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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第十四卷 惟玉銷明 110水火相憎鏏在其間

    第百一十折·水火相憎·鏏在其間

    2021年5月16日

    成冶云就趁她這一霎分神,右手火炬一扔,垂落的左袖也“唰!”落下什么物事,俯身按劍,如箭離弦,眨眼越過丈余距離,踏階躍起,借力撲至門前,一片青光往身前掃開月弧,眼看要沒入儲之沁的柳腰!

    (這廝……忒也兇殘!)

    欺師滅祖乃武林大忌,成冶云藝出名門,又有官身,應(yīng)風(fēng)色料不到他竟痛下殺手,敢以拔劍式傷人不說,還狠得下心將個千嬌百媚的少女開腸剖肚。

    卻見青衫客身形一頓,劍光忽散,束影還形的青鋼劍蕩開,儲之沁劍鞘一遞,包銅的圓鈍鞘尖像打上蛇身七寸,化解了腰斬之危。

    成冶云倒退一步,圈轉(zhuǎn)長劍,唰唰唰連環(huán)三式,每一劍卻歪得離譜,俱都刺在空處。原來劍至中途,少女鞘尖已先挪至他胸前或肘臂內(nèi)側(cè),若不避開,等于把要害送上門,逼得成冶云急急變招,法度大亂。

    他每出一劍便退半步,旁觀者若眼力稍欠,簡直分不清這是在攻擊還是逃命,儲之沁單手持劍,從屈肘到平舉,姿勢沒怎么變,見成冶云第四步踩下階頂,穩(wěn)住身形,青白的瘦臉上戾氣大盛,是無停手的打算了,輕聲喟嘆:

    “師長難道沒告訴你,才是根本,且專克你這樣勇猛躁進(jìn)的狂戾心魔?”裙&18003;輕揚,蓮瓣似的茶白緞鞋尖踏前一步,手中帶鞘長劍在成冶云的眼中突然大如梁椽,呼嘯著塞滿視界,滿眼俱是光澤黯淡的圓鈍包銅;劍氣非是貫穿了他,而是像山墻倒塌般碾壓而至——

    回過神時,青衫逆揚的東溪縣令已落足階下,幾乎是倒縱著回到了原地,握劍之手滿是冷汗,想不起剛才發(fā)生何事,仿佛小師叔那莫名一劍,連同記憶將他的反擊一并碾碎,什么都沒剩下。

    而她的劍甚至未曾離鞘。

    他聽過魚休同藏私不授、以致父女反目的耳語,沒想到掌教真人居然把絕學(xué)傳給一名床頭侍寢的黃毛賤婢,令他當(dāng)眾出丑,恨怒交迸,左手摸索地面,攢住先前拋下的纏絲細(xì)柄,起身時繞頭一甩,“唰”的細(xì)銳破空聲中,勁風(fēng)削下棄地火炬的最后一點焰光,迅雷不及掩耳掃向階頂?shù)纳倥?/br>
    熾芒乍明倏滅,應(yīng)風(fēng)色終于看清他揮出的,是條極細(xì)極長的蛇索,月下幾無反光,不知是何材質(zhì),從細(xì)銳的破風(fēng)聲判斷分量甚輕,理應(yīng)極難cao縱。成冶云以索將懸紅圖紙扎入門中,不得不說鞭索上的造詣十分驚人;之后他便將長長的鞭圈連同鞭柄一并留于原處,除了爭取偷襲所必須的速度,怕也有留后手的寓意在。

    他于奔行間以拔劍式斬人,還能說是臨機(jī)應(yīng)變,這無影蛇索使將起來,“殘毒兇險”四字都不足以形容,第一擊砸碎了儲之沁掛于門畔的燈籠,碎片挾著火星濺上門板,隨夜風(fēng)旋攪反彈。儲之沁差點兒驚叫出聲,連忙躲避,不自覺地走下了臺階。

    成冶云露出詭笑,蛇索一抖,尖端如蛇信昂起,原來索末系了枚三寸長的烏鋼棱鏢,借此帶動輕索;烏鏢颼轉(zhuǎn)幾圈,速度突然變快,圈圍也急遽縮小,眼看就要把少女纏入其中!

