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第16節
下座的兄弟嚇了一跳:“長空?你大半夜不睡著咋咋唬唬干啥呢?” “……沒事。” 衛長空倒頭又躺下,他總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葉迦瀾對許盼夏那微妙的態度,許盼夏很少提起自己這個哥哥,明明是“兄妹”,一個富得流油,一個寒暑假都不回家留在這里打工…… 衛長空可不會認為這是因為許盼夏想體驗生活。 “……靠,不會是變態吧……”衛長空裹緊被子,他感覺心有點涼,“……cao。” 他一夜不能眠。 衛長空睡不著覺,而引起他惶恐的兩位主角仍舊是該干什么干什么。 許盼夏還是沒有重新加葉迦瀾的聯系方式,不過終于把他的電話號碼從黑名單中拖出。眨眼到了期末周,周圍同學都在早早起床去圖書館占位置、和考研大軍一同投入早起排位、從早學到晚的知識海洋遨游時光。許盼夏平時就在認真積極地聽專業課,畢竟是自己交學費花生活費,她對每分錢買到的知識都格外珍惜,恨不得通通學生學死學到腦子深處去。 期末周的許盼夏照樣復習、兼職、順便著找寒假時期的房源——學校宿舍冬天是不供暖的,冷得人夠嗆,去年全靠毅力堅持下來,今年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得找個能過冬、帶暖氣的短租房子,一通尋覓,最后還是在天通苑那邊找到合適的房——還挺好,不是把客廳加隔斷起來的群租房,而是正正經經有公共客廳、公共陽臺和衛生間的房子。主臥里住著一對情侶,次臥則租給許盼夏兩個月,不算太大,好在能曬到陽光,還有個小飄窗。 “飄窗能承受住兩個人的重量喔,”熱情洋溢的中介這樣介紹,“兩個人在上面蹦蹦跳跳也沒有問題,安全性杠杠的。” 許盼夏說:“這安全性是很好,但一般沒人會去飄窗上跳吧?” 中介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懂了。” 許盼夏:“……” 好在中介除了偶爾冒出些“懂得自然懂”此類話之外,其他方面挺靠譜。許盼夏第一次獨立租房子,提前在微博、小紅書上拼命搜租房攻略,實際上根本用不到那么多,雖然被收了一定程度的中介費,但房子的確沒什么大問題。 她只當花錢買平安。 那邊期末考試周也慢悠悠結束,放假前最后一天,許盼夏和室友們出去痛快吃了一場,第二天看著她們一個一個拖著行李箱回家,她自己留下來,重新打掃一遍宿舍,仔細檢查完窗戶、門后,才孤零零地拉著行李箱去租住的地方。 許盼夏沒找貨拉拉或者其他搬家軟件,自己滴滴打了一輛車,和師傅說明情況,多加點錢,請他等一等,自己來回兩趟,把行李箱和其他一些用品都帶了過去。 被褥要重新買的新的,新房子的床尺寸比宿舍床大,就算許盼夏想將就也沒辦法將就。她付錢的時候還計算了一下,確認這東西能用好幾年后,便花錢買了純棉的床上四件套。 許盼夏的新工作在一家輔導班里,她一個人帶三個班,教英語,一天下來嗓子都要啞了,幸好報酬豐厚,才能讓她稍感慰藉。 而隔壁的小情侶則是夜夜笙歌,和許盼夏偶爾撞見,打招呼的時候,嗓子也是啞的。 許盼夏是為錢累的。 對方是為愛累的。 在許盼夏終于習慣用耳塞來隔絕靡靡之音入睡的時候,隔壁主情侶搬走了,中介用語音為難地和許盼夏說,新租客來了,也是大學生,不過是男的。 許盼夏嗓子啞了,問:“男的?” 她能接受情侶,也不能接受和男的合租。 “……都這個時候了,租房子的人不太多,更何況還是短租,”中介也為難,“這樣吧,meimei,你這倆月的水電費,我這邊都給你免一免,你看……” 許盼夏還是不同意,但說實話,都這個時候了,再過十幾天就是過年,房子不好找不說,來來回回搬家又是一種拖累。