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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 第24節

    “你最好別玩花樣,姜冉。”他一只手扶著門框,非常不客氣地直呼她的大名,警告門里的人,“你要是覺得把燈關了氣氛很好騙我進去就能干點什么那我勸你最好還是——”

    “能別耍弱智嗎?”

    浴室門里傳來她冷靜的聲音,因為隔著空間,聽上去有點發悶。

    “關燈,進來。”

    這次的指令直接省略到了四個字。

    北皎沉默片刻,琢磨了下她要是想干點什么估計也干不過他,大不了他可以跑么……她還能跑的比他快?

    合計了下,他便伸手利落關了燈,手握著門把手一擰,門“咔嗒”一下就開了,她沒鎖門。

    浴室里的一切映入他眼中——

    因為耗時過久,原本熱水帶來的蒸騰白色霧氣已經完全散去,只有墻面和鏡子上掛著搖搖欲墜的水珠,空氣中彌漫著沐浴液和洗發水混合的甜香……

    浴室很小。

    如果開著燈,里面的一切在他這一眼過后大概已經一覽無遺。

    然而此時此刻,浴室里近乎于黢黑。只能看見一點點外面夜晚的微薄光線透入,那樣的光線中,渾身濕漉漉的女人裹著浴巾站在另一端,沉默地望著他。

    他目光掃過,只能看見她白皙的肩膀上一滴水珠微弱的反光。

    還搭在門把手上的手猛然收緊。

    在他近乎于連呼吸都失去動靜的沉默中,她一只手壓著浴巾,面無表情地伸出手指了指放在旁邊的礦泉水:“幫我洗頭,我舉不動這個。”

    這個要求,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比讓他脫褲子來得讓人能接受一點(想太多.jpg)。

    “……”北皎上下掃視年輕女人一圈,了然,“所以剛才那聲巨響是因為舉不動的水瓶落下來了?”

    “嗯。”

    “砸哪了?”

    “什么?”

    “砸到你頭了嗎?”

    聲音聽上去甚至有點期待。

    姜冉沉默了下。

    “小崽子,你是不是想吵架?”

    ……

    年少時,北皎不是沒幻想過有一天當他面對一只除常規動物外的不穿衣服雌性生物時,他會有什么樣的反應,說什么話,擺什么表情——

    但是在他為數不多的幻想中,肯定不包括現在這樣。

    黑黢黢的浴室里,兩個人靠的前所未有的近,卻最大程度地保持著生硬而有禮貌的距離——

    他站在水池邊,胳膊努力伸到最遠;

    在他胳膊盡頭手掌下,她蜷縮成一團,站在洗手臺旁邊,雙手扣在洗手臺邊,手肘死死地壓著浴巾邊緣。

    兩人都緊繃成一根弦。

    一邊敢輕舉妄動,另一邊就敢崩潰發癲。

    姜冉的浴巾裹得很緊,緊到把她白皙無暇的背都勒出一道紅痕。

    北皎看在眼里,卻沒提醒她。

    此時此刻,他咬著腮幫rou,微瞌著眼,一只手穩穩地握著那瓶滿滿的礦泉水瓶,稍一傾斜,清水落下。

    嘩嘩流水中,他另一只空閑的手抬起來,懸空在她腦袋上放三秒……

    “姜冉。”

    “嗯?”

    她聲音帶著鼻音。

    “我碰了啊。”

    他聽上去懶洋洋的。

    然后不等姜冉回話,指尖便落下,修剪得干凈整齊的圓弧指甲這一瞬間好像找到了它存在的意義,穿過她的發梢,撩起一戳頭發。

    伴隨著礦泉水清水沖洗,他的指腹與他本人又臭又硬形象極其不符地輕柔蹭過她的頭皮。

    姜冉彎著腰,不用看也感覺到那觸感在黑暗中無限放大——

    耳邊是頭皮摩挲發出的沙沙聲響。

    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水花落下,帶走泡沫,沖進洗手臺盆入下水道發出“汩汩”聲響,她努力睜大眼,只能看見他露在稍短牛仔褲外的腳趾頭,伴隨著他手上的動作,會小范圍移動。

    從發根開始沖洗,他很有耐心地一層層剝開她厚重的頭發,直到原本打滑的頭發變得有點兒發澀……

    “你會滑雪?”