    儲之沁瞧清鞭索鋼鏢的來勢,俏臉上的倉皇一霎而隱,嘆道:“你的惡心倒是鐵。”長劍“啷鏘”出鞘,意態(tài)闌珊地虛刺幾劍,原本靈動如生的獰惡蛇索無聲墜地,仿佛被人泄盡了靈氣,又恢復(fù)死物頹貌。

    蛇索的控制全系于烏鏢的重量,成冶云只覺手中的鞭柄再感覺不到半點迤邐揚動,像被她隨意幾刺便放干了勁力,駭然間儲之沁已至身前,蹙眉嗔道:“你再不認(rèn)錯,我要教訓(xùn)你啦。”年輕縣令脹紅瘦臉,銀牙咬碎,低咆如磨鐵砂:“……小賤人,死來!”青鋼劍呼嘯戟出,憤然朝少女細(xì)胸貫落!

    破天門鞭索一脈之法,儲之沁在師父的嚴(yán)格督促下,不知練過幾千幾萬次,想也不想輕抖細(xì)腕,劍刃搭上成冶云之劍的瞬間連圈帶轉(zhuǎn),仙子凌波般迎刃前行,將雙劍交纏間不住堆疊碰撞的勁力,推向?qū)κ值膭﹀妱Ρ焕w勻藕臂由直而屈,袍袖鼓脹,瞧不清持劍有無,直欺入成冶云臂間,雙掌印上青衫男子的胸膛。

    風(fēng)云倏靜。下一霎眼,成冶云背衫爆開,整個人向后拋飛兩丈有余,口血長釃如虹,落地復(fù)彈、一連兩度,第三次墜地后才平平滑出尺許,更不稍動。

    兩柄脫手長劍筆直摜地,一前一后嗡嗡顫搖。庵前階上,四散的燈籠殘余至此燃盡,除頭頂月光,以及眾騎士所持炬焰,少女身后重又陷入一片幽暗,一如眾人來時。

    不只藏于樹叢間的應(yīng)風(fēng)色,在場十?dāng)?shù)名黑衣人也多看傻了眼。

    誰都看得出她是用了某種借力打力的手法,將成冶云至猛一擊反復(fù)催加后又還了回去。天門開山祖師云來子以靈谷、洪洞兩功混一百觀,這手說不定便是里的絕學(xué)。

    但成冶云修為不弱,被他稱為“小師叔”的少女不過十七八歲,便打娘胎里習(xí)武,也比他少練了幾年。同門相斗先達(dá)者勝,再來就是根基深的壓過淺的,怎么都不該是如此懸殊的結(jié)果。

    原本對儲之沁品頭論足的兩名蒙面黑衣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忽聽一人低喝道:“先押人質(zhì),再破庵門,上!”二人如夢初醒,掄著兵刃竄出,一同行動的還有其他六名黑衣人,散成半月形的大圈子圍上。

    腳程最快的恰恰就是那兩名言語粗鄙之人

    ,一使虎頭雙鉤,一使峨嵋對刺,分作左右犄角,直越過儲之沁才放緩腳步,斷了撤回庵中的退路,顯是經(jīng)驗豐富。

    仍留在原地不動的,僅有六人;除發(fā)號施令的那名首領(lǐng)模樣之人,其他全都露出臉孔,換句話說,沖出去的八人是來干黑活兒的,不敢以面目示人,這五名不遮臉的明顯武功更高更難應(yīng)付,即使樹叢外的人少了,應(yīng)風(fēng)色仍不敢妄動。

    成冶云連包圍儲之沁的八人都叫不動,堂堂一縣父母官親任先鋒,地位居然是整團(tuán)人里最低的,也令人匪夷所思。

    敵陣中去了大半,應(yīng)風(fēng)色終于有機(jī)會打量五名露臉之人:

    五人中明顯有一僧一道,除所用的衣料是皂黑以外,形制就是道袍和僧人穿的木蘭衣。道人年紀(jì)不易判斷,須發(fā)稀疏,略見灰白,大概五六十歲間都有可能;干癟黝黑如田鼠,頗有農(nóng)工為生活奔波、未老先衰之感,偏偏神情桀驁,抿著一抹譏冷,毫無長者風(fēng)范,遑論修道人。

    他束發(fā)的蓮冠泛著霧濛濛的古舊銅色,拎了柄一尺長短、以銅錢紅繩扎成的金錢劍——這種扶乩用的法器也沒法更長了——當(dāng)武器未免托大,不是輕拍左掌,便是伸進(jìn)衣領(lǐng)撓癢癢,無賴懶憊兼而有之,一身市井潑皮習(xí)氣。

    僧人卻正好相反,魁梧昂藏、筋rou虬結(jié),猶如鐵塔一般,看著像是四十出頭,神情堅毅沉靜,眉目不動,輪廓分明的方頷闊面上并未留須,實際年齡可能要更大些。

    另外三人一個瞧著像賬房先生,一個則是面色蒼白的俊美公子,拿了條太過醒目的潔白絹兒掩口,不時輕咳幾聲,還有一名披著大氅的行腳浪人。三人仿佛是從酒樓茶館不小心走入此間,被人涂黑也似,扣除這一項,實不像殺人買命的夜行刺客。

    另一廂,八名蒙面黑衣人已完成包圍,便忌憚少女的手段,也瞧得出儲之沁沒有以一敵八的能耐,首腦既已下令,須得力求表現(xiàn);也多虧成冶云慘敗,拿下此姝即為一功,未必遜于率先攻入庵內(nèi)。

    那使虎頭雙鉤的,人稱“雙鉤”賈漣,乃斷腸湖地界有數(shù)的獨行盜,年來接連打了幾場精彩的武決,江湖聲望水漲船高,走到哪兒都有人認(rèn)出他來,不好再干隨興采花之事。況且身上背的幾條決斗人命,都不是好相與的,壓得賈漣有些喘不過氣,他需要在今晚的行動中證明自己,換來一個夠大的靠山。

    四爺說了庵中不留活口,言外之意令賈漣浮想翩聯(lián),心癢難搔。那女魔玉鑒飛聽說貌美如花,吸嬰血就是為了永保青春,cao起來豈非鮮嫩如少女?誅殺之前對她干點什么,諒必湖城名俠們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作沒看見罷?

    但這成冶云的“小師叔”也未免太勾人了。

    細(xì)細(xì)的柳腰,既嫩又薄的屁股蛋兒……sao!這骨子里透出的sao氣,委實難忍。賈漣覺得他的獎賞就在這兒了,哪怕得罪未來的靠山,也非干死這小yin婦不可。

    他在少女身側(cè)約兩丈外拉開架式,雙鉤垂落,不動聲色地調(diào)勻氣息。

    賈漣能以無門無派的獨行盜之姿,不斷在一對一決斗或毫無章法的大亂斗中斬殺名門子弟、一方強(qiáng)者,蓋因沒人知道他最擅長的其實是內(nèi)功。堉州大通門的是拿不出手的大路貨,但他偶然得到的那部抄本,卻是物主歷千辛萬苦、得蒼城山“霓電老仙”厲金闕修改的寶物,僅僅拿掉一章,添上兩段,平平無奇的低階功法便脫胎換骨,成為由外修內(nèi)的上乘武學(xué)。

    他練成改良的前也就一攔路匪,在虎頭鉤以前,使過短槍、銅瓜、鏈子飛撾,樸刀單刀之類好入手的就更不用提,兵器秘笈全是搶來的,跟姓名渾號一樣,早不知換過幾輪。

    拜之賜,連在湖陰名頭響叮當(dāng)?shù)摹帮w星化四門”少主、人稱“掌星判命”的金一飛這種名門子弟,都來主動結(jié)交。兩人今夜相約齊至,自是為了更上層樓。