大約也是吃定了她這點,中介還是讓對方搬進來。 教了一天課的許盼夏,如行尸走rou地出了地鐵站,步行到小區門口,刷門禁卡,再走走走,刷樓道門禁,上電梯,到了,換下鞋子,打開房門。 許盼夏沒看到新室友,只看到圍著圍裙的葉迦瀾。 他看了眼許盼夏,挺冷靜的。 “我爸讓我過來看看你,他不放心。過來洗手,吃飯。” 許盼夏看著桌子上的菜。 她十分意外:“你什么時候會做這么多了?” “剛學會。” 許盼夏又餓又渴,她轉身看了看,看到被丟掉的外送包裝盒:“你剛學會撒謊吧?東西包裝盒還在這里……” “沒撒謊,”葉迦瀾還是那風輕云淡的模樣,“剛學會點這家的餐廳外送。” 許盼夏:“……” “對了,還有一件事,”葉迦瀾說,“從今天開始,這房子就是你和我睡了。” 許盼夏睜圓了眼睛:“什么?” “怕什么?”葉迦瀾說,“我們又不是沒睡過。” 許盼夏咬牙切齒,臉驟然通紅:“你——!” “我什么我?”葉迦瀾走過來,解下圍裙,語調平平,“高三時,不也是你和我倆人一塊兒睡在同一個家嗎?” 許盼夏:“……”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你哥,我能對你做什么?遇到事不要亂想,”葉迦瀾語氣平淡,“瞧這小手臟的,可憐,快洗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感謝在2022-10-02 21:56:14~2022-10-03 23:24: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卷卷大魔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希望沒有書荒日 15瓶;菜菜菜賢、icu的毛先生 10瓶;中二回憶錄 5瓶;ly920322、狐狐松軟小面包、歐呦歐呦、江忍的汐嬌妻、含植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1章 許盼夏(九) 葉迦瀾所提到的,只有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家中的時間,在許盼夏高二的下半年開始,一直到高考前夕。 家中除了負責做飯的張阿姨外,只有他們兩個——那時候張阿姨的孫子剛出生,她每天打掃好家中衛生、做好飯菜、在許盼夏和葉迦瀾不需要的時候則回家中去住。 那時的許顏已經離開了。 葉光晨簡單地告訴許盼夏,長輩之間的事情不影響孩子們。更何況,許顏離開前也留了錢,讓葉光晨拿這些錢去教導許盼夏……以及,她會每個月都寄信和錢給許盼夏。 “我被母親這個身份束縛太久了,我現在只想找回真正的自己,”這是許顏留給許盼夏的最后一封信上的內容,她很坦誠,一如即往,“以前我為了父母活,為了兄弟活,后來是為你活,我是女兒,是姐妹,是母親,從來沒有做過自己。” “我已經和你葉叔叔談妥了,他會替我照顧你。” “等到你高考結束后,我就會回來探望你。” “mama愛你。” …… 無論是那時候的許盼夏,還是現在的許盼夏,都能理解母親,理解許顏女士,但也不是那么理解——她畢竟還小,還不能完全地看待問題。許盼夏容易感情用事,以前是這樣,現在也這樣。她承認自己不夠理性,但純粹理性的人和機器又有何分別。 她珍惜每一份感情的重量。 就像一開始,在剛剛得知許顏女士疑似“出軌”的那段時間,許盼夏感覺天都要塌了。 她并不是象牙高塔上的公主,也不是玻璃花房中長大的脆弱花朵。她是跟著流浪貓mama一同生活、居無定所的小貓,她并不是沒有家。