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須臾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林照鶴趕緊上網用手機查了這個游戲，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游戲已經上線半個月，從時間線來分析是民安街大融和事件出現的初期出現在網絡上的。

    游戲是東方大陸背景，制作精良，看得出花費了制作者的不少功夫。

    這種東西，就算是放在融合之前，恐怕也能吸引大批玩家，更不用說精神內容如此匱乏的現在了。

    自從融合之后，除了一些都市題材，幾乎所有其他的內容的創作都被嚴令禁止。沒有修仙，沒有驚悚，沒有幻想，也沒有未來。

    人們仿佛生活在一個文化荒漠里，腦子里只能剩下該怎么活下去這件事，其他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橫空出世一部并非現實題材的網絡游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被憋壞了的人們狂喜，根本顧不得擔心融合之類的事，盡情的享受著在游戲里暢快玩樂的時光。如果明天就要死于奇奇怪怪的意外，那么就好好珍惜今日，盡情的享受每分每秒吧。

    當然，除了高興的，也有反對者。

    反對者說世界已經如此糟糕，你們就別為了自己的一時歡愉給大家增加負擔，誰知道這游戲融合過來，會又因此死掉多少無辜的人。

    但是面對人氣暴漲的網游，反對者的聲音并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因為就算這部游戲融合而來，也似乎不會再壞到哪里去，畢竟有那么多的作品，似乎不差這一部游戲。

    各式各樣的評論和想法，在網上噴涌而出，人們熱切的討論著，這款游戲好似在死氣沉沉的水面上拋下一塊沉重的石頭，濺起巨大的浪花。

    林照鶴都看的眉頭緊皺，他說：“居然沒人管？”

    顧須臾的目光就沒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過，此時正cao作著一個角色在打副本，聽到林照鶴的問題，頭也沒抬：“誰來管？”

    林照鶴說：“當然是上面的人。”

    之前的作品禁令當然還在，按道理說這游戲根本不可能上線，而且現在人人自危，誰會花這么大的力氣來制作一部無法上線的網游？林照鶴覺得這事兒簡直是太離奇了。

    “沒人管。”顧須臾聳聳肩。

    林照鶴問：“好玩嗎？”

    顧須臾道：“當然好玩。” 他指了指旁邊另外一臺電腦，示意讓林照鶴也去試試。

    林照鶴便擼起袖子，點開了游戲圖標。

    非常傳統的玄幻游戲，背景是東方大陸，職業倒是不多，只有五個。林照鶴隨便創了個角色，進去之后大致研究了一下界面，發現這個游戲是不支持線上充值的，也沒有一點廣告，也就是說這款游戲居然沒有任何氪金點……顧須臾沒有察覺出不對勁是因為這是他玩的第一款大型網絡游戲，但作為經過無數游戲熏陶的林照鶴，立馬意識到了怪異之處。

    而且最恐怖的，是這款游戲，只有一個服務器，而且是全球服。這意味著，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在使用同一個服務器，這款服務器的承受能力，顯然不是三次元能創造出來的，林照鶴不禁陷入沉思。

    一款由政府同意上線，所有人都可以玩，并且完全不盈利的大型網游……它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呢？

    林照鶴越想越覺得后背發涼。

    顧須臾這會兒已經七十三級了，他說滿級是兩百級，目前沒有一個人能到達。六十級就可以打一些最基本的副本，七十幾可以進主流本，八十級的副本還沒人進去過，因為全服最高的也就七十六，按照目前的升級速度，如果沒有別的活動，想要升到200級可能還需要至少半年時間。

    林照鶴說：“這游戲真可怕。”

    顧須臾道：“哪兒可怕？”游戲畫風光明，連怪物都是各種各樣可愛的小動物，和之前融合的街道相比，里面簡直是如同桃花源般的存在，他淡淡道，“游戲里的人開玩笑，說要是選一個地方生存，他們寧愿選游戲里面呢。”

    林照鶴想了想前幾天民安街那情況，覺得此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顧須臾說：“你玩嗎？”

    林照鶴想了想：“現在沒空，我得先去公司一趟，怎么沒看見顧絕欲？”