    這回搭上四爺,他決心讓“雙鉤”賈漣的萬兒跟著自己長些,指不定就是一輩子。收山從良之前,能痛jian這般上等嫩貨,恣意逞足獸欲,只能說是祖師爺關(guān)照。

    賈漣并不打算等他人先動手——與他遙遙相對的金一飛亮出招牌的峨嵋對刺,顯然就是這等心思——他會是最先撲上去的那一個。

    旁人一見他動,自會跟著出手,搶著與那水嫩嫩的標(biāo)致小花娘對第二招、第三招……乃至更后手。因為一招肯定拾奪不下,先等前頭耗盡氣力,后頭才有便宜可撿。

    就算少女瞥見他,同樣的速度之下,人會本能先應(yīng)付來自正面的威脅,待賈漣一施展,瞬間速度提升一倍,沖進(jìn)余光內(nèi)的死角,神不知鬼不覺將人拿下!

    結(jié)實精壯的黑衣漢子一錯雙鉤,生怕她沒發(fā)現(xiàn)似的“鏘啷啷”擦出火星,低吼著撲前,盡力扮演他一貫予人的糙莽印象。其余七人就像熟讀他心中的腳本,連動身的順序都分毫無錯,急色堪與他一拼的金一飛果然鎖定了第三擊的身位,算是眼光老辣。

    眼見包圍圈縮至一半,賈漣暗提內(nèi)元,蒼城山版所至,周圍仿佛都慢下來,只有他維持原速,泥鰻般“滑”近綠裳少女,差尺許便能碰著她婀娜緊致的小腰。

    眼前突然金芒炸裂,宛若數(shù)不清的元宵炮仗同時燃放,龍掛般的勁風(fēng)呼嘯著卷至,瞬間吞噬了賈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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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0;2021.ㄈòМ

    他無法區(qū)分是劍刃帶起的銳風(fēng)抑或鞭風(fēng),也弄不清是劍芒還是鞭梢絞碎了炬焰燈芒,身不由己在巨大的渦流中攪動,似乎過了很久,又像僅一瞬,直到背脊重重撞落、碾著地面的粗礪砂石一路滑出,才終于回過神。

    賈漣搖晃著撐地而起,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轟出最遠(yuǎn)的,其他人約莫是回到動手前的距離,只有他硬生生又多飛出兩丈余。少女一手持劍,一手握著成冶云遺下的無影蛇索,細(xì)小的奶脯嬌嬌起伏著,雪靨微紅,嘴唇卻略嫌蒼白,似乎被硬生生榨干了氣力。

    他原本想把她cao成這副模樣的,怎會……外表粗豪的黑衣漢子試著舉起雙臂,發(fā)現(xiàn)掌中空空如也,他那兩柄虎頭鉤斷成四截,落在少女繡鞋畔;怪的是鉤刃上布滿破碎的砍斬痕跡,跟刻花的鮮魷沒兩樣,他卻不記得方才擋過什么神兵,短短一霎又豈能留下這等狼藉?

    賈漣試圖支起膝蓋,但沒什么效果,又慌又惱、又感迷惑的莽漢咬牙低吼著奮力一挺,終于冉冉站直;下一霎眼,數(shù)不清的血柱從他畸零破碎的外表勁射而出,rou眼難以分辨迸裂的是衣衫或皮膚,他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化作血人,層層覆蓋血漿的表面濕濡軟爛,失去了原有的形狀,最終像澆濕的泥塑坍塌倒地,緩緩汩溢攤散。

    “……‘玉梢金翅引龍媒’。”

    應(yīng)風(fēng)色看呆了,回神才聽那把玩金錢劍的銅冠老道喃喃道:

    “夠殘、夠絕、夠狠霸!不愧是天門鞭索一脈的七言絕式。魚老道啊魚老道,你把這等大威能、大殺性的絕招傳給個暖床丫頭,難怪你那寶貝女兒要同你拼命。荒唐,實在荒唐!”

