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28gt;玩火自焚
岑煦生氣了。 聞一很肯定,這次是真的,并且只沖著她一人來。她從起初的惶惶不安逐漸變得順其自然,反正一開始也不是一條道上的,現在橋歸橋路歸路,再好不過。 “阿姨,我去學校啦,晚上見。”聞一在玄關旁穿鞋子,又從邊上的衣帽架提過下樓時順手掛那兒的外套,緩緩套上,開口。 “晚上見,路上注意安全。”明蕓大概還不清楚家里兩小孩從周六晚悄無聲息開始的一場硝煙戰爭,她起身,看到餐桌上的一瓶牛奶沒拿,又叫住聞一,“一一,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岑煦又忘記拿牛奶了。”她笑得無奈。 “好,可以的。”聞一慢半拍反應過來,不知者無罪,伸出手,“我等會到學校給他。” “謝謝你,”明蕓將牛奶遞給聞一,轉身時又嘀咕著,“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起得比平時早,早餐也沒吃兩口,還讓陳叔送了一趟。” 后半句聞一沒應,把牛奶瓶放進背包里,再側身出去,輕輕關上半開合的門。 她知道自己今天去學校后要面對什么,鐘鼎在告白當晚按耐不住,于深夜一點半在朋友圈發了兩張照片,一張拍的是聞一的側臉,那會兒她正在路邊等出租車,背景是告白時所在的咖啡館櫥窗外,以及穿行而過的路人,小巧的鼻尖,挺巧的鼻梁,淡粉的唇,微低著頭,雙手插進外套兜里,沒看鏡頭,盯著地面,在發呆。 第二張則是牽手圖,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鐘鼎單方面的伸出食指,勾住了聞一的,再拍下。 這兩張相片一經出現在朋友圈里,再配上他用一個紅色愛心配出的文案,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微信列表里添加的崇高學生全都炸開了鍋,加上有其他關系較為熟絡的學生來向鐘鼎求證得到確切答復之后,共同好友便開始一個傳一個,一夜之間,擠掉即將到來的辯論賽話題熱度,成為炙手可熱的校內八卦新聞。 這些聞一都知道,她默認了鐘鼎的行為,任之發酵。就連良楚郁當晚半夜在聊天框里對她發來的一個問號,聞一都沒回。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也是因為覺得他大概都從岑煦那兒知道了,就沒必要解釋太多。 辯論賽從今天開始,持續一星期,聞一到校才清楚,此前一直都未關注過,而她也是到校門才看見,學生會的都在,和紀檢部的一起,圍在一塊兒,互相對照手中的參賽成員名單,聞一時不時還能聽見些許字眼,類似于“負責”、“紀律性”之類的。 聞一而后注意到,岑煦也在,這群人都穿著校服,唯獨他最不規矩,將領帶拿在手里。另只手拿著文件夾,食指在上頭點,又翻頁,偶爾側頭和旁邊的人交談兩句,他面朝聞一這兒,卻始終沒朝她看一眼。她步伐慢,邁進校門時才被這群人注意到,登時有人拍了拍坐在一旁寫著記錄的鐘鼎,讓他朝校門這兒看。 鐘鼎先是不解地朝拍他那人看了眼,腦袋再往校門口方向瞥了瞥,隨后立馬放下東西小跑到聞一面前。 “早上好。” “早。”聞一停住步子,回應他。而身后那一票人,除了岑煦以及他旁邊的元以若,其他人都在悄悄的,自以為很自然的,打量著二人。 挺奇怪的,聞一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鐘鼎這個“正牌男友”就在眼前,聞一的目光總是忍不住往他身后瞥,不是好跡象。看著晨曦灑在鐘鼎的發間,于是伸手拉他的手臂,側頭,看鐘鼎的同時周邊的情景也納入眼里,元以若在幫他系領帶,而他兩手張開,左手始終拿著藍色文件夾,微仰著頭讓她系。 是該這樣的,這才是正常發展流程。 聞一將鐘鼎拉到一旁,避開那些好奇又八卦的眼神,手松開,想和他說什么,但對上鐘鼎的眼睛,聞一又放棄,還是別讓他摻和進來。 “累嗎?你們在這是要?”隨口問了句不著調的。 “還好,我不累。今天是裕高和三中的學生要過來參賽,學生會的得在門口接待,你們班沒收到通知嗎?” 其實收到了。 “我沒注意看。那,我先去教室了。”說完要走,他手掌適時往下滑與聞一手心貼合,整個人又被拉回。 “聞一你等等。”鐘鼎把她拉回來后手沒松開,聞一使了力道抽回,一言不發看他,“中午一起吃飯吧,辯論賽結束后。” “嗯。” “那我到時候去找你。” “好。” 應得快,像是根本沒在認真思考對方的提議,走的時候眼角余光能看到那人一直站在樹蔭下,卻不能確認目光是不是朝著這邊。 走遠了,那股愧疚感才從心底里浮出。 ······ 聞一是在一樓走廊撞上良楚郁的,而她也確實找他有事,便出口喊他。良楚郁大抵是因為鐘鼎的事兒,加上聞一沒在微信搭理她,故而對著她沒什么好臉,鼻音嗯一聲,又問她有什么事兒。 她低頭從背包里拿出那瓶牛奶,遞給良楚郁:“早上他忘記拿走的牛奶,阿姨讓我拿給他。” 良楚郁沒第一時間接,輕淡淡的掃她一眼,“是明阿姨讓你拿,還是你自個兒想拿?” 毫不猶豫回答:“阿姨讓的。” 年輕氣盛,性格熱烈的少年鮮少能掩藏自己當下想要表達的情緒。聞一能看到,良楚郁在聽到她的回答時嘴巴抿得平直,眉心也跟著皺,看她的眼神都不再如往日一般帶著笑,定定盯著聞一將近一分鐘,直到確認她沒撒謊,才伸手極快接過牛奶。 “聞一,我算是明白個事兒,你確實是塊硬骨頭,啃不動,也確實是塊冰,火都化不了的那種。” “什么意思,”聞一不太明白,良楚郁這番大智若愚的點評是從何而來,但也能聽得懂,他在嘲諷自己,“良楚郁,你很了解我嗎?如果設身處地站在我的位置想一想,你也會做跟我一樣的選擇。但如果你沒有換位思考,那就別隨意評價別人。” 良楚郁這才露出他平時二世祖一般吊兒郎當的笑,“所以你是覺得自己把這所學校里的人都看得門兒清了?別自作聰明了聞一,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想的或是當下看到的那樣。” 他說完這一段,仿佛覺著自個兒把她唬住了。聞一rou眼可見,他嘴角笑容逐漸擴大,隨即越過聞一離開教學樓,不給她繼續發問的機會,手上輕拋著牛奶瓶,嘴里吹著口哨哼著歌兒。 聞一確確實實,被他的話震懾到,當下有幾秒的時間是懵的,然后腦袋不停思考良楚郁到底在說誰,邊想邊上樓,在五班后門被藍也摟住,藍也勁兒不小,把聞一從后門邊攬到欄桿旁。 她沒笑,語氣一本正經的:“先斬后奏可不是對好朋友該有的做法。”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抱歉。”聞一是真對藍也懷有歉意,怎么著也該提前知會一聲。自個兒沒有提前說就算了,藍也在事發后也沒像其他人一般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問過她一句,聞一感到抱歉的同時也感激她。 “你找擋箭牌也不該找中央空調啊,多沒說服力,小心玩火自焚。”鐘鼎此人在藍也這兒就落得個中央空調的稱呼,她甚至都不記得這男生叫什么。 “有說服力。他已經生氣了。”聞一聲音輕輕,回應她。 藍也一頓,正了正神色,“你對岑煦這人就沒一點感覺?反正在我眼里他確確實實比中央空調好,而且好得不是一星半點兒,不打算試試?” “我已經答應中央,”聞一及時剎車,差點兒被藍也帶偏,搖搖頭,“鐘鼎,我已經答應他了。” 藍也聽著她說的,說:“你對岑煦沒感覺的嗎?聞一?你否認我也不信。” 好半晌,聞一從進校門一直保持緊繃的神色,在藍也面前驀地松了,回答她:“有,”在藍也灼灼的目光下再補,“怎么可能沒有。” 但是她不能承認,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敢,是不能。 藍也搖搖頭,無奈,沒接著問了。而此時從校門方向走來兩撥人,動靜不小,聞一的袖子被藍也稍微拽了拽,跟著低頭朝下看,大概是裕高和三中的學生,穿著不同的校服,分成兩邊,走在崇高學生會左右一側。 “裕高的校服還挺好看。”藍也點評一句,確實不錯,紅格子束腰百褶裙,紅領結,白襯衫。三中則是一貫校服的樣式,藍白色的運動服。裕高在服裝上確實略勝一籌,旁觀的學生都意識到這點,更別說參賽者本人,個個昂首挺胸,傲氣不自覺的外露。 “裕高排頭那個,怎么挺眼熟。”藍也看著看著突然來一句,聞一沒太注意聽。 從她的視角能看見岑煦,而他手里拿著剛剛她讓良楚郁轉交給他的牛奶,他指間夾著瓶口,手上慢慢拆著吸管包裝,側頭聽著身旁裕高學生說話。吸管拆好,包裝紙往兜里放,尖頭戳開牛奶瓶上的錫紙。然后,頭也沒回地往旁邊一遞。 元以若接了,咬著吸管低頭慢慢吸一口,再側過頭在他耳邊笑著說話。 代為轉交的良楚郁人沒在隊伍里,其他人便都心照不宣的看著他的這一行為,沒起哄,沒打趣,岑煦自然的態度使他人都認為兩人這樣的發展才是正常并且應該的。裕高剛剛還喋喋不休的女生見狀,原本傾向岑煦這邊兒的身體稍微往后退了一步,不再抱著臂,肘部也不再有意無意磕碰到他的手臂。 空氣滯悶。 聞一深呼吸,再緩緩吐出那口氣,收回視線,把注意力放藍也這兒,“你剛說什么?” “我剛問你,快刀斬亂麻的滋味怎么樣。” 聞一真思考起來她這句話,歪著頭,抿唇應她,“感覺,還可以。” 只是痛了點兒,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