    顧須臾道：“他說今天融合消失了，想去買點菜回來做慶祝一下。”

    林照鶴：“……”你們兩個是真的會過日子。

    林照鶴回家換了衣服，匆匆忙忙的出了門，街道上，已經有之前避難出去的民眾們陸陸續續回來了。這會兒是星期一的早晨八點，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如果是平日里，街道上肯定滿是人車，但此時四處空空蕩蕩，透著股荒涼的味道。

    大家回來了，臉上沒什么失而復得的高興，反倒全是麻木和憂愁。

    今天是回來了，可融合還在繼續，像一個人得了絕癥，勉強用手術減緩了死亡的速度，可依舊看不到希望，只能等待著下一次病發。

    林照鶴不顧受傷的后背，去了公司，他本來給莊烙打了電話，沒有人接，于是匆匆忙忙的騎著小電驢到了公司樓下。

    還好公司還在，林照鶴上樓后也沒看見小瓷，原本熱鬧的公司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林照鶴心里咯噔一聲，第一個反應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兒了，他趕緊去了莊烙的辦公室，用力敲了敲門。

    沒人應，莊烙不在里面。

    林照鶴心里一急，腦子里頓時轉過無數悲觀無比的想法，他想進莊烙的辦公室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抬腳對著門猛踹了幾下，正想著要不要干脆變身把門砸了，就聽到后面有人輕聲問了句：“你在干嘛呢？”

    林照鶴說：“老板出事——”他說一句，才猛然察覺不對，一扭頭，看見了一個完全想不到會出現的人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看著他。

    林照鶴：“……你、你好。”

    “你好。”他說，“這邊雖然砸門暫時沒有納入規章制度，但希望您的動作可以輕一點，畢竟損害公物，是違反規則的。”

    本來應該跟著圖書館一起消失的管理員，此時竟是面無表情的站在林照鶴的身后，手里還端著……一杯奶茶。

    還真是奶茶。

    林照鶴瞪著奶茶半晌沒吭聲。

    管理員說：“三分糖，你也想來一杯么？”

    林照鶴說：“不用了謝謝您，老板人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管理員說：“不知道。”

    林照鶴道：“那公司里怎么沒人？”

    管理員道：“今天周六不上班。

    ”

    林照鶴：“……”他腦子呆滯了幾秒，想起來今天好像確實是周六，就是發生的事情太多，大家都有點忘了今夕何夕的味道。

    簡直是虛驚一場，林照鶴頓感脫力，但他還沒有找到老板，心里的擔憂依舊無法放下。

    管理員見他不動了，坐到旁邊，默默的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嚼著珍珠，綠色的眼睛盯著林照鶴，像一只盯著青蛙的蛇——只要青蛙動起來，就會立馬一口咬下去。

    林照鶴被盯的渾身發毛，他很想問你怎么在這里，又怕自己的問題招惹人家不快……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管理員道：“你。”

    林照鶴說：“嗯？”

    管理員說：“是你燒的吧？”

    林照鶴：“……”顯然，他說的是某個圖書館。

    “手腳很快。”管理員扯了扯嘴角，他大概是想笑的，奈何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嘲諷，“倒是小看了你。”

    林照鶴脖子都要縮到肩膀了，也不敢吭聲，默默的往外面走，剛出去，正好看見了上樓的莊烙。

    看見莊烙，像看見了主人的小狗，一下子有了底氣，林照鶴彎下去的腰桿瞬間挺直了，叫道：“老板老板老板老板，你去哪兒了？我找了半天，電話也打不通——”

    莊烙揉著自家小狗的腦袋，輕聲道：“有人找我談事情，你不是受傷了嗎？今天還放假，來公司做什么？”

    林照鶴道：“我發現了一個事兒，今天上去找顧須臾聊天的時候，看見他在玩一個大型的網游，這事兒你知道嗎？”

    莊烙說：“昨天就知道了，咱們進去說。”