    (這就是觀海天門的“七言絕式”!)

    觀海天門按左手所持器械不同,分十八宗脈,各脈均有一式經(jīng)千錘百煉、融舉脈武功之最精粹的絕學(xué),以七字為名,稱之為“七言絕式”,是為鎮(zhèn)脈至寶。應(yīng)風(fēng)色到這時才知鞭索一脈的七言絕學(xué)名喚“玉梢金翅引龍媒”,轉(zhuǎn)念一想,又覺無比貼切。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他默默吟誦詞句,想起了閉眼前的最后一瞥。

    儲之沁應(yīng)是在那使虎頭鉤的矮漢欺近身時,才施展七言絕式的。

    鞭劍卷起金芒,如滿身都是煙花炮仗的舞龍旋起,明明從放招到收式的時間很短,瞧著卻有種迤邐漫蕩的悠轉(zhuǎn)之感,才像舞龍而非真龍;繼之金芒一收,將范圍所及之人往內(nèi)卷,而后震出,應(yīng)是氣勁迸炸所致。

    使虎頭雙鉤的壯漢距離最近,因此死相絕慘,差點便要攤作rou泥,余人傷勢卻遠(yuǎn)不及他慘烈:次近的兩名衣衫破裂,覆面巾下血漬浸濡,也僅是如此而已,剩下的五人更連明顯的外傷都沒有。看來“玉梢金翅引龍媒”的聲勢雖烜赫已極,卻只有收尾的氣勁轟散能以一傷多,攻勢還是集中于單一目標(biāo)上,非為團(tuán)戰(zhàn)所創(chuàng)。

    這下……可糟了。

    看儲之沁的模樣,也知沒有再來一次的余力,怕連轉(zhuǎn)身上階、悶著頭沖回庵門內(nèi),速度都快不過幾近無傷的七名對手。她不可能不知“玉梢金翅引龍媒”是一對一的殺著,該趁氣勁爆發(fā)的當(dāng)兒撤退才是。

    場上七人如泥塑木雕般,維持原有姿勢不動,幾人胡亂轉(zhuǎn)頭,像是在傾聽著什么。

    “押人質(zhì)、破庵門……還不動手!”發(fā)號施令的蒙面人低喝,震得應(yīng)風(fēng)色耳鼓生疼,卻聽場中一人道:“四、四爺!我瞧不清,是不是大伙兒都……都把火炬給熄了?”喉音啞顫,也知可能性極低,不敢多抱奢望。

    應(yīng)風(fēng)色驀然省覺。“玉梢金翅引龍媒”雖只一式,卻是完美的三段攻擊:鞭劍集中攻擊主要的敵人,收式前的氣震破開包圍;而烜赫如煙花、迤邐漫蕩的盤龍金芒,非是華而不實的裝飾,意在奪去范圍內(nèi)的敵人視力,以絕后患。

    他在金芒大盛時,本能低頭閉眼,舉臂遮擋,這是從降界任務(wù)中學(xué)得的重要一課——優(yōu)先保護(hù)雙眼,一旦喪失視力,就只能任人宰割。寧可不見,也絕不能看不見。

    被稱作“四爺”的覆面人劍眉擰鎖,不知是手下全被一名荏弱少女廢去照子可惱,還是干黑活兒時被自己人叫出名號更令他火大,揚聲怒哼:“老十三!你他媽也瞎了么?”

