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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第155節(jié)

    “真的嗎,天啊,看不出他們是這樣的人——”

    “得了吧,你看過哪個男人愛干凈的?”

    “我還以為至少謝宇挺愛干凈的。”

    “算了吧,你猜他為什么那么黑。”

    “總不能是因為不洗澡才黑的……雖然我確實很討厭他。但是這么造謠好像顯得離譜了點。”

    “他真的很惹人討厭,他到底為什么整天像個腿部掛件似的掛在豌豆……”椿看了一眼姜冉,“掛在冉姐腿上。”

    這時候豌豆公主正在低頭扒飯,聽見自己被點名,抬起頭擺擺手:“我只是很早以前就認(rèn)識他了,過來這邊又沒有什么認(rèn)識的人,正好剛開始重新適應(yīng)硬鞋需要一個人幫我改動作——”

    椿身子歪了歪:“沒事,以后你可以跟我們一起的啊,這些天我們每天觀看《美女與野獸》都焦慮到睡不著……”

    正說的開心,隔壁吸煙室的門被人推開,里面探出來個高大的上半身,嗓音低沉,臉上大寫的無語:“夠了吧?”

    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美女與野獸》男主人翁,一群小姑娘瞬間噤聲。

    姜冉?jīng)]忍住,“噗”地笑出聲。

    “怎么和聶辛一樣,管天管地還管我談戀愛?”狗熊一樣的年輕人眉眼鋒利,“礙著你們什么事了?”

    “誰跟你談戀愛了,你怎么還罵人呢!”剛才邀請姜冉過來坐的小姑娘挑起眉,“還談戀愛呢,你可別埋汰人了!你說說你對冉姐有什么貢獻(xiàn)啊,這么多天了一個固定器角度都調(diào)不好,3°換3°一個個換都能換出來了吧?”

    雖然臉本來就黑,但是現(xiàn)在謝宇的臉更黑了,可能黑里還透著紅……從他打開的吸煙室縫隙里,還傳來男隊其他隊員的笑聲。

    姜冉懷疑再這么下去謝宇可能會窘迫到死掉,連忙擺擺手:“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是以前我的固定器角度我不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總想圍繞著以前的角度微調(diào)——”

    可惜沒有人在理她。

    好像他們在討論的根本跟她沒關(guān)系。

    很快這就升級成了男隊和女隊的非戰(zhàn)爭性日常相互嘲諷。

    下午的時候,在女隊小姑娘們的簇?fù)硐拢接钟眯抡{(diào)好的這個角度試了試,依然不是很順利,但她也說不上來是不習(xí)慣還是不合適,決定多試兩天。

    晚上訓(xùn)練隊收隊回去前,謝宇蹲在旁邊看姜冉換鞋,那么高的個子,哪怕蹲在旁邊存在感也很強(qiáng)。

    很大一團(tuán),放犬類里可能就是伯恩山級別。

    看著姜冉脫力地踢掉硬鞋,他長臂一伸,將踢出去的鞋子撿回來,立起來擺好在她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

    姜冉笑了:“至少你肯定不是不洗襪子的那個。”

    謝宇“唔”了聲,抬起手抓了抓頭,這是有點羞澀她主動提起中午那波個話題,目光閃爍地喊了她一聲:“小冉姐?”

    姜冉:“嗯?”

    此時椿拎著鞋路過,面無表情地伸頭說了句:“別理他。”

    像是眼瞎耳聾根本沒聽見有什么玩意路過,謝宇眼皮子都沒掀一下,胳膊交疊放在膝蓋上,神情認(rèn)真:“所以你現(xiàn)在有男朋友嗎?”

    在姜冉旁邊,剛想坐下的椿蹙著眉倒退回來:“謝宇,給你臉了。”

    謝宇挑眼,看向她的時候倒是顯得挺挑釁的,笑了笑:“不是你們中午擱那叭叭我都沒想起來問這茬,謝謝啊。”

    椿氣哼哼地走了,踩著融創(chuàng)的石頭地面猶如哥斯拉來了哥斯拉又走了。

    姜冉把護(hù)臉塞進(jìn)包里,隨便用手整理了下亂七八糟的頭發(fā),一邊跟發(fā)梢的打結(jié)斗爭,頭也不抬地說:“有過,現(xiàn)在沒了。”

    但不幸的是前男友有狂犬病,管的很嚴(yán)。

    后面這句話她吞回了肚子里。

    “誰啊,”謝宇嗓音因為緊張有點干,“是宋迭還是那個性格很奇怪的小崽子?”

