涌出。 “你沒和許阿姨登記結婚,”葉迦瀾說,“我倆什么關系都沒有。” “那是你覺得,”葉光晨開了油煙機,他說,“我拿夏夏當親女兒。” “有人會讓親女兒大過年的走?有人會讓親女兒孤零零在外一個人過年?”葉迦瀾問,“爸,您這樣做,許阿姨如果知道,也會——” “我是為你好,”葉光晨皺眉,他說,“那事鬧得多大?雞飛狗跳,雞犬不寧。嚼舌根的人那么多,一點兒破事能從年頭傳到年尾。你以為咱們這次回家,就沒人碎嘴?你以為我這幾年都不帶夏夏回來是為什么?” 葉迦瀾說:“根本不是她的錯。” “怪就怪你那個嘴碎的大爺和大娘,小小一件事鬧成這樣……”葉光晨嘆氣,“我當然知道不關夏夏的事。但她畢竟是個女孩,你知道,現(xiàn)在這個風氣。” 葉迦瀾說:“當時我就不該帶著夏夏回來。” 葉光晨驟然沉下臉:“行了,你給我收斂點,后來不是也道歉了?夏夏已經(jīng)說不追究了,你也別再提這事。過去就過去了,只為了你堂哥一時鬼迷心竅,你還真打算把自己親兄弟送到監(jiān)獄?那時候你把他打個半死不說,這些年,他臉也丟盡了,也搬走了,算受懲罰了吧?最重要的一點,迦瀾,你爺爺奶奶老了,身體不行了,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 葉迦瀾說:“我不會讓她一個人在那個出租屋過年。” 葉光晨哂笑:“我知道你們都還很年輕,總覺得沒什么事能難倒你們……但,迦瀾,再有幾年,你們就該畢業(yè)了。找工作,結婚生子,你們再怎么不情愿,還是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走。” “你要是不信,盡管放手去做,”葉光晨專注炒菜,“以前我不信命,后來我信了。有些東西,你再怎么努力,那也不是你的。我不干擾這事,腿在人身上,我攔也攔不住,能走多遠是你的本事。我只提醒一點,藏好了,我能理解青春期荷爾蒙的蕩漾,我也年輕過,沖動過,我理解,但老人受不了這刺激,別把事搞到像上次那樣難看。” “還有,”葉光晨說,“出去的時候把廚房門打開。” 葉迦瀾不欲再同父親溝通,他去了衛(wèi)生間,又去洗把臉,重新回到自己臥室,許盼夏還在隔壁的房間休息。現(xiàn)在這個房間也裝了空調,吹得人臉干燥的熱,葉迦瀾在床邊安靜坐了一陣,直到被打濕頭發(fā)上的水蒸發(fā)、變干。 到了快吃早餐的時候,許盼夏才起床下樓,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和爺爺奶奶、葉光晨打招呼,坐下來吃飯。爺爺興致勃勃地和她聊:“等過幾天,最后一個集會,我?guī)銈內タ矗@幾年比前幾年還熱鬧,聽說還請了舞獅子的,還有……” 許盼夏說:“爺爺,我買了車票,明天就走了。” 葉迦瀾安靜吃飯,面色沉郁。 爺爺一愣:“咋?不擱家過年啊?” “不了,”許盼夏匆匆扒了幾口飯,對爺爺笑,故作輕松,“我來就是看您的。其實我那邊寒假里有工作,得去公司加班……” “不加班,加什么班!”爺爺說,“聽爺爺?shù)模蹅儾蝗ィ。苛粼诩依锩妫煤玫嘏闩銧敔敗靖督o你多少錢,爺爺給你出雙倍的,給咱乖囡囡包個大紅包……” 許盼夏眼一熱。 平心而論,爺爺對她真的很好。 她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人生的前十幾年,沒有外公外婆,沒有爺爺奶奶,只和mama相依為命,因而對老人、對長輩的感情概念并不清晰。 但爺爺是個好人,真把她當孫女疼。 雖然…… 爺爺也真的盡力了。 許盼夏放低聲音:“爺爺,這挺重要的,關系到我的學分考核,還有獎學金,未來的工作……” 她扯得越來越遠,其實那些話也就哄哄這些不了解的老人罷了。 餐桌上唯二能揭穿她明顯謊言的兩個人,一個葉光晨正吃飯,沒有絲毫參與規(guī)勸的意思;而葉迦瀾—— “夏夏說的對,”葉迦瀾對爺爺說,“您讓她回去吧,她那份工作挺不容易的,也很需要這份工作經(jīng)驗。爺爺,今天晚上,咱們就當提前過年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