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賠罪
快要十二點了,聞一還沒嘗試過這個點回家。 岑煦推開那道鐵門,聞一跟在他身后走入,到大門前時他停住,側過臉朝后看了眼聞一,她才反應過來他讓自己帶門卡的意思。從口袋里拿出來越過他身邊開門,一樓只亮了盞燈,應該是劉媽給他們留的。 他插著兜,徑直從聞一身旁走過,要上樓,而聞一盯著他的后頸猶豫。在岑煦邁上第一級臺階時,她出聲——“你等下。” 岑煦停住,轉過來,一副靜等她繼續說的姿態。 “剛剛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聞一全身繃緊,手指搭著玄關站得筆直,看著他,“謝謝你,岑······”剛開口,突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他是哪個字,想好的說辭在這斷開。 “煦。”他補上,像是知道她在猶豫什么。 “哪個煦?” “和煦。” “謝謝,”聞一再次點頭致謝,然后鄭重其事的:“岑煦,晚安。” 他亦點頭致意,禮貌疏離:“不客氣,晚安。” 說完又轉過身朝樓上走。 特官方的對話,但聞一心里憋著的話說出來后瞬間好受了。 ······ 第二天再睡醒快十點,眼睛在聚焦到時間上后瞬間瞪大,起晚了。昨晚睡得太晚,導致她今早起不來去晨跑,把鬧鐘給摁掉了。 快速掀開被子下床洗漱,出房門時右邊的門也同時打開,岑煦也剛起來,聞一想起明蕓說的“岑煦可從沒早起過”,了然,沒想著主動搭話,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眼睛半睜開,左手插著兜,肩膀微低,路過她旁邊時也同樣沒說話,邊下樓右手邊按著后頸,腦袋朝后轉兩下,胸膛也隨之擴開,然后不知哪兒的骨頭,咔,響了響。 聞一當時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眼睫毛好長。 她落后岑煦幾步下來,兩夫妻已經坐在餐桌前了,岑煦隨手拉開一個椅子坐下,順便向二人道早安,岑嚴毅舉著報紙的手往下低了低,看他一眼,明蕓亦是,劉媽看她也下來了,便把早餐擺在岑煦旁邊的位置前,聞一沒法兒只好往那兒坐。 “叔叔阿姨早,今天我下來晚了,不好意思。” “沒事一一,小朋友多睡懶覺沒關系。”明蕓笑著,把熱牛奶放到聞一面前,“昨晚白雪做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對不起一一,它平時被慣得脾氣太壞了。” 聞一深感這份道歉夠正式的,誠惶誠恐的雙手捧起那杯奶,小口酌,結果她還沒說話,岑煦快她一步,“媽您這區別對待得厲害了啊,我這個點兒起來擱平時被你訓得狗血淋頭。” “你也不看你平時幾點睡幾點起?”明蕓一對上岑煦就疾言厲色。 “爸,你看你老婆。” “你媽說得對。” 報紙后的岑嚴毅頭都不抬,并不打算救自己兒子。 “成,這回訓我也行,但得連白雪一起訓。”他偏了偏身子,目光落在距離餐桌不遠正埋頭吃貓糧的布偶貓身上。 “你怎么吃個飯話這么密?非要吃罰長記性是吧,那待會兒吃完你倆上門口罰站去。”明蕓看也不看岑煦,兀自往聞一盤里夾了煎餃。 聞一用余光悄悄看他,岑煦也沒半點兒被訓后的不爽,嘴角勾著,捏起碗快速把粥一口氣吃干凈,然后到貓窩前彎腰一撈,把吃得正歡的布偶用胳膊制衡著帶走,到門邊停住把貓放下,白雪還想走,他警告了句后,真就乖乖待那兒了,一人一貓在門邊罰站,只不過他整個人站得懶散,插著兜,腳尖偶爾輕抵白雪,而后比他姿態更懶的布偶就會打個哈欠直起身子。全都沒個正形兒。 畫面異常詼諧有趣,岑氏夫妻見怪不怪這場面,但聞一是第一次見,沒忍住,低頭笑。 “他們兩個經常這樣,做錯事兒就得罰站。”明蕓解釋了句。 “挺有趣的,”聞一往后再看一眼,又笑,接著補充剛剛的話,“阿姨,我手上的傷口沒關系的,岑煦昨晚已經帶我打過疫苗了,而且白雪也不兇,我們相處挺好的。” “哦,他還帶你打了疫苗?”明蕓顯然不知道這個事,和岑嚴毅對視了下。 “嗯,剛好碰上他從外面回來,順帶捎我一程。”聞一沒說他是特意把人叫回來接她的。 “這都他應該做的,一一你心里別有負擔就行。” “沒有的阿姨。” 平時這個點兒夫妻倆早就不在家了,但這時將近十一點,兩人才從沙發上起身,岑嚴毅慢條斯理迭著報紙,明蕓則整理裙擺,順帶幫他打好領帶,而罰站的依舊在那兒站著。明蕓在玄關旁拿起手提包,要走,岑煦把這時間點掐得正好,身子往門框一靠,“媽。” “干什么?” “您以后別把貓送元姨家里了。” 本來不想理他,聽到這句又停下轉過身看他,一副‘看你能說出什么理由’的姿態。 “他們家太慣著白雪,瞅瞅,三天兩頭的撓人。” “那你管著?” “成啊,我管著。”說完,腳又輕踢邊上的布偶貓。 行吧,明蕓沒再說什么,轉身走了幾步,想到什么,又回身指向他:“你別以為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和你爸不知道,那白雪脾氣還沒差到見人就撓的地步,指不定是給誰嚇的。” 意有所指。 說完也不給岑煦反駁的機會,陳叔在車旁等候已久,車門大開著,明蕓往上一坐,抬抬手,車門就給關上了。 岑煦見狀,也不繼續受罰了,走的時候沒忘記撈起地上那只,拉起它前肢,手指摁著rou墊,指甲便顯出來了。聞一還在餐桌旁幫忙收拾,劉媽則在廚房里,岑煦抱著貓從她旁邊路過徑直進了廚房。兩人幾乎是一前一后的進去,劉媽見到他,停下手中動作還想說點什么,他抬抬下巴,沒出聲兒。 聞一放下碗筷很快就出來了,但桌上還漏了個碟子,她拿過,轉身。 “劉媽,白雪什么時候接回來的。” “大概是二十七號。” 岑煦還要再問,身后腳步聲愈加清晰,“劉阿姨,有個碟子落在外邊兒忘記拿進來了,不好意思。” 聞一看也沒看他,手伸過他身側,將碟子輕放在料理臺。 “誒好,放著就行,待會兒我一塊收拾。”劉媽說完又看向岑煦。 此時聞一已經出了廚房,他才低頭瞟了眼打哈欠的白雪,“行,我知道了。” 到大廳一看,人也不在,大概上樓去了,岑煦臂彎里的貓待久了開始抗議,掙扎著要下來,但卻不敢對他露出爪子示威。 “再動,就把你送外邊兒,爪子給剁了。” 立馬安靜了。 三樓房間里,嘎嘣,聞一悠悠咬了口蘋果,在網上查閱關于崇高這所學校的相關信息。腿邊的手機發亮,進了兩條未知號碼發的短信。她拿過,這號碼她熟,二十五號給她發的那條她還沒回過。 此時發的是:一號還得打一次疫苗,我也去。 聞一手上拿著蘋果,一手打字慢,剛在對話框輸入“不用”,對面又發來了。 ——賠罪。 ······