mama愛她,教她如何生活如何做人,如何挑選物美價廉的蔬菜水果、紐扣掉了該怎么釘、怎么和老板討價還價、怎么去繳納保險費用、怎么去銀行開卡…… 等等等等。 許顏把一切能想到的、成年人獨立生活需要的生活技巧都教給了許盼夏,培養她獨立生活的能力。 可惜情感是無法教授的。 關于愛情,關于感情,許盼夏一竅不通。 她能在夜市攤位上,面不改色地和老板討價還價半小時,將一件賣100的連衣裙砍到30元賣給她還能捎走一雙襪子。 但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母親背叛了她的男友”這樣的事情。 尤其,現在,“母親的男友”——葉光晨是很好很好的一個人。 他已經在努力做好一個父親。 窺見此事的許盼夏生了一場大病,斷斷續續發燒,急得許顏罕見請了假,帶她去打點滴,去醫院掛號,去抽血化驗……血是從胳膊上抽走的,那時的許盼夏已經上高中了,許顏還是摟著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幫她挽著袖子,另一只手顫抖地握著她那只等待抽血的胳膊。護士的針插進血管時,在許盼夏遲鈍地感受到疼痛之前,許顏的手先顫了,她疼得低頭,憐愛地用臉頰去磨蹭女兒的頭發,好像恨不得抽她的血。等針頭拔出,許顏拿棉簽給她按了十分鐘,看她流血都要掉淚。 那可是和前任男友打架到臉上掛彩也沒有哭的許顏。 這場病抽走了許盼夏的精神氣,她甚至會以為那天晚上看到的東西是自己的幻覺。許顏和葉光晨雖然相敬如賓,但平時相處聊天啊也都挺好,少了點黏糊勁兒,不過也可能因為他們都上了年紀所以就是這樣表達愛意…… 許盼夏想不通,她不知道為什么。 她肯定會幫mama保守這個秘密,世上不會再有她和mama更緊密的聯系,她就像mama愛她一般愛著mama。 可許盼夏的道德感又在反復提醒她這樣很不對,mama在做一件錯誤的傻事。即使mama和葉光晨分開、再選擇戀愛的話,也要比這樣的“腳踏兩只船”要好。 ……雖然這樣也會傷害到葉光晨叔叔,但至少能把傷害降到最低。 許盼夏不知該怎么開口,上次她主動詢問時就沒有得到答案,更何況是這種話題。葉光晨和葉迦瀾對她的生病格外重視,而這無疑更是在傷口撒鹽,將她放到炭火上炙烤。 尤其是葉迦瀾。 許盼夏不知該怎么面對他。 她的身體比她因為生病而遲鈍的大腦更加敏銳,許盼夏在臥室里打點滴,許顏去廚房中和張阿姨一起煲湯,窗戶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惱人的秋雨,一場寒過一場。山東的春秋都格外短暫,短暫到讓人還沒有從炙熱盛夏中醒來,就踉蹌著被一腳踢到凍到發抖的冬天。 許盼夏睜開眼的時候,葉迦瀾正在給她換生理鹽水瓶。 一瓶打完了,這是第二瓶。 許盼夏咳了兩聲,驟然降溫讓她的肺有些不適應:“哥。” “嗯,”葉迦瀾沒走,他把換下來的瓶子丟進垃圾桶中,坐在她的小椅子上,看她,“許阿姨在為你燉湯,我看著你一會兒,有需要叫我。” 今天是難得的周天,葉迦瀾沒拿手機,不玩平板也不打電腦,手里拿了本書,厚厚的《君主論》。 許盼夏側躺著,她其實不想看葉迦瀾,可控制不住視線往他的方向扭轉。 ……好遜。 沒有辦法控制。 她問:“你在看什么?” 葉迦瀾給她看了封面。 許盼夏還在躺著,她因為同時懷抱兩個秘密而煎熬:“這是什么?小說嗎?” “不是,打發時間讀的,”葉迦瀾說,“主要是馬基亞維利根據自己多年從政經驗,對佛羅倫薩以及意大利幾百年中的政治實驗和激烈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