    這“老十三”是場上七名覆面黑衣人中站得最外圍的一個,離首腦和五名未蒙面者要更近些,一身夜行衣,頭臉以黑布裹得嚴(yán)實,身后負(fù)了柄青鋼劍,與不特別高也不特別矮、胖瘦適中的身材一樣毫無特征,只特意背在背上這點有些滑稽。

    “不好說。”聲音沒甚辨識度,但忍笑的那抹輕佻聽著就不是正經(jīng)人。“再歇會兒就知道了。沒事,你們先忙啊,當(dāng)我不在。”

    應(yīng)風(fēng)色見那“四爺”捏緊拳頭,估計打死他的心都有,只為鎮(zhèn)住場面,不好發(fā)作,大步走向使峨嵋刺的“飛星化四門”少主金一飛,經(jīng)過蜷縮在地的成冶云時竟未繞道,徑起腳踢至一旁,可見火氣。

    四爺粗厚的大手搭上金一飛肩膀,蒙面青年身軀微顫,察覺來人是誰后隨即寧定下來。四爺翻開他的眼皮瞧了

    瞳孔,另一手在背后掀按幾下,低聲問道:“好些沒有?”金一飛遲疑片刻,點了點頭:“似……似能見些光亮。”

    含僧道在內(nèi)的五名未覆面者見狀,各選了一人,運功于其腰背的命門、腎俞等xue推活血絡(luò),獨獨沒人搭理那老十三。

    忽聽儲之沁道:“你們……你們聽著!庵里我是武功最差的一個,識相的趕緊離開,別自討沒趣!這‘玉梢金翅引龍媒’的七言絕式在我?guī)煾甘箒恚筒恢皇沁@樣了。”扔下纏絲鞭柄,拄劍為杖,緩緩?fù)讼蜮珠T,額前幾綹紊亂的垂發(fā)與卷鬢被汗水濡濕,黏在香腮口唇邊,月光下看來格外凄艷,益顯動人麗色。

    那拎著金錢劍的銅冠老道翻著怪眼,枯掌之下,點、按、擊、推片刻未停,火氣騰騰,陰陰鷙笑:

    “女娃兒!口氣別這么大,我同你師父打交道時,你只怕還在上一世人未曾投胎。魚休同若在庵里,你且叫他出來,說‘道鏸’天鵬要問他,緣何包庇‘紅蝠鬼母’玉鑒飛這等妖人?還是但凡女子美貌、又肯陪他睡覺,這老東西便忘乎所以,俠義道都能拋諸腦后?”越說使勁兒越狠,“后”字方落,身前蒙面人“嘔”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空洞的眸焦連眨幾下,忽然恢復(fù)了神氣,踉蹌躍開,只這“謝”字怕是不易出口。

    人稱“四爺”的首腦聽道人自報家門,眉山怒揚,霍然回頭:“……老六!”

    自稱“道鏸”天鵬的銅冠老道咂咂嘴,怪眼一翻:“怕什么?行俠義之事,藏頭露尾做甚?我來殺玉鑒飛那惡毒的婆娘,又不是來干她,怕誰說去!”旁邊噗嗤一聲,卻是老十三掩口縮頸,笑聲全摀在黑巾里,抖如搖篩一般。

    儲之沁俏臉漲紅,此人辱及師父,大大踩踏少女的禁區(qū)底限。但他若真是他聲稱的那個人,憑儲之沁還不夠格罵他,遑論為師父出頭,只不知輩分如此高的天鵬道人,何以會出現(xiàn)于此,伙同成冶云誣指滿霜。

    觀海天門乃東海武林最負(fù)盛名的道門勢力,東洲道脈卻不只天門一支,不說央土北關(guān),便在東海之內(nèi),也有不屬天門統(tǒng)轄、仍據(jù)道脈一席的勢力;據(jù)斷腸湖南北兩岸,于湖陰、湖陽二城坐擁鼎盛香火的“大道一葦航”即為代表。

    一葦航的總壇太蒼觀,開基甚至早于真鵠山,經(jīng)營湖陽的時間差不多始于天門成形之初。待真鵠山漸成氣候,想把勢力拓展至斷腸湖,然而武已有水月停軒,湖域南北的道壇香火則全在太蒼觀手里,不容外來者覬覦。

    觀海天門最終透過結(jié)盟,與水月停軒合稱四大劍門,化解了發(fā)展過程中不可免的沖突,但傳教說白了就是爭奪香火供奉,非常現(xiàn)實,沒法靠名位這種虛的東西加以調(diào)解。