    林照鶴點點頭。

    進莊烙辦公室時，管理員還坐在外面喝奶茶，嘴里嚼著珍珠，眼睛依舊盯著林照鶴，按照林照鶴作為作者對自己筆下人物的了解，他這個兒子腦子里大概率這會兒在想分尸他的一百個辦法——把他的圖書館給燒了還活著，這簡直是連身為作者的林照鶴都不敢想的事。

    “他為什么在這兒啊？”進了辦公室，林照鶴小聲的詢問莊烙，“咱們公司不是不收二次元員工嗎？”

    “他例外。”莊烙說。

    “哪里例外了？”林照鶴問。

    莊烙似笑非笑：“他是你筆下的人物。”

    林照鶴一愣，沒想到能從莊烙嘴里聽到這么一句，他雖然在公司工作好幾年了，卻從來沒有提過自己的筆名，他沒想到莊烙竟是知道他是作者……

    “可以破例。”莊烙道。

    林照鶴撓撓耳朵，莫名有點不好意思。

    “那個游戲我昨天知道的。”莊烙說，“現在情況很復雜。”

    林照鶴道：“怎么說？”

    莊烙說：“你知道，現在融合越來越嚴重，大家都在想辦法，像我們這樣尋找源頭物再摧毀的方法以后會越來越難，按照現在的趨勢，融合會以之前幾倍的速度不斷劇增，直到再也沒有人類生存的空間。”他語調平緩，神情輕描淡寫，說出的是振聾發聵的內容，“情況很不樂觀。”

    林照鶴沉默著。

    “大家都在想辦法。”莊烙說，“有人提出，可以在二次元里創造一個適合融入三次元，獨一無二的ip。”

    林照鶴大概懂了莊烙的意思，臉上卻沒露出多少欣喜之色，不是他悲觀，而是有例子擺在面前。

    再怎么正面的角色，也可能會出現意外情況，就像林煙那樣，一旦失控，就是毀天滅地的災難。

    “當然，反對的人也很多。”莊烙說，“現在兩方力量還在角逐，只是贊成方抓住民安街出事的機會，趁機把游戲直接上了。”

    贊成派抓住機會，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飯，將準備許久的項目直接推出，根本沒有給反對派反應的機會。

    于是短短的半個時間，這款大型網游迅速風靡整個世界，不光是他們國家，其他國家也一起上線了這款游戲，他們利用技術，將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個服務器里，并且將游戲里生存的環境盡量模擬的適合人類生存。比如天氣適宜，到處都是食物，各種無害的怪獸以及對人類極其友善的npc。贊成派們企圖用融合這種方式，為人類增加力量，以抵御之后程度更高的融合。

    目前整個世界就只有這一款大型在線網游，人們蜂擁而至，不用也知道，人氣估計很快會達到巔峰，成為人類有史以來，毋庸置疑的最高人氣之作。而里面的角色一旦融入現實，也將會無人能敵。

    這是個聰明的辦法，也危險至極，林照鶴聽到莊烙的描述，腦子里閃過的是林煙的那些混亂的記憶，他在記憶里也看到了莊烙，難道莊烙和林煙的瘋狂，有什么關系？

    這是林照鶴第一次將兩件事聯系在一起，之前他并不愿意這么想，現在腦子里忍不住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現在怎么辦？”林照鶴覺得事情僵住了。

    莊烙說：“反對派在尋找服務器的地點，準備把服務器停服。”

    林照鶴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贊成派會束手就擒？”

    “當然不會。”莊烙失笑，“他們都覺得自己是對的。”

    林照鶴想想也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一方很難說服另一方，兩邊都覺得對方瘋了，似乎完全沒辦法溝通。

    “所以也沒什么好辦法。”莊烙道。

    “老板呢，你怎么看？”林照鶴道，“融合……什么的……”

    莊烙搖搖頭，沒有說話。

    是啊，連莊烙都不知道怎么辦，林照鶴想，好像世界越來越糟糕了。

    “他們這種想法肯定是不行的。”莊烙道，“融合過來的作品會發生很多變化，至少，如果真的要融合，作品里面的要素不能太過繁雜，否則不可控因素會太多了。”

    看來莊烙也是覺得贊成派的計劃太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