    沒等姜冉回答,他又自言自語:“應(yīng)該是那個小崽子,他長得好看,又會撒嬌,還有點綠茶,宋迭應(yīng)該干不過他。”

    姜冉:“……”

    突然覺得宋迭有點可憐是怎么回事?

    她沒來得及說話,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黑——是原本蹲在她旁邊的年輕人“嗖”地站起來了,投下的陰影一大片完全將坐在椅子上拎著襪子的她籠罩起來。

    姜冉:“……”

    姜冉懷疑現(xiàn)在自己拎著一只剛脫下來的滑雪襪子,仰頭望著面前的超大型年輕人的模樣應(yīng)該很呆很蠢。

    但是后者并不在乎,他抿了抿唇:“小冉姐,那你要不要考慮試試我這樣的老實人?”

    ……

    轉(zhuǎn)眼就到了國慶,又到一年雪季的開端,新疆已經(jīng)熱熱鬧鬧的開板了。

    從可可托海傳來了新雪場設(shè)備奇差無比,廁所都是旱廁,固定器沾粑粑等一系列離譜的圈內(nèi)新聞……

    姜冉刷著新聞感慨死里逃生,畢竟每年新疆開板她都會湊個熱鬧,今年卻不行,她還在大冰箱里跟旗門死磕。

    這三個月風(fēng)平浪靜的日子讓她有一種焦慮又安逸的感覺。

    安逸的是這段時間里全程最大的波瀾大概就是那天謝宇宣布自己是“老實人”后沒等她回答轉(zhuǎn)頭拔腿就跑……

    第二天出現(xiàn)時猶如昨天被魂穿,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再也沒提“老實人”三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字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焦慮的是她的硬鞋進(jìn)度,最多也就是從39s勉強(qiáng)提升到了34s而已。

    這個成績,聶辛其實已經(jīng)很滿意了,三個月提升五秒已經(jīng)很快,說明她逐漸在適應(yīng)和恢復(fù),更何況她這樣的成績已經(jīng)達(dá)到了他招人的基礎(chǔ)標(biāo)準(zhǔn)。

    但是姜冉卻并不這么認(rèn)為,她進(jìn)職業(yè)隊為的難道是在里面掛個尾巴混口飯吃嗎?

    她承認(rèn)自己好像有“成功強(qiáng)迫癥”,這足夠讓她陷入一種病態(tài)的焦慮與暴躁中,就好像又回到了兩三年前,站在可可托海的比賽賽道前猶豫不前的自己……

    總覺得只要一轉(zhuǎn)過身,就很多人等著看她的笑話——

    雖然隊里的小姑娘們很親切;

    教練壓根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短視頻app后臺試圖跟她約課的私聊短信重來沒有斷過,三不五時還有刻滑圈內(nèi)的朋友來留言,問她在哈爾濱過得怎么樣。

    哈爾濱的一切都很好。

    除了她自己。

    在每一天都沉浸在“我是不是其實沒有滑雪天賦啊”這樣旁人聽了都問她是不是有病的自我懷疑中,她像是病態(tài)一般讓自己的訓(xùn)練變得更加頻繁。

    平日里都睡到中午才起的人,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突然習(xí)慣了頂門進(jìn)和頂門出,邱年為此十分唏噓——

    “看看你的黑眼圈吧!”

    今早姜冉出門的時候她嘟囔,“國慶了,就不能給自己放個假嗎?!”

    姜冉當(dāng)然是不會放假的,隊里掛尾巴的人沒有資格放假。

    和國慶來冰箱玩兒的人一塊兒頂著融創(chuàng)開門進(jìn)了冰箱,抱著競速板面無表情地經(jīng)過熱熱鬧鬧跟融創(chuàng)的租板租衣服,搞出了圍城的味道——

    墻外的人(萌新):哇,職業(yè)隊,競速板,女大佬jiejie!