    為抵抗外來的強(qiáng)敵,太蒼觀師法對手,將勢力范圍內(nèi)、利害一致的廟觀合為一派,以觀門匾書為名,改稱“大道一葦航”,江湖人多以“一葦航”呼之。

    從結(jié)果來看,天門是進(jìn)取無功的一方,斷腸湖沿岸終是一葦航的天下,從魚休同時便是如此。之后短暫掌權(quán)的天門掌教龍跨海,曾想插手兩湖道壇版圖,最終也隨其失勢而不了了之。

    “道鏸”天鵬道人是一葦航耆老,輩分極高,連時任掌門的“道鏡”凌萬頃都得喊一聲師叔。他在魚同休、龍跨海任內(nèi),均有直薄敵壇、摘匾毀之的輝煌戰(zhàn)績,乃一葦航有數(shù)的高手,應(yīng)風(fēng)色更是聞名久矣。

    “‘鏸’這個字,是鋒銳的意思,也有說是三叉矛的。”韋太師叔曾對他和龍方如是說。記得是講到觀海天門、龍跨海欲在斷腸湖擴(kuò)張,手下卻老踢到天鵬這塊鐵板,弄得狼狽不堪。

    “那‘道鏸’天鵬很厲害啰?”小孩子只關(guān)心這個。

    “沒你太師叔厲害。打起來不是很過癮,就還行唄。”

    韋太師叔哈哈大笑。“是龍跨海那廝太膿包,空有大略卻無雄才,就是他奶奶的這副熊樣。要是咱們風(fēng)云峽去搶一葦航的香火,兩湖城便只燒一家香了。”

    儲之沁從她師父處聽來的,肯定不是韋太師叔這種葷腥不忌的大實話,但以魚休同之八面玲瓏,和龍跨海的野心昭昭,兩人都間接在天鵬手里栽了跟頭,儲之沁聞名色變也是理所當(dāng)然。

    包含“四爺”在內(nèi),與天鵬同來的五人,見他重手解除了“玉梢金翅引龍媒”的致盲效果,紛紛仿效。

    忍痛的悶哼此起彼落,蒙面人們接連恢復(fù)視力,十幾道怒氣騰騰的視線集中到少女身上。但儲之沁離階臺還有一丈多的距離,先前為防被看出她氣力不濟(jì),才緩步而行,這會兒反而坑死了自己。

    金一飛朝“四爺”微微欠身,掌中峨嵋刺唰唰飛旋,如握兩輪寒月。

    “這小賤人歸我了,還請四爺恕罪。”覆面首領(lǐng)點點頭,并無二話。

    應(yīng)風(fēng)色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暗罵:“你們不是什么湖城名俠么?欺侮少女算什么玩意!”不抱希望地往識海里一喚,卻聽?wèi)?yīng)無用笑道:“你該不會想去救她這么刺激罷?要不先聽聽建議方案一二三?”

    “你他媽死哪兒去了?”應(yīng)風(fēng)色如攀浮木,差點噴淚,但架子還得端住。

    “不就是硬件冷卻,正常磨合的空窗期么?每回都有的。是你沒等它磨合完便急著上場,熱身不夠,這樣會縮短使用期限喔。”應(yīng)無用熱情推銷:“這樣,你搶匹馬逃回鎮(zhèn)上,讓他們追,看是要引嚴(yán)人畏幫忙扛呢,還是讓藏林先生應(yīng)付——”

    “……

    藏林先生不在!”應(yīng)風(fēng)色沒好氣地打斷他。“閉嘴聽好,倘若這般……然后再……如此一來……最后這樣。你覺得能做到不?”

    “我就是你。”應(yīng)無用笑著說,聽來沒有嚴(yán)拒之意。“冒的險就是那樣,你自己清楚。儲之沁會感謝你,可她對應(yīng)風(fēng)色是一心一意,除非說明奪舍之事,還能讓她信你,否則逞完英雄也沒甜頭吃。”

    “……少啰唆!”

