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 第11節
許盼夏往后一躲,腿磕到木桌棱上,冷不丁的酸疼,貼著宣傳單的玻璃門被人拉開,呼啦啦的陽光落下,灑滿她一身,許盼夏側臉,看到衛長空的臉。他跑著過來的,一頭一臉的汗,緊張地望許盼夏,氣喘吁吁:“你怎么在這兒啊?” 陰影中的葉迦瀾也望他,看衛長空額頭上的汗,看他t恤被汗水打濕,還有那種讓潔癖完全無法接受的汗味,令他作嘔。 “我的腿磕破了,”許盼夏語速飛快地解釋,“哥哥想給我擦藥呢。” 衛長空啊一聲,低頭要看,許盼夏終于伸出那條傷腿,展露在兩人面前。葉迦瀾手持棉簽,沾了藥水,給她擦。 這次不是雙氧水,是不痛的碘酒,深紫色,擦在皮rou傷,許盼夏一聲不吭,沒叫痛,只握緊了衣服,指甲也泛白。 擦完藥,衛長空向葉迦瀾連聲道謝,不忘了拉著許盼夏,急急往外走,往陽光下扯:“快點過來我的小班長小祖宗,這邊找你快急瘋了……” 許盼夏踉踉蹌蹌地走,葉迦瀾站在陰影里,長久注視他們,走到轉角處,衛長空回頭。 葉迦瀾看到對方充滿審視意味和敵意的視線。 葉迦瀾微笑。 他收拾完用過的藥品,貼心擰上蓋,唯獨給許盼夏擦過傷口的棉簽,裝進干凈紙巾中,疊了疊,妥帖地放在運動褲口袋中。 葉迦瀾心平氣和地離開這里。 往后一周,迅速降溫,好像十一一過,呼啦啦的空氣便冷了下來。葉迦瀾和許盼夏只見過兩次,一次是兩個學校都有的公益活動,去遠郊一個小學上科教課,葉迦瀾恰好和許盼夏一個學校,她上課的時候,葉迦瀾就站在窗外,看著她眉飛色舞地給學生講課,神采飛揚。 第二次,在外面聚餐,葉迦瀾剛剛完成校隊的體測,蘇安拿著葉迦瀾作廢的一張體檢表,百思不得其解:“凈身高這欄也填錯了吧?我排在你后面,我聽那個醫生說你凈身高188來著,你怎么填185?” 葉迦瀾說:“我爸給我算過生辰八字,說身高188克我,最好填185.” 蘇安說:“還能這樣?哎?叔叔在哪兒算的?下次能給我也算算不?我說我最近老倒霉,是不是身高克我啊……” 絮絮叨叨地念著,蘇安抬手,喊:“哎,夏夏meimei!!!” 葉迦瀾轉身,看到許盼夏左手拎著購物袋,右手握著一杯奶茶,頭發上還戴著一根發亮的豆芽草,聽到一聲,她哆嗦一下,才轉過身,笑了:“呀,蘇安哥。” 葉迦瀾不動聲色:“夏夏。” 叫別人哥哥叫得挺親熱,你多久沒叫過我哥哥了? 許盼夏的舍友也看到了,笑瞇瞇地禮貌打招呼:“哥哥們好。” 葉迦瀾走過去,問許盼夏:“買的什么?這個月生活費還夠嗎?” 許盼夏說:“謝謝您,挺夠的。” 葉迦瀾說:“不夠了和我說。” 許盼夏:“謝謝哥哥。” 公式化的兄妹寒暄結束,許盼夏一舍友一直悄悄追蘇安,提議一塊兒吃火鍋,今天周六,還能用大學生優惠八五折。許盼夏自然不能壞了好友姻緣,自然答應。 等吃飯的時候,糟糕了,不管怎么坐,都得有一男一女挨著。 原本想把這個珍貴的機會讓給蘇安和舍友,偏偏舍友內向,葉迦瀾又坐在男士位置的邊緣,不得已,許盼夏就被推過來,只能和葉迦瀾坐一起。 這些人眼中,沒有什么比他們倆緊挨著坐更合適。 兄妹耶。 許盼夏還想推辭:“咱倆坐一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葉迦瀾說,“我們是兄妹,坐一起難道不正常?” 