    墻里的人(姜冉):好羨慕,對滑雪這件事還能充滿了新奇的向往……不像我,看到雪和纜車只想找個地方扶著墻吐一吐。

    相當(dāng)一言難盡。

    國慶人多,訓(xùn)練隊也是放假的,姜冉也只能混在人群里滑一滑保持雪感——

    為此邱年也在今天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一并罵過她,以前十天半個月不滑也不怕掉了雪感,擺爛得很開心……

    現(xiàn)在休息一天就能擔(dān)心雪感,純純放屁。

    “我建議你去醫(yī)院看看。”邱年說,“昨晚半夜我聽見你起床在掏冰箱,睡覺不睡,吃飯不吃,你修仙?”

    姜冉只是一笑,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能撐到幾時。

    社交軟件很久不更新,每天都有親友試探性地找有的沒的話題來跟她聊天,那種“沒事我就看看你還活著不”的氣氛很是濃重。

    國慶的第一天,保持著emo的心情,她板著臉擠在游客中滑了一個上午。

    中午的時候,餐廳爆滿,口罩問題爆發(fā)以來,人們好像下意識地培養(yǎng)了避免封閉空間聚集的好習(xí)慣,她不想往人山人海的地方擠,隨便泡了個她以前基本不碰的泡面,就找了個長椅坐下了。

    拿著叉子叼了兩根泡面,依然非常不習(xí)慣重油重鹽,泡面充滿了水蒸氣的紙片蓋子蹭著額頭,躲在紙片后面,她偷偷地掉了兩滴矯情的眼淚。

    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覺得自己人至中年一事無成十分可憐——

    她其實每天很困,但是焦慮癥狀讓她每天最多只能連續(xù)睡兩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都是毫無征兆地就醒了,剩下都是渾渾噩噩的半夢半醒。

    于是,練活練不好,戀愛談崩塌,睡著都睡不著。

    午餐時間人依然很多,默默地擦擦眼淚,姜冉把泡面放到一旁,而后抓過自己的滑雪包抱著包準(zhǔn)備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等下午人少了再進(jìn)去滑。

    周圍人來人往的喧囂給了她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她蜷縮起來,逐漸進(jìn)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困倦讓她的眼皮子打架。

    她睜不開眼,甚至有了幻覺。

    幻想中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可可托海那個被雪掩埋的小木屋,烏漆嘛黑的木屋中,少年將她納入懷抱,輕輕擁抱著她,用帶著笑的聲音告訴她——

    沒關(guān)系的,并沒有那么多人總是在注視著你。

    ……

    哪怕今日是休假,椿作為女隊的隊長還是被聶辛抓起來監(jiān)工,理由是姜冉最近訓(xùn)練量太大了,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好,逼自己太緊,他怕她練出毛病。

    “是練吐了我給她在旁邊擦擦嘴嗎?”椿背著滑雪包,對電話里的教練大開嘲諷,“造孽啊,人家一軟鞋刻滑屆的一姐,金字塔尖尖,你非要騙來搞什么競速!要不是你掛在宿舍那個每天記錄成績和排行的小黑板,她也不用那么焦慮,現(xiàn)在小學(xué)都禁止搞成績排行了!”

    她絮絮叨叨,卻任勞任怨地刷卡進(jìn)了融創(chuàng)大冰箱。

    包里還揣著小蛋糕和打包的煲仔飯,經(jīng)過幾個月的相處,她已經(jīng)了解到了姜冉在大自然中競爭力大概是零。

    意思就是人一多,她大概率根本擠不上餐廳的飯。

    椿往休息區(qū)走,一邊走一邊找隊里的豌豆公主人在哪——

    經(jīng)過了三排長椅,找到了她。

    她身上穿著一身黃色的寬松雪服,可可憐憐地蜷縮在一張長椅上,長卷發(fā)披散蓋住半張漂亮又脆弱的臉蛋,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相當(dāng)我見猶憐……

    但與平日里不同,這會兒她睡夢中眉毛舒展,相比起以前中午小歇那副夢中也噩夢纏身的樣子,顯得特別安然。

    椿眨眨眼。

    這才發(fā)現(xiàn)她好像并不是躺在自己的滑雪包上,而是躺在另一個人的腿上,懷里。

    拎著滑雪包的手僵硬了下,她目光遲疑地順著姜冉腦袋下的大腿往上挪——

    就看見一個和謝宇那個黑皮糙漢完全不同的英俊黑發(fā)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