    應(yīng)風(fēng)色緊了緊腰帶,“唰!”一聲自樹叢中立起,緩步行出,朗聲道:“天鵬道長之言,的確是很有道理,但我有些不同的意見,可否請諸位一聽?”

    眾人齊齊轉(zhuǎn)身,赫見月光樹影間,走出一名高大俊朗的漁村少年,濃發(fā)微卷、劍眉星目,發(fā)頂回映的銀色月華之中帶著淡淡金紅,襯與雕像般浮凸鮮明的五官,居然是毛族。

    天鵬道人冷笑:“你他媽是個什么玩意,敢來與道爺啰唣?”少年露齒一笑,雪白齊整的牙列間,看得出異常發(fā)達(dá)的犬齒,笑起來如狼一般,與他招搖過市般的從容姿態(tài)相映成趣,毋須扈從簇?fù)恚浦褪谴笥衼眍^的人物。

    “我風(fēng)云峽中的一位長輩提起過道長,說道長這‘鏸’字,不知是自稱還是尊稱?”

    天鵬神情一僵,田鼠般的小眼瞠圓,突然不答腔。同行者知他素來口快,沒有無端端安靜的道理,均覺有異,一時間瞧他的人還多過了瞧少年的。

    應(yīng)風(fēng)色要的正是這個效果。

    他覷準(zhǔn)一條與眾人都保持距離的路線,恰能從中穿過,忍著悚栗露出背心,以示無懼。忽聽一人道:“自稱如何,尊稱又如何?”又是那老十三。

    四爺幾時要打死這廝,請務(wù)必通知我——應(yīng)風(fēng)色咬牙按下腹誹,極力模仿冒牌貨叔叔的欠揍口吻,既要走得閑適,又不敢稍稍慢下。“鏸字自解,乃犀利之意,亦三隅矛也;若是當(dāng)作左金右彗的‘鏏’字異體,那就是煮飯煮菜用的無耳之鼎,亦作小貌解。”

    老十三笑道:“我們鄉(xiāng)下人沒讀書,半點聽不懂。”

    “若是自稱,那是自夸里帶著謙遜,別人說你是三股矛,其實是無耳鼎,非是你太利,是世人太鈍了。若是他人所稱,不免有滿滿的惡意,表面上恭維你銳不可擋,暗里笑你是個飯鍋,還嫌你有點小。”天鵬面色極是難看,額際微汗,嘴唇動了幾下,卻沒發(fā)出聲音。

    老十三笑著鼓掌道:“原來如此!真有意思。”天鵬如夢初醒,轉(zhuǎn)頭怒視。黑衣人撓著腦袋連連欠身,卻感覺不出有絲毫歉意。

    拜半路殺出的相聲搭檔捧哏,應(yīng)風(fēng)色終于走近儲之沁,對她使了個眼色。

    少女身臂微動,“呀”的一聲挺劍戟出,看似自衛(wèi);毛族少年步履未停,輕飄飄地并指而出,簡直是憑虛御風(fēng),態(tài)擬神仙。

    天鵬喃喃道:“通天劍指……這是通天劍指!”眾人眼都來不及眨,毛族少年忽已轉(zhuǎn)身,儲之沁半倚半靠地倒在他懷里,長劍脫手,摜立于二人身后,但如何卻成了這樣,自是沒有一人能瞧清。

    除天鵬老道,其他人一瞬間不約而同擺出應(yīng)敵的姿態(tài),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fā),連老十三也解劍在手,連鞘架上橫舉的左臂,露出黑巾的雙眼已無一絲笑意,精芒狠厲,勝似豺虎。

    “……你是何人?”

    最后還是四爺開了口,唇齒間如滾焦雷。

    而毛族少年就這么摟著儲之沁,勉力疊掌,打了個聊備一格的四方揖,眉目疏朗,露齒笑道:“本座乃奇宮之主韓雪色,率同陽山九脈,多多拜上兩湖城諸多名俠!少時若有開罪,應(yīng)是誤會一場,還望諸位念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莫與奇宮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