說到這里,他瞥許盼夏一眼:“你我問心無愧,你怕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 感謝在2022-09-26 22:04:13~2022-09-27 22:37: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明連谷雨、予以douceur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戈嗷羔 20瓶;提醒我不要跳淺坑 17瓶;紫影大大 10瓶;icu的毛先生 5瓶;蠟筆小耀 2瓶;ohh、含植、栗栗子、槐夏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章 葉迦瀾(九) 問心無愧的兄妹只能坐在一起,縱使許盼夏再怎么努力保持距離,葉迦瀾仍舊能捕捉到她的氣息,淡淡的手指檸檬味道,干凈到像夏天加入冰水中的一片青檸。 雙方室友都知這對兄妹極其不和,在學校生活中,雙方也極少提及對方的那種不和。葉迦瀾不喜歡和人解釋太多,若說之前的他還能有時間、精力來維持一張溫柔完美的面具,現在的葉迦瀾已經懶得去經營什么人設,只要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就好了。 一個不多事的正常人。 譬如現在,他能瞧出許盼夏的那個室友在對蘇安示好,也能看得出坐在他旁邊的許盼夏連笑容都有些勉強。他二人本就擅長在外人、在父母前扮演好合格的“好兄妹”,只是今天許盼夏的心不在焉,令葉迦瀾格外注意。 葉迦瀾很快得知許盼夏心情不佳的緣由。 火鍋吃到一半,蘇安煙癮犯了,去衛生間抽煙,撞見葉迦瀾,便對他說:“夏夏meimei和你說了沒有?今天下午,衛長空剛向夏夏meimei告白了。” 葉迦瀾洗干凈手,抽了紙巾擦手,看他要點煙,拿走:“外面這么多女生,少抽點,對她們肺不好。” 懶得提衛長空。 蘇安笑瞇瞇貼過來,問:“葉迦瀾啊葉迦瀾,是對她們肺不好,還是對夏夏meimei肺不好?” 葉迦瀾垂眼,把他那支煙塞入蘇安手中還開著的煙盒:“怎么?” 可憐的煙,身體都被捏扁。 “你呀你呀,”蘇安搖頭,合上煙盒,“我看你啊,就是嘴硬心軟的傲嬌妹控。” 葉迦瀾折身重新洗手,一點兒煙草的味道也無法容忍:“有什么不好?” “當然不好,”蘇安一笑,“葉迦瀾,你沒發現你這妹控程度有點深嗎?衛長空多好一人啊。” 葉迦瀾轉身:“你越來越會睜著眼說瞎話了。” “先不談他球技有點爛,就說人,長得還行吧?雖然略遜于我,”蘇安說,“也算挺周正,主要是人家里也有錢,實打實的小公子——” 葉迦瀾說:“他給你多少好處?” 蘇安咳嗽一聲:“迦瀾,人家都被你meimei拒絕了。” “我不干涉夏夏的生活,”葉迦瀾說,“衛長空下次再來找你,麻煩你轉告他一聲,沒必要讓你們在我面前說他好話。” 蘇安叫他:“哎,哎,葉神……哎,迦瀾!” 沒叫住,蘇安自己倒是琢磨一陣,還是想不通。 真他娘的奇了怪了,他不是沒有表妹,雖然說也會有“這小子哪里配得上我meimei”這種感慨,但也不至于像葉迦瀾這樣,實打實地表現出不高興,別說是兄妹了,這簡直就像是情敵…… 呸呸呸。 蘇安暗罵自己,少以污濁之心揣度他人,瞎想什么呢。 人葉迦瀾多好啊,出淤泥而不染的。 就是有點妹控。 火鍋咕咕嚕嚕地吃了一整個小時,蘇安和許盼夏的舍友也交換了微信號碼。