    黑暗中,他突然發問。

    頗有些沒話找話的味道。

    姜冉“啊”了聲,沒反應過來。

    “看你房間里放了滑雪板,”他頓了頓,“學那玩意貴嗎?”

    姜冉理所當然地回了句:“貴。”

    “說說。”

    “國內夏天一般在融創的室內滑雪場,現在叫熱雪奇跡吧……每個地方雪票價格不同,均價大概是四五百。冬天室外滑雪場,崇禮、吉林、新疆,成熟的雪場雪票六七百的也有——這還是入場費,除此之外還有滑雪板,固定器,一套下來萬把塊錢……”

    她隨口說著那些她再熟悉不過得花銷。

    說著就感覺到頭頂上的人沉默了下,然后語氣毫無起伏地“哦”了聲。

    她聲音戛然而止,覺得哪里不太對,又不確定,當下就想抬起頭看看他什么表情,結果腦袋剛支起來,就被大手稍一使勁,壓著后腦勺壓回去——

    “亂動什么?”

    他的聲音仿佛又聽不出任何異常。

    很快兩瓶水用完,正好把她頭發沖的差不多干凈,姜冉摸索著抓過干發巾把頭發包了,終于直起腰……

    烏漆嘛黑的,她頭發包的不緊。

    再加上之前喝了酒本就有酒精上頭的微醺,剛才低著頭久了,猛地抬頭她差點兒沒站穩,一陣暈眩條件反射地扶著旁邊冰涼的洗手臺。

    一縷長發從干發帽前面掉落下來,晃晃悠悠,帶著一顆水珠落在她面頰上。

    姜冉沒伸手擦。

    她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里,黑暗中,她雙眼異常地亮,盯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身后窗外的光撒入,讓他仿佛沉溺在光影交替的陰影中。

    “你想學滑雪。”她用的陳述句。

    北皎頓了頓,慢吞吞地發出一個鼻腔音,沒否認,也沒肯定。

    “我可以教你。”她盯著他的眼睛,“不收你錢。”

    這四個字的分量,如果公開放出去,廣州融創的門檻明天就能被求學者踏爛。

    然而面前的少年壓根不知道這些。

    聞言,他臉上的情緒甚至毫無波動,只是輕笑了聲,抬起手,食指微屈——

    指關節蹭掉了她臉上掛著的那顆水珠。

    粗糙的觸感稍縱即逝。

    “再說吧,”他那平淡得一如既往的嗓音響起,“只是隨便問問,也沒有很感興趣。”

    第19章 關于早餐的小型修羅場

    姜冉不知道北皎小時候是不是聽著什么非同尋常的奇怪童話故事長大,畢竟擁有正常生長軌跡的人類性格不可能如此變扭——

    三歲小孩都知道的道理:想要就說,有屁就放,廢話少講,開心為上。

    他偏不。

    他仿佛時時刻刻沉浸在賢者時間,二十歲都差點點的年紀,死氣沉沉——

    比如。

    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主動對她開啟話題,聊滑雪。

    滑雪她會,她欣喜若狂,理智都不要了立刻倒貼“我會我可以我能教我不要錢”,然后他怎么回答的?

    「哦,隨便問問。」

    你阿媽的。

    當天晚上姜冉看在天色已晚她很困鄰居都睡了不好擾民的份兒上沒當場教育他,她一時心軟,結果就是隔天這小崽子毫不意外又給她找事。

    第二天早上,姜冉想著和謝宇的約定,外加要送便宜阿弟上學去,再次鬧鐘起了個大早。

    當她打著呵欠,十分體貼地給他一次性的牙刷上擠牙膏時,余光瞥見北皎從起床開始就心神不寧地滿屋子晃悠。

    晃啊晃,最后晃到了洗手間門后,站定。

    他露出個猶豫的表情。

    “當你猶豫有些話當講不當講時,別懷疑。”姜冉頭也不抬,“不當講。”

    她意思是讓他閉嘴,大清早別找罵。

    然而北皎思考了下,屬實沒覺得自己想講的話到底有什么毛病,于是他違背了內心深處萌生的生物對危險的預知性,問:“能不能借把傘?”

    語氣很客氣。

    雨下了一整夜沒停,這會兒外面仿佛玉皇大帝踢翻了洗腳盆,目光所及所之處都跟水簾洞似的……姜冉把擠好牙膏的牙刷塞給他,反問:“要傘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