現在的男人都不傻,精明著呢。更何況男性天生就多一份“自信”,平時多看他們幾眼,他們都會注意到,更何況是對方這種只稍稍蓋了一層紗的愛。 哪里有什么女孩子曠日持久的單方面暗戀。 沒回應只是他沒興趣而已。 蘇安也算是鐵桿光棍,到了大學時期不免也有些遲來的青春萌動。等結賬時,葉迦瀾付的錢,無意間帶出錢包的一個角,許盼夏的舍友瞥見了,提醒一句。 葉迦瀾說了聲謝謝,將錢包重新放好。 他記得許盼夏這幾個舍友,個子最高的叫林岫,是舍長,許盼夏還沒刪葉迦瀾的時候,發和她的合照最多;喜歡蘇安的那個叫孟之念,說話時聲音最小,今天晚上吃飯,許盼夏摟了她十幾次;話最少、戴眼鏡的叫路靜,許盼夏向她撒嬌過一次,叫她靜靜姐。 提醒葉迦瀾錢包的就是林岫,她打趣:“這個年代用錢包的人不多了啊。” 蘇安說:“是啊,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里,像葉神這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可不多了。” 許盼夏低聲吐槽:“明明是出淤泥而層林盡染。” 許盼夏不做聲,她頭也不抬,正在喝最后一杯酸梅汁,喝得很認真,不浪費,一點兒也不剩下。 林岫又說:“錢包看起來用的時間挺長啊,真長情。” 蘇安說:“那是葉嫂送的,肯定長情啊。” 葉迦瀾看見許盼夏睫毛動了動,她抬頭,自然地往葉迦瀾身上看,四目相對,許盼夏一僵,抬手理了理頭發,視線拉遠了,看蘇安:“——能幫我把紙巾拿過來嗎?謝謝哥。” 葉迦瀾長手一撈,拿了紙巾盒放許盼夏面前:“不用謝。” 許盼夏還想嗆一句,但這么多同學都在,她也不好意思,仍悻悻然垂首,繼續喝那杯還剩下一半、杯壁凝著小水珠的酸梅汁。 嘖。 真酸。 她不想喝了,剛推開,余光瞥見一干凈的手握著杯清水遞到面前。 許盼夏說:“謝謝哥哥。” 葉迦瀾說:“別這么客氣。” 許盼夏伸手去握杯子,那水是涼的,但玻璃杯壁厚,好像還印著葉迦瀾的溫度。她沒什么表情,仰臉一口喝干,清泠泠的水落了肚,壓下躁動不安。 唯有冷凝后的空氣,在杯壁上凝成緩慢的冷水珠。 葉迦瀾第二次給她遞水,是兩個月后的事了。 葉光晨的司機開車時被隔壁的車撞了一下,葉光晨坐在后面,右手骨折,不算大傷,最重要的是修養。葉迦瀾仍舊請假回去醫院探望自己父親,而許盼夏也跟著去了。 且不說其他,至少葉光晨這幾年對她的幫助是真的。他本可以不做這些。 自從許顏離開后,葉光晨沒有再同任何人交往。許盼夏對他始終生不起怨恨,只有淡淡的愧疚,畢竟非親非故,葉光晨還肯這樣繼續讓她住在家中…… 照此理推,許盼夏應該也對葉迦瀾充滿感激和愧疚。 但她卻心有怨憎。 回去的高鐵上,許盼夏擔心葉光晨身體狀況,又想起這幾年的光景,不免心有感傷。 葉迦瀾的位置就在許盼夏旁側,他買的票,也買了水,擰開蓋子,遞給許盼夏。 外面撲簌撲簌下著小雪,許盼夏穿著一件白色羽絨服,還是高二過年時許顏給她買的。許顏女士眼光好,過了三年再看,這衣服仍舊不過時,仍舊毫無損傷。 她以前不喜歡穿舊衣服,小時候還壞心眼地盼著衣服鞋子早點壞掉,就可以重新買新的……現在不了,許盼夏珍惜著自己每一件舊衣,讀大學一年,她只買過三條夏天的t恤,還是打折